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我和徐寄遥的关系急速直转,陷入一种很尴尬的境况中。

我逃他追,他发我消息秒回,我回他消息轮回,如果直接不回,徐寄遥当天下午必过来接我下班,为此我不得不提前下班借宿在助理家。

这日下午,助理睁着她那双星星眼,满心憧憬:“姐啊!!!你亲爱的弟弟又又又来前台接你下班了!”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走廊上探出数十个脑袋看我,好好的公司活生生成了一个马戏团。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硬着头皮走到前台。

徐寄遥捧着一束郁金香,淡雅的鲜花和素净的白T,他站在明净的玻璃窗前,这一刻,有种万物生发的意气。

“你来干什么?”我刚刚不是回他消息了吗?

徐寄遥微笑着向我投来目光:“弟弟接姐姐下班,有何不妥吗?”

不妥,极为不妥!

我很想拒绝,但我又担心他把那天晚上的事捅出去,造成更严重的谣言,只好推脱道:“今天还得加班,你先回去吧。”

徐寄遥看了看手表:"姐姐,你这班加得有点频繁啊,都已经违反劳动法了,需要法律援助吗?"

正准备早退打卡的老板一脸惶恐,她指着我:“姓林的,你连着八天都早退,我都没跟你计较,我就这一回,你别搞我。”

徐寄遥挑眉道:“你一直在骗我?”

我立马赔着笑脸溜到徐寄遥旁边,拉着他往外走。

“下班下班。”

这是自那日早餐事件后,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我其实想不明白徐寄遥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的事不过是一场乌龙,他要的说法又是什么说法?

我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今天必须说清楚。

徐寄遥将花递过来:“姐姐之前不是很想要个弟弟吗?”

闻言,我猛吸一口气:“你调查过我,你觉得我会想要一个弟弟吗?”

似乎是被我这句话刺激到了,对方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神陡然黯淡下来,他的执着和少年气全都被烧成一团死灰。

见此,我乘胜追击:“徐警官,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需要一个弟弟,你也不需要一个姐姐。”

“恩怨就到此为止吧,可以吗?”

他沉默良久,最终在我满心满意的期待中,摇了摇头,他强势地把花塞进我手中。

“你亲了我,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是陌生人。”

“那天只是意外,我可以赔偿你,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不等我说完,徐寄遥的目光便沉沉压下来:“那是我的初吻。”

我挺直腰背,不卑不亢:“好,我接受翻倍价格。”

“林、舒、窈!”他气急了,胸膛起伏极大,双手垂在身侧下意识握成拳头。

我应声看他,对方眼尾隐隐发红,我以为他会和从前一样忍不住发泄怒火,但他却生生忍耐下来:“你很有钱是吧?”

我点点头。

“那,晚点见。”

说罢,徐寄遥倒退两步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他的背影逐渐被灿烂暮色所吞没,消失在视野尽头,喧嚣的城市里,万物浮躁,此刻,他似乎有点落寞。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他说的晚点见是什么意思?

回到公寓,发现徐寄遥靠在对面墙壁上,他左手侧的房门敞开,右手食指转着一个粉色钥匙扣,脚下堆着一袋食材。

一见我,他就笑。

“回来了,晚上好。”

那模样就好像今天下午的事从未发生过,我不明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答:“上班了租房在这里,不行吗?”

我惊讶道:“这里是市中心的复式公寓,月租金四千,你……”

“我月工资4500,刚好够这间房子的租金,所以在我成为正式警察前,这段时间都只能蹭饭了,不嫌弃的话,我厨艺还行,我会负责洗碗。”

他歪头看我,眉梢嘴角皆是笑意。

我明白他说的晚点见是什么意思了,他不再喊我姐姐,而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成了邻居,顺便蹭个饭。

“我可以一次性支付你的生活费,你要多少?”我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但我不接受一次性。”

“徐警官,你这样我是可以去告你的。”怒火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我咬着唇威胁他。

光影在走廊处跳跃,徐寄遥听了这话,素来挺直的脊背一下就变得松垮,他打量我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蹲下去提那袋食材,却不知怎么的,塑料袋突然破开,玉米、洋葱、小米椒……滚了一地,一个洋葱滚到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大抵是气味太过于刺激,我鼻尖竟生出一股酸涩意,直冲脑门。

徐寄遥走过来,指节分明的手覆上深紫的洋葱,形成极大的对比。

“前几天是我冒犯了。”

“已经签了合同吗?”我低头不去瞧他。

“嗯。”

“我转你,需要多少?”

