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妘熙站在承天门下，许承临仍旧带着面具出席，少女凝视着那张脸，那人似乎也在搜寻她，这次她确认许承临看见自己了，许承临的目光几乎定在人身上，灼热无比。
皇帝许承嗣头微微往后一扬：“承临你看什么呢？”皇后娘娘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宫人手托着三盘垒的像小山丘一样的铜板走了过来，城楼下欢呼声此起彼伏，甚至高举着双手喝彩，许承临担心小姑娘那小身板被挤没影了不由得频繁看向楼下。
皇后和陛下已经拿起了一把铜板，许承嗣咳嗽一声，少年这才握起铜板。那数不清的铜板从城楼落下，在夜空中反射着亮光，所有人俯下身去捡地上的铜板，闹哄哄的场景宣示着这个国家的财力雄厚，当所有人的躬下身子，沈妘熙站在原地便显得格外突兀。
女孩一袭紫裙，站在人群中抬头瞧着承天门上撒下铜板的少年，不久的将来她也要登上那高台，撒下代表皇室关怀的岁钱。冷风阵阵掀起少女的裙摆和头上金色簪子的流苏，喧闹之中女孩是唯一的恬静，许承临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女孩，看着那闪烁的铜板似乎成为了她美貌陪衬的彩带。
得此佳人，此生之幸。
两人便是这样对视着，怀揣着青涩的少年情意，脉脉流淌。
待到皇帝在宵禁时刻宣布今日无禁，更是一片欢呼，百姓欢呼，皇室的人却是心事重重，遥在千里之外的塞北即将是腥风血雨。
“刚才那姑娘，是沈家姑娘？”许承嗣歪头问小声皇后。
皇后点点头，笑得慈爱：“陛下瞧那承临被勾了魂的样子，必然是沈家小小姐。”
“哼。这才认识多久就把太子迷的神魂颠倒，这以后可怎么办？”皇帝摸摸胡子转身离开，皇后摇摇头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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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承临从那承天门下来便搜寻女孩的身影，一会百姓要去燃放孔明灯，人头攒动找一个小姑娘可并不好找。
幸然，在灯火阑珊之处许承临瞧见了买糖人的沈妘熙。少女拿着糖人笑盈盈地隔着人流看他，少年的面庞逆着花灯的光芒，今日金色的面具倒是格外称他。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原是有尹湘和小柒跟着的，结果中途出了点事。我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喜不喜欢吃糖人……”沈妘熙和许承临各自拿着糖人。
“喜欢的。你送的，都喜欢。”许承临看着那金黄的糖色，这种甜得发腻的东西其实他很少吃。
“殿下，你长得那般好看，为什么总是要以面具示人啊？”沈妘熙问。
“因为……”许承临怔愣一下，没有想过小姑娘会问这个问题，“你可知晓兰陵王？”
“知道啊！”沈妘熙脱口而出，有反应过来，有时候要让自己无知一点才不会抢了夫君风头，转而又摇摇头，“不、不知道。”但是女孩的心中已经知道了原因。
许承临一笑，“知道就是知道，夫人冰雪聪明没必要藏起锋芒。”
沈妘熙闻言笑着道：“那夫君倾国倾城，可要带好面具藏起锋芒免得让别的姑娘瞧上了！”
许承临闻言眸光微颤，沈妘熙隔着面具看不见少年有些泛红的面颊。
“谨遵太子妃懿旨。”许承临行了宫礼惹得女孩乐不可支。
“那，小临子带本太子妃去看孔明灯！”
沈妘熙叫得顺口，许承临也配合，拉起女孩的手带她去看三千明灯。许承临那些暗地里随行的护卫绝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百依百顺的人他们主子。
百姓聚在河边，已经孔明灯陆陆续续升上天空，河道也有莲花灯飘飘悠悠顺流而下。许承临买了孔明灯，两人共同执着那灯放飞，看着那跳动的火苗一点点升上天空，少女双手合十祈愿。
沈妘熙睁开眼眸，看向许承临。
“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啦！”沈妘熙扬扬下巴。
“有什么愿望求神不如求求我，我可要比那神仙灵得多。”
“我要是许愿希望本小姐新一年要长得更加好看呢？”沈妘熙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
“嗯……那我就每天夸你比昨日更好看一些。”许承临负手跟在少女两步之内的距离，少年的高马尾随着流苏一起晃荡。
“好啦快走啦，愿望就不告诉你！”沈妘熙那一身明艳的紫裙此刻格外灵动。
一愿我沈家百世长宏；二愿与夫君白头偕老；三愿我大燕盛世太平。
“妘熙！”沈妘熙叫住人，少女回眸，桃花眼中还流转着千万只孔明灯形成的星河。“过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沈妘熙看着许承临的眸光不似刚才明媚，收敛了小性子走过来，仰头对上那目光。
“我加冠之礼之后，奉旨前往塞北，对战北狄，北狄有备而来，此战必然辛苦，下次见你……可能便是大婚之时了。”
沈妘熙耳边嗡嗡作响，早已经湮没了嘈杂的人声，少年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可是这说的事却是分外严肃的事。女孩脸色白了白，她并不是对许承临不信任，而是边疆苦寒之地，有强敌对峙，她一深闺女子听过多少类似的故事早就数不清了，不说害怕是不可能的。
