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妖卡出来，天色已晚。

宋辞书本来打算回家，想到什么，脚步改了方向，往右前方的小巷子走去。

他身后成功地响起零碎的声音。

等人差不多来齐了，他才转过身。

那几人猝不及防，大概没想到会被宋辞书识破了。不过仗着人多，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也丝毫不露怯。

其中一位高个子男生朝他走过去：“好巧啊兄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怎么没回家写作业呢？”

高个子还没揽住宋辞书的肩膀，就被闪开。

“周发。”宋辞书凭借这几天的记忆，喊出面前这人的名字。

周发一愣：“大学霸竟然记得我啊，你应该还没吃饭吧？咱们组个饭搭子。”

宋辞书刚要开口，另一个男生毛躁地冲了上来，“大学霸应该也记得我阿毛吧？我周哥喊你去，你就去呗，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啦。”

阿毛借着惯性冲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

赵方何从阿毛和周发身后走了出来，“我们什么也不干，只是让你闭嘴，把东西交出来。”

宋辞书恍然大悟。

“你们是要这个吗？”

宋辞书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铁盒子，正是少年们遗忘在在卫生间的烟盒。

几人激动起来。

“果然是被他拿走了！”

“阿毛、周发、周安你们三个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跑？这个字用在宋辞书身上恐怕不合适。好歹他也是道战系毕业的学生，难道他还对付不了几个毛头小子。

宋辞书索性抱着胳膊不动，静静看着他们作妖。

只见赵方何抬手掐了一个复杂的法决。

赵方何是唯一一个有修为且练气三层的人，蓬勃的灵气从他身上溢出俨然不像练气期。

宋辞书猜测他佩戴了高级聚内核。

啧，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有钱的，好讨厌。

对方有高级聚内核，宋辞书可能还真打不过，都不需要过多判断，他决定还是先回家写作业。

宋辞书才刚想溜，就被赵方何察觉出。

“拦下他！”

阿毛、周发两兄弟应声上前。三人没有修为，只能回归最原始的方法——赤拳肉搏。

解决几个普通人，宋辞书倒是有把握。可没一会，他就觉得不对劲，他的修为和体能都受到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发挥不出来。

导致他，竟然，连，几个，普通人，都打不过！更别说放出业火！

宋辞书：！

“这可是我专门从宗祠取出来对你的好东西，灼魂锏！”赵方何手持一把天级法器，洋洋自得。

显然宋辞书的负面状态和那把天级法器有关。

宋辞书脸色微变，心知再想走怕是难了。片刻，他就被左右夹击，宛若散养的羊被赶着进圈，你追我堵。

赵方何甩出锏，直接冲了上来。

混战一触即发。

宋辞书惊觉拖下去对他越发不利，思索间闪躲的动作不由放慢了。

趁此瞬间，赵方何抓住机会，持锏直接打向他。

宋辞书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热浪冲击向他的魂魄和神识，灼热的程度丝毫不比当年他驯服业火来的轻。

他只来得急嘶了一声，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赵……赵方何你，你杀人了！”

这时，宋辞书还未彻底昏死。阿毛的叫声又尖又利，刺得他耳朵发疼，他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凭借涣散的五感去感触。

在外人眼中，他应该是死了。

宋辞书觉得不对劲，这个地方很古怪。虽说赵方何拿来的是天级法器，但根本没办法将他一击毙命。

那几位少年也没料到，起初他们只是想给宋辞书教训，现在眼睁睁看他倒在血泊中……

赵方何脸色发白地扔开灼魂锏。

小巷内的脚步声纷乱踢踏，片刻后归于了平静。

他们应该是走了。

宋辞书心下放松，幸好考试没监控，不然丢人了。

·

等到宋辞书能够再次睁开眼，眼前发生了变化，阳光洒进办公室，将伏案桌前的那道身影拉长了。

许是察觉到什么，那道身影向宋辞书转了过来，“唐略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把练习册拿回去上课。”

宋辞书低头看着她，好巧是个熟人，有幸在变成唐略后上过她的课。

宋辞书下意识点头，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练习册。他看着周围，是教师办公室，办公桌拼凑在一起组成长方形大桌，每个老师占了一个座位，桌子上堆着堆积如山的资料和书籍。

和他前几次来的时候一样。

回教室途中，宋辞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围的一切和他“死”的上一世没变化，他依旧是“唐略”。

宋辞书纵然对漩涡有诸多猜想，但不包括这种——上一秒他还在濒死状态，下一瞬满血复活。

这算是什么？

人生模拟器吗？

宋辞书按捺住心中的匪夷，按兵不动观察了几日。

又是一周一次的社团例会，宋辞书例行参加完准备回家，却接到莫千秋的邀约。

宋辞书惊讶了。

“难道你打算送我去2号基因库？”宋辞书半开玩笑。

“这事你想都不要想。”莫千秋白了他一眼，过了会语气才稍缓些：“今天本来就是我们每月见面的日子，你忘了吗？”

好吧。宋辞书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我？”

莫千秋神色古怪，论血脉，他比自己更纯粹不是吗？

宋辞书的请求关乎到他的另一个天赋，拟态。只要拥有对方的血液，他可以模拟对方的技能。

这项天赋是宋辞书的底牌，也是短板。

因为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就他目前的修为而言，根本没办法启动拟态，更何况拟态结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衰弱期。

