许镜从被窝里探出头，纪延庭就在床边看着他。

“你是说你难受？”

许镜拧着眉抿唇，一脸痛苦的样子。

“对，我难受。恐怕今天不能陪你去见你爷爷了。”

纪延庭就这样看着露出一个脑袋的人，眼眸含笑，心知肚明许镜什么意思。

“具体是哪里难受？”纪延庭把手从被子里伸进去，按在许镜柔软的肚子上，坏心思的捏了捏。

“这里吗？”

许镜身体一僵，忍受着那股异样，没有反驳，轻轻点头。

“是疼吗？还是想吐？”

纪延庭问的一脸认真，许镜有点为难，他还没有想好自己该得什么病，只能随便选一个，顺着纪延庭的话说下去。

“有点想吐。”

看着许镜走进自己的圈套，纪延庭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许镜不知道他笑什么，自己生病了就这么好笑吗，难不成纪延庭也不想自己去见他家里人，现在有了这个借口，刚好如了他的愿。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多，但是没办法，他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许镜心情差好多，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矛盾。

纪延庭没有收回手，反而是撩起他的衣角，从下面伸了进去，细腻的皮肤和温热的大手接触，许镜紧张的浑身紧绷。

瞪着大眼睛，想看看纪延庭到底想干什么，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今天肯定不能去见纪老爷子。

“我帮你揉揉，等下让顾婪过来看看。”

纪延庭脸上满是认真，好像对自己很担心的样子，但他迟迟不松口，同意自己不去老宅，许镜额头上急出了一层汗。

“纪延庭，我去不了了。”

他忍不住开口再次提醒。

纪延庭却只是淡淡一笑，浅浅嗯了声，没有具体的回应，也没有要做下一步的打算，许镜郁闷的抿嘴，垂下眼眸，心里却急的不行。

眼前人不走，等会儿顾婪来了，自己装病的事就穿帮了，此刻的许镜跟装病逃课的小孩没有区别。

表面平静，内心慌乱。

放在肚子上的手，还在细细揉捏，许镜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咚咚咚。”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一下下像是敲在了许镜心上，但等了下却没见人进来，外面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出发吗？”

许镜抬眼看着纪延庭，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今天不去了，你去跟那边说一声，下次再去。”

没有解释原因，管家在门口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宅那边什么情况，家里没人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疼爱孙子，纪延庭受了这么重的伤，九死一生，怎么不来看一眼，甚至在得到纪延庭有恢复迹象的消息时。

也不是嘱咐他好好休息，而是第一时间让纪延庭拖着病体去见他。

纪延庭在床边坐了许久，许镜渐渐放松，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算是逃过了一劫可是自己也知道，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许镜躺了半天，突然觉得困意来袭，偏偏这时候，纪延庭突然开始说话了。

“肚子还难受吗？”

他嗓音低沉，像是一个催眠主播，让许镜的困意来的更猛烈，但是还得摇摇头回应他的话。

“好了点。”

纪延庭突然看着许镜的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他鲜少见过的纯真，好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像是一汪清泉，能洗涤他人的灵魂。

面对许镜，纪延庭更多的是不理解，都说心智不太成熟的人是被人保护的太好，可是纵观许镜的前十几年。

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非是常人所能及的。

就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起初见到许镜，纪延庭以为他在伪装，将自己装成一个傻白甜，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可是接触下来，他发现许镜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外人看来，他是有点傻的。

“许镜……，需要我陪你睡会儿吗？”

许镜抿着唇思考，自己的拒绝到底有没有用，每次自己说了不好，纪延庭也不会松手，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睡觉总要搂着自己。

没有刮掉的胡茬扎的自己的脸疼，只要他不注意，那只大手就会钻进自己毛绒绒的睡衣里揉捏。

自己的反抗永远是无效的，所以现在他要陪自己睡，许镜没同意也不反对，因为纪延庭会自动屏蔽他自己不想听的话。

没有自己的帮助，纪延庭有些艰难的挪动身体，好在两只胳膊很有力，挪了五分钟才从轮椅上挪到床沿上坐着。

许镜的困意被纪延庭努力的身影驱散，好奇的看着眼前人还能努力到什么地步。

纪延庭呼吸有些急促，坐直身体，抬头看着许镜，见他瞧着自己，无奈苦笑一声。

“你是在惩罚我吗？”

惩罚自己刚刚对他的无视。

但许镜压根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纪延庭真坚强，如果自己变成这样估计会烂在自己那个破烂的家里。

“你说的我听不懂，需要我帮你吗？”

