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镜知道自己很笨拙,也不会怎么哄人,面对纪延庭这样的高知少爷,自己更是不知所措,竭尽所能也只憋出两句。
鱼喂到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纪延庭盯着许镜的脸,皮肤被太阳灼出红晕,额头上还有未擦掉的汗珠。
往常他肯定是嫌弃的,其他人进门,都是要消毒的,但是如果这个人是许镜,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要了。”
没吃几口,纪延庭说他不吃了,许镜看了眼碗里所剩不多的饭,毫不犹豫塞进了自己嘴里。动作极其娴熟。
好像做过千万遍。
纪延庭一愣,嘴唇微动,在许镜来纪家之前,他的资料就已经送进了自己的书房,知道许镜以前的生活,理解他的举动。
目光落在许镜红润的嘴唇上,纪延庭突然想问许镜,知不知道吃掉别人剩的东西。
这个动作很亲密,或者说除了自己他还吃过谁都饭。
他的目光直白,许镜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他抬眼就看到纪延庭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难为情。
自己这样子是不是有些丢人?
脑子里闪过丢人这个词,让许镜措不及防的怔住,以前他捡废品,都没有感到丢人,现在却因为纪延庭的一个眼神感觉到尴尬。
“我怕浪费…”
他终究还是解释了下,顶不住纪延庭的目光,许镜起身收拾碗筷,身侧的人突然及淡的嗯了声。
许镜没想过纪延庭会回应自己,听到对方的声音忍不住在眼底染上笑意,意料之外的,纪延庭居然没有嫌弃自己。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雀跃。
午间,纪延庭被许镜轻轻放在床上,还扒了人家的衣服,在腰间盖了条浴巾。许镜倒出精油,在手心搓热,抬手按在纪延庭大腿上。
手底下的触感温热,但是并不柔软,许镜看到这双大长腿的第一感觉就是,好长,但是好瘦。
许镜力道均匀,捏着纪延庭身上为主不多的肉。布满老茧的双手摩擦着腿上白皙的肌肤,要不是知道纪延庭没有知觉,许镜都害怕自己的手太糙,把人刮疼了。
两个肤色对比,许镜突然发现自己的小麦肤色有点黑。
许镜时不时的出神,纪延庭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目光跟着少年的手游走,那双手走过的地方,早就没了知觉的皮肤,居然又生出了被灼伤的错觉。
一丝丝痒意钻入胸口,让他不自觉出了汗。
一套按摩手法下来,许镜累够呛,一抬头发现纪延庭比自己更累,额头上都出汗了。
“怎么出汗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镜连忙擦干净手,打湿毛巾给纪延庭擦身。
想着擦身方便,许镜也没给穿衣服,不然到时候衣服脏了又要换。他扶起纪延庭,让他把脑袋放在自己颈窝里。
抱着人开始帮他擦后背。
因为长时间卧床,纪延庭浑身血液循环不怎么好,时不时就会肌肉痉挛。
其实之前许镜也不知道,是某天晚上他睡不着,出门去看了自己种的花,上楼路过纪延庭门口,就想着进去看看。
黑暗中的大床上,纪延庭躺在那里,身形看着是没什么不对劲,但是仔细听一听,那人呼吸急促,喉咙里压抑着闷哼。
许镜第一时间上前掀开被子,纪延庭睁开眼睛看自己,眉头紧蹙,好像极其不舒服。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纪延庭咬牙挺着。
许镜当时挺不明白的,那么多人照顾纪延庭,有事他为什么还要硬挺着?
黑暗中,许镜把人抱进怀里,一下下揉捏着他的后背。
一整夜,纪延庭反反复复,许镜想回去睡觉的心也歇下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许镜坐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纪延庭动了动手指,轻轻碰了碰许镜的鼻梁。
一丝痒意爬上脸颊,许镜被猛的惊醒,第一时间抓住了纪延庭的手,急切的问了句。
“纪延庭,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许镜白眼球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很是憔悴。
纪延庭眼底是疑惑,眸光转动,看着眼前这个急切的少年。
“许镜……”
他喊了许镜的名字,但是等他期待下文的时候,这人又不说了。
“上来睡。”
没有丝毫犹豫,许镜掀开被子上了床,和纪延庭躺在一起。困意被打搅,许镜突然来了精神,睁眼盯着天花板。
他张张嘴,想着劝劝纪延庭,让他下次直接说自己不舒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难以启齿,最终长叹一声,闭眼睡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不知不觉,许镜已经在纪家待了快一个月,在这些日子里,他除了照顾纪延庭,就是照顾自己的花。
花种终于露出了嫩芽,许镜对它更加上心了。
纪延庭也会日复一日的在阳台上看着许镜种花,观察着这个阴差阳错和自己结婚的少年。二十多天的时间足够了解一个人的习惯爱好。
他也发现许镜和自己的相同之处,这个人不爱出门,纪家这么大的庄园别墅,许镜总是待在花园和自己卧室里,两点一线。
许镜的物欲极低,在纪家这些日子,有吃有喝,几乎都没人注意,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个刚去许家,许青山给他买的手机。
衣服也是纪妈妈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