对方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不需要,谢谢。”

徐寄遥拿了洋葱就要转身离开,我想起他那双眼睛,心头一软,问他:“那你以后……怎么办?”

徐寄遥没有回答我,径直回了房。

四周寂静,走廊窗外的树枝正随风摇曳,带来阵阵凉意,我眺望远方,光影斑驳中,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

之后我在微信上给徐寄遥转过好几次账,都被一一退回,而除此之外,再未有任何沟通。

按理来说,我和徐寄遥既成了邻居,那么出门总会遇见几次,但一个月下来,一次都没有,只是我偶尔放在门外的垃圾总是莫名消失。

十一月初,江州作为海滨城市,一场六级台风突袭而来,全市发布蓝色预警,老板大手一挥,通知我们在家办公。

半夜三点,惊雷伴着风声席卷整个城市,黑云压顶,窗外暴雨如注倾泻,水珠砸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扰人好梦。

第三次被吵醒后,我泡了杯咖啡,坐在书桌前画最新的番外,心怎么都静不下来,老是重画。

咖啡很快见底,我端着杯子去厨房,路过客厅时,听到外面传来关门声,出于某种好奇下,我打开门探出头去看。

徐寄遥站在电梯口背对着我,两手提着垃圾,其中一袋装满泡面盒子,狭长走廊里,充满一股面饼和调料被泡发的味道。

手机铃声响起,他边进电梯边接电话,从始至终他都低着头,门缓缓合上。

我意识到,徐寄遥近来的日子并不大好,可他不愿接受我的转账。

第二天晚上八点,我终于等到徐寄遥回家。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轮廓也变得清瘦许多,乱糟糟的头发向下滴落水珠。

徐寄遥迈着颓废的步子走过来,我倚靠着门框,他完全漠视我的存在,自顾自开门。

就那么几秒钟,我眼尖地发现对方茶几上摆了两大箱泡面。

纠结了一阵过后,还是没控制自己的圣母心,我端着便当敲响对面房门。

徐寄遥拉开门,气氛除了尴尬就是沉默,眼下这场面,我们谁都没有开口。

他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是饿的。

我率先打破僵局:“先吃饭吧,泡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并未反驳,低声说了句谢谢,接过便当去了客厅,我跟在他身后。

这是我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大面积的黑白灰在我眼前展开,生活气息很少,泡面的味道盘踞在屋内久经不散。

厨房干净到连锅都没有,我无法想象他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

他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饭,冷白的光照下,神色郁郁,眉间似蕴着一团深雾。

他不该这样的,明亮的,炽热的,该如朝阳一般的少年不应陷入困顿中。

我坐到他旁边,发觉他嘴角竟然冒出一颗痘,想来是吃多了泡面。

“要不你还是按之前说的那样,来我这边煮饭吧。”

我以为他会拒绝,毕竟我当初没有给他留什么面子。

闻言,徐寄遥偏过头看我,眼中的光浮浮沉沉,映着我的脸,他露出温软的笑:“好,谢谢。”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进展得快,我一时无话可说。

好在徐寄遥性格好,他捡了几件工作上遇到的趣事来说,语调轻缓,用词生动形象,不知不觉中我被他逗得捧腹大笑。

台风尚未停歇,窗外仍是瓢泼大雨,屋内岁月静好。

正此时,我手机一声接着一声响起,是工作室闲聊群的消息。

徐寄遥去厨房洗碗,我闲得无聊好奇点进去看了看。

助理在群里发了数十条语音,我本来想转文字却手误点开了语音气泡。

“救命!家人们,我家炸了!”

越是夜深,风势就越大,助理为了省钱与人合租在老小区,因为台风,一棵老树被吹倒正好将她房间一面落地窗给砸了。

她现在一边抱着猫哀嚎家炸了,一边寻找收留她的好心人。

我看了一眼定位,离我十公里,想起之前为了躲避徐寄遥借宿在她家的日子,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在群里@她,告诉她晚点会过去接她。

徐寄遥从厨房出来,问我怎么了。

我一五一十交代,他抬手指向窗外:“这两天雨水最深到可以没过脚踝,你一个人能行吗?”