许镜起身，已经忘了自己还在“生病”。他刚抬手，想去扶纪延庭，那人身子一歪，故意压在了他身上，他只好努力抱着纪延庭的上半身。

就这样两人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半靠在床上。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在自己怀里，许镜用指尖把玩着纪延庭的头发，本来今天打算去老宅，纪延庭还收拾了下自己。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是现在被弄乱了。

纪延庭的脸靠在许镜柔软的腹部，埋头鼻息间是温暖的阳光味儿，是独属于许镜的味道，纪延庭放松身体，长长呼了一口气。

“许镜，你骗我。”

闷闷的声音从腹部传来，许镜浑身一僵，脑子里思绪乱飞，不知道纪延庭说的是哪件事，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许镜呼吸一滞甚至不敢出声。

“你是装病？因为你不愿意陪我去老宅。对吗？”

纪延庭语气肯定，但好像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才加了个疑问的词。

被戳破心思，许镜却在这时候松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想，只要纪延庭没有察觉到除此以外的事，比如自己不是许家大少爷这件事。

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许镜沉默不语，算是默认，安静等待着纪延庭对自己的审判，靠在自己肚子上的人抬头，仰头盯着自己的眼睛。

四目相对，纪延庭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责备，反而隐隐透出些苦涩。

“纪延庭？”

惊讶于他眼里竟然会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许镜无措的喊了声纪延庭的名字。

“和我结婚之前，你就知道我是瘫痪吗？”

这是第一次纪延庭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车祸的事，许镜诚实的回答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点点头。

“知道，他们说你意外出了车祸，双腿残疾。”

纪延庭拽着许镜，高大的身体，躺在他身侧，许镜下意识掀开被子接纳纪延庭，然后两人窝进被子里。

纪延庭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许镜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

“其实这不是普通的车祸，我的爷爷不喜欢我的父亲，所以他很讨厌我，无论我是不是出色，他都不喜欢我。

以前我以为井水不犯河水，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他不喜欢我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因为我叔叔对我下手，我还清晰的记得那天蚀骨的疼痛，根本没有再睁眼看世界的机会。

我以为后半辈子也就这样了。”

纪延庭看着许镜的眼睛，眼看着对方眉头紧蹙，眼里透出不解和心疼。四目相对，许镜觉得自己有些冷漠。

因为这样心疼的眼神是自己装出来的，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现在应该心疼纪延庭遭到亲人背叛这样悲惨的事。

可是他自己的内心就是毫无波澜。

“许镜，其实你一点都不会骗人，刚刚是，现在也是。”

纪延庭没有撤开和许镜的距离，只是盯着近在咫尺的人看，眼底没了苦涩，全是没有骗到许镜的遗憾。

被戳穿，许镜松了口气，他也很清楚自己确实不会骗人，垂下眼眸，不去看纪延庭。

“抱歉，我应该同情你的。”

纪延庭抬手挑起许镜的下巴，这次他发现了问题，许镜总会刻意表现出“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比如面对小动物，会露出疼惜。

面对他人悲惨的事会表现出同情，但是仔细看去，他的眼里毫无波澜，冷漠的过分。

“没关系，许镜，你不会心疼我，是因为对你来说，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在你的这里。”纪延庭抬手指着他的心口。

“我还没有位置。所以这很正常。”

心口被触碰，许镜瑟缩了下，纪延庭的指尖好像有魔力，能穿透□□直达精神，许镜的心口再次颤了下。

他抬头拧眉，疑惑不解。

“什么叫这里没有你？怎么样才叫有你？”

许镜愿意学，纪延庭勾起唇角，一步步引导许镜。

“如果有一天，你会心疼我像心疼你的小午哥那样，就叫有我！”

震惊的瞪大眼睛，许镜没有想到会从纪延庭嘴里听到小午哥的名字，他慌忙抬手抓住纪延庭的手指，小小的手掌只抓住了纪延庭的两根手指。

“你……怎么知道他？”

纪延庭反握住他的手，拉进自己，放在唇边轻轻一啄。

“在你梦里，听到过他的名字，你……很喜欢他？他是谁？你的朋友？还是……”

后半句纪延庭没有说出来，眸光一暗，脸色不太好，在他的猜测里，能让许镜做梦都在喊的人，估计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唇瓣湿漉漉的触感从手背的皮肤上传来，蔓延到全身，许镜被这个吻吸引去了一半注意力，以前纪延庭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揉揉他的肚子。

捏捏他的脸。

“不是……他……算是我朋友吧，不过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许镜含糊其辞，也为小午为什么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做铺垫，自己作为许家大少爷，身边有谁，估计纪延庭一打听就知道。

现在自己说好几年没见，他应该不会怀疑。

“许镜，所以，你愿意在未来的某一天，让我住进你这里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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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爱为什么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