纪延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好像给路边的野草,靠着微薄的雨水就能生生不息。他的脾气很稳,好像谁都可以和他和平相处,同时也没有人走进他的心里。
纪延庭低头看着腿上被许镜固定好的书,微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腿上的书也被风吹乱。
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本书上的每一页都有许镜特殊的记号。
翻页的书,最后停在第一页,空白的首页右下角,被许镜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和他的笑容一样灿烂。
许镜不知道纪延庭怎么评价自己,只知道自己的花开始生复叶了,代表着它要开始成长了。
除了草,许镜又给自己弄了两手泥,举起双手捏了捏,黏黏糊糊的泥土还有点滑。穿过客厅准备去卧室洗干净。
但是今天好像来客人了,客厅里有人在说话,叽叽喳喳的,许镜站在玄关处,不知道该不该进。
在此之前许镜对自己的定位就是照顾纪延庭的……人,但是如果有外人,那自己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许镜不笨,相反他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明面上是纪许两家联姻,但是纪家不办婚礼,不宣告媒体,就是变相告诉所有人。
纪延庭的合法伴侣只是合法,并不是合他们心意。
还有一个原因,许镜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在外的名声是许家大少爷,纪家的客人少说也是精英人士。
出“嫁”前是恶补了知识,但是自己一张口人家就知道几斤几两了。
也是许镜心虚,在门口头脑风暴了半天,他决定自己从后门去卧室,然后等他们走。
许镜绕到后门,偷偷上了电梯,顺顺利利来到卧室门口,刚握住门把手拧了下,发现拧不开。
他忘了,自从那天晚上,自己和纪延庭睡到一张床上之后,纪妈妈就把这间卧室锁了,而现在自己没有钥匙。
正在他愁眉莫展之际,看到纪延庭的卧室门虚掩着,但他有些不敢进去,上次自己种了花,忘了洗手就给纪延庭喂饭。
导致那人用刀眼刀了自己一整天。
直到现在许镜还是有些不理解,就只是土而已,又不是脏东西。
踌躇半天,许镜决定面对纪延庭比面对其他人好。
推开门,纪延庭果然坐在阳台上,目光随着他转动,貌似早就知道他会来。
“纪延庭……”
“嗯。”
纪延庭第一时间回应了他,许镜挪动着脚步,有些心虚,脏脏的手掌放在身后,这样孩子气的举动,许镜自己很少察觉。
“过来。”
沉沉的声音很好听,但在许镜眼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许镜犹犹豫豫挪过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纪延庭面前等待批评。
但是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纪延庭只是看着自己瞧了会儿,动了动手指说:
“给我看看你的手。”
许镜伸出手,脏兮兮的掌心里是黏糊糊的泥土,但纪延庭并不满意两人之间的距离。
“靠近点。”
带着疑惑,许镜按照他的想法蹲下身,单膝跪在纪延庭眼前,把自己脏兮兮的手靠近他,让这个人能瞧的更清楚。
许镜身上的茉莉花味儿彻底没有了,纪延庭露出失望的神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
“土就那么好玩?”
纪延庭不理解,但他问到了许镜感兴趣的地方,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眉飞色舞的讲述种花有多好玩儿。
“不是土好玩儿,是种花好玩儿,它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东西,我能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就很开心。”
“错了。”纪延庭开始泼冷水。
“花种子是管家买的,花园的土是纪家的,所以它不是你的。”
他每说一句,许镜脸上的笑就消失一分,最后他撇嘴,看着这个坏心眼的人,不想说话了。
纪延庭赏心悦目的瞧着眼前人,因为得知花不是自己的而感到难过,这么多天,他的唯一乐趣就是逗许镜这个没心眼的。
小小的人也有大大的脾气,许镜已经一天没有给纪延庭说话了,不是故意不说,只是他觉得有点难过,不想开口。
他窝囊的想,要是自己不说话,纪延庭应该就不会怼自己了。
傍晚,许镜没有再去看他的花,而是站在阳台上远远的望,身后纪延庭遥控着轮椅来到阳台。
知道这个人在自己身后看了半天,现在靠近也是一言不发,许镜有些如芒刺背,抿着唇,不明白纪延庭就这样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是要干嘛。
晚风刮过两人的脸颊,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动,许镜终究没有狠下心,转头去里面拿了毛毯盖在纪延庭腿上。
他弯着腰刚要起身,纪延庭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很大,许镜挣脱不开,等他反应过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纪延庭,你……你的手臂可以动了吗?”
他的话一语惊醒两人,许镜顾不得生气,只觉得欣喜,就像他看到自己的花长出复叶那样开心。
抓许镜是下意识的举动,此刻纪延庭眼眸微颤,盯着自己的用力的手臂,轻轻捏紧,感受着自己的肢体被重新支配的感觉。
刚刚出于本能,想拦住许镜,知道今天逗人说的太过,下意识想缓和气氛,但收获了这样的意外之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