咣咣咣,风声大作。

我缩了一下脖子,硬着头皮点点头。

徐寄遥表情顿时有些无奈:“我陪你一起。”

“你不是几天没休息了吗?还是在家休息吧。”我起身摆手拒绝。

徐寄遥一如既往保持着他的执拗,口吻轻快而温和:“走吧,我开车。”说完,他便从沙发上拿了一条薄毯,一面往外走,一面用眼神示意我跟上。

我反驳无望,只好妥协,到了地下车库,我才更加直观地感受到这次台风的威力。

徐寄遥注意到我的脸色,将薄毯披在我身上,在走向车位的短暂路程中,我竟然从他身上捕捉到一丝可依赖感。

这真是太奇怪了,我孤身二十八年,只在他身上有过这种感觉。

徐寄遥这次开车较之前倒是稳重很多,上车没多久,我居然心大到睡了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受到手机传来的振动,我下意识摸索起来。

忽而,有人摁住我的手,柔声细语:“睡吧,等会儿就到了。”

我顿感心安,最后在对方循循善诱的哄睡中,彻底丧失仅剩的意识。

但我还是醒来了,是被臭醒的。

“好臭啊!”我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满地睁开眼睛。

雨刷器反复刮着挡风玻璃,五感渐醒,浓烈的酸臭味直接冲到我天灵盖,我从副驾驶上一下弹起来,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

后座,助理腿上摆着猫砂盆,里面有只布偶猫正姿态优雅地做某种排泄动作。

助理扯出一个害怕求饶的表情,布偶猫眼露不屑,端出高高在上的主子模样,我僵硬着脖子望向主驾驶。

是徐寄遥,他双手把控着方向盘,下巴微扬,眼神专注散发着自信,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不断唤醒我回忆。

思绪回笼,这……是什么修罗场?

助理愧疚道:“对不起,姐,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汤圆有点控制不住,把你吵醒了。”汤圆是她的猫。

我回头安抚:“没关系的。”

气氛陷入一种诡异中,好在车辆此时驶入车库,四个车窗缓缓摇下,新鲜的空气裹挟着冷冽的感觉扑面而来。

等车停稳后,徐寄遥自觉搬起了猫砂和生活用品,助理抱着猫躲在我身后,小声问:“姐,你们……住一起了?”

我刚想说不是,助理就把猫往我怀里一塞,跑过去搬猫砂盆。

助理住在次卧,等台风过去后就回自己家,她再三保证绝不拖延一天。

我有些诧异:“干嘛这么急着走?多住几天也可以的。”

她从房间探出头,在我和徐寄遥之间来回看了几眼,语气饱含深意:“因为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好事。”然后继续收拾。

在那个眼神中,我读懂了:只需两小时,全公司都知道我和年下弟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眼前一黑,徐寄遥走过来将手搭在我肩膀上,清隽的眉眼沾染了几分欢欣:“我明天早上过来,你大概什么时候醒?”

这姿势实属暧昧,我反应过来后,企图挣脱开他的触碰:"大概八点吧,我……"

他当机立断:“好,明天见。”说罢,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便回了家。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门被关上后,助理发出恶狼嚎叫的声音:“磕死我了!好甜好甜!”

我不懂,问她:“什么就好甜?磕到什么了?”

她道:“你们俩啊就很好磕,我敢打赌,他绝对对你有想法,看你的眼神可温柔了,以我磕CP这么久的经验,绝对不会错!”

“而且,刚刚接我的时候,他特意叮嘱我让我不要吵醒你,但汤圆实在控制不住,不过,他比想象中要严肃,好像只对你温柔。”

在助理一脸磕到了的笑容中,我快步回到自己房间,一进去,我便失了力气,瘫坐在地板上。

落地镜前,雪白的衬衫与嫣红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它们把我的心思泄露得一干二净。

他眼里有着让人坠入梦境的星星,每每望向我,总令我心驰荡漾。

人可以控制腿,与喜欢的人背道而驰,可以控制自己的手,将喜欢的人推向远方,但心和眼神是无法掌控的。

像摔倒时下意识的期待,是第一反应。

可我并不是个好女孩,在那种家庭环境下,根本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只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沾满腥臭的毒液,如父亲说的那样自私冷血麻木不仁。

以血缘为纽带的子女关系,都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是没有意义的心跳悸动,我不想耽误徐寄遥。

他很好,值得一个同样真挚的女孩双向奔赴,而不是和我磨尽最初的心动。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所以不要开始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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