“我……没听说到这个消息啊……”
沈妘熙的眼眸带着点试探，北狄和大燕四年前就因为太子停战了，通商如此之久她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听到大燕捷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陛下密旨，还未告知群臣，我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到时候担心，也希望你、要等着我。”
许承临心中自然知道，北狄换了国君，这一战凶多吉少，沉溺在温柔乡太久，少年第一次发现那狠厉的常胜将军离自己似乎过去了太久。
“哦……去就去呗，你可是大燕屈指可数的战神，打仗这种事你没必要告诉我的，其实有圣旨在，我也跑不了啊……”
许承临看着女孩飘忽不定的眼眸，沈妘熙一旦对着许承临说违心的话就不由自主地越说越多、越描越黑。
下一秒，女孩被许承临一把揽入怀中，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在他的怀中动弹不得。
“你是未来太子妃，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夫人，有什么事都是你该先知道。我走了之后，你可不许变心，不许去找江长影。”许承临说得就好像是自己是那个要被抛弃的人。
许承临感受到肩上有湿润之感，发现沈妘熙正在发抖，大概是哭了吧。“许承临，你要是敢去塞北不回来，或者带了其他姑娘回来你就再也别想踏入我敛芳苑的门！”
沈妘熙强忍着让声音不要带上哭腔，好不容易生命中遇到了这样一位情投意合之人，她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根本不想让他离开自己，喜欢到不想让他心中留下自己不好的一面。
“呵，嗯，我答应你。”许承临轻笑，“若我提前凯旋，就为你亲自筹划一场及笄之礼；若我日后归来，便八抬大轿红妆万里娶你入宫，然后……带你去江南看最后一批朱砂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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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承临从宫外回来，快步步入金銮殿，坐在高堂之上的许承嗣阴晴不定，殿内还有一人，身着一袭朝服戴白玉腰封、身形高挑、面如冠玉、手持象笏眼眸中是睥睨天下的不屑。
那人看见许承临进来，波澜不惊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白相免礼吧。”
烛火摇曳，许承临脸色阴沉，殿中四人：许承临、许承嗣、白玉、王德海王公公。
“塞北之事，朕已经打算让太子去做，白相可还有异议？”
许承临看向白相，陛下如今的事同他和白相商量最多，这位白相给他的感觉并不好，阴险狡诈、野心勃勃。
“此次北狄来势汹汹，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十足把握？”白相转身将矛头对准许承临。
许承临爽朗而笑，笑声回荡在大殿，只见少年自顾自坐下，双脚搭在小案上漫不经心地说：“皇兄啊，不就打个仗吗？用得着惊动白相白大人吗？不知皇兄可有什么想法？”
白相默默瞧着许承临，这传闻中不守礼节放荡不羁的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承临能做到哪一步？”许承嗣声音苍老。
“京云十三州，臣弟算了算，六个月，打到第七州。”许承临双手抱胸，满脸不在意。
“第五州开始便是北狄气候尤为恶劣之地，战事吃苦，第七州更是易守难攻，太子殿下不可妄言！”白相厉声道，许承嗣点点头。
“行，照白相所说，那九个月，不算妄言了吧？本王还想要早些回上京迎娶太子妃呢。”许承临表现得对白玉格外不耐烦。
“荒唐！”
“够了。承临，你当真可以做到？朕也不难为你，一年打退北狄追到第五州便可。”许承嗣说完便咳得厉害，王公公给人递了一盏茶。
“可以。皇兄看不起臣弟我，臣弟认了，但若是打过头了皇兄也别怪罪，不过臣弟出兵有一要求。”
“什么？”
“臣弟这次要指挥沈家军。”
此话一出，大殿内静得出奇，白玉看着许承临默默摸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王公公吓得擦了擦汗，这太子殿下真是个祖宗，陛下和沈家离心这个时候要沈家军……
许承嗣沉默片刻道：“朕准了。”
许承嗣道了一声“好”，起身活动活动便挥手离开，“那臣弟便回去备战了。”
许承嗣拿自己这位皇弟没办法，只能摇头叹气。白玉刚要上谏，皇帝摆摆手：“此事已定，白相无需多言，拟旨之事还有劳白相了。”
白玉从金銮殿走出，看着已经走远了的许承临的背影，默默攥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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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