虽说暂时不能使用拟态，但不妨碍宋辞书想要莫千秋的血液，她的血脉可以通晓过去。当下修仙界面临的困境就是大量古籍的丢失以及灵气枯竭，假如莫千秋的血液运用得当，将会帮助他们解决很多问题。

不过这是目前宋辞书无法处理的，他只能现将莫千秋的血液收集好。

莫千秋考虑了半晌，才说：“我可以给你，条件是你不能去二号基因库。”

“没问题。”宋辞书一口答应。

如愿取得血液，宋辞书收进了储物袋。莫千秋瞟了眼他小心谨慎的举动，“狌狌的血脉弥足珍贵，量你小子也不能浪费了。”

宋辞书抬头，莫千秋正埋头喝奶茶，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眉眼。宋辞书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觉得她的话颇有意味，似乎在提醒他。

他笃定莫千秋一定是知道什么。他在莫千秋身上有察觉到一股微弱的魂力，魂力来自唐略。

所以唐略一定是在进入相去后来找过她。依照莫千秋的口风，她是不会说的。

和莫千秋道别后，宋辞书径直回了临江别墅。

别墅在黑夜中静静伫立，如同一头酣睡的猛兽趴卧着，暗地里危机四伏。

宋辞书心中已有预感。他轻轻推开别墅的门，正面迎来一把小飞刀，他轻巧地躲开了。

屋内的灯也随之亮起。

客厅里一共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是他熟悉的样貌，正是不日前才分开的安尔森。

女人则是前几日才见过的符箓老师，不过她应该也是另有身份，宋辞书多少猜出些一二。

“你是谁？”符箓老师再次亮出小刀，大有不肯交代便有一刀封喉的架势。

“那你现在的身份又是谁？”宋辞书笑道。

这位女老师正是安尔森的侄女，安落幂。

安落幂确认了他的身份，松了一口气：“还真的是你，我们早就想来找你。”

她的目光徘徊在宋辞书的脸上，“现在轮到你是‘唐略’了。上次唐略还是我，也是我当过的唯一一次。哦，对了，我进来比你早，已经七刷了。”

死了七次？宋辞书才不信。

“哦，”他慢悠悠地应话：“彼此彼此，我这是第六局重开。你们有什么线索发现吗？”

“有，”安落幂飞快地看了眼安尔森，见他无异，才说：“我有重大发现！”

宋辞书：“巧了，我也是。”

于是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开始惺惺作态，拿出比奥斯卡影帝影后还敬业的演技，你来我往。

安落幂：“在这里‘唐略’不能死，一旦死了又会重新开局。”

宋辞书：“应该是虚拟世界，不，严谨一些，应该称作‘尚未完成的空间’。”

安落幂：“巧了，这就是唐略参与研发出来的空间，那个漩涡就是空间的入口。”

宋辞书：“我怀疑还和曾寰寰院士的失踪有关。”

“唐略竟然也有狌狌的血脉。”

“每次只能向莫千秋提一个问题。”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很可怕。”

“引魂香还是找不到唐略的魂魄，难不成他真的灰飞烟灭了？”

两人屁话放了一堆，一点关键信息都没有。

“……”

“……”

笑面虎！

老滑头！

安落幂和宋辞书瞪着眼，看谁先败下阵。

最终，安落幂清咳了一下嗓音，提议，“不如结个誓，道心为证，如有妄言心魔为劫。”

“可以。”

两人又开始对簿公堂。

安落幂：“这个空间，我们可以称呼它为‘相去’，是唐略给他命名的。它是一个无限循环的‘伪世界’，因为它还没有达到真正成为一个独立世界的条件，是个次品。”

宋辞书：“成为的条件应该就是——‘有新的人存活，或者新的物种出现’，唐略的笔记有提过。创造新人类是不可能了，但外来物种能在这里存活也是一样，换句话说，我们要活着。”

安落幂：“天地法则很严谨，不会让我们活下去的。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我们受到什么程度的攻击都会死掉。好在‘相去’没那么变态，死了并不是真的死亡，就相当于游戏重开，体验不同人生。我死过七次我有发言权。”

“只要我们存活下来，以非自然死亡的状态寿正终寝，都会促使相去的天地法则完善。天道的本源本就是阴阳的运转，有人死便有人生。”

“我用五条命换来的关键信息，得找到曾寰寰，唐略创造的空间离不开曾寰寰的理论作为基石，他们之间必定有联系。”

后期曾寰寰院士神秘失踪，项目仍要推进，于是清北科研院组建了新的队伍，由曾院士的学生协作统筹，但因界壁无法构建的问题屡攻不破，不得不暂停项目。

不管唐略以什么办法得以继续研发，只论“空间”的定义，相去确实成功了，但作为“新世界”却只是一个半成品。

宋辞书不可能等到相去的天地法则完善，想要出去，还是要从曾寰寰的团队下手。目前曾院士应该还致力于清北研究院。

只要他们拿到曾院士的资料和相去的原始架构，才有可能推导出去的方法。

一直旁听的安尔森指出一点：“在这里唐略不能死，死了空间会自动刷新。”

因此，唐略也是很关键的一环。

想要计划顺利，还得保证唐略全须全尾的活着。

宋辞书认可他的话，“所以我们还得搞清楚唐略和相去之间的联系。目前已知的情况是只要他死掉，空间会重启。就像——”

“就像是——一体相生，他生它就存在，他死它就‘灭亡’。”安落幂顺势说出自己的见解。

“那么同样进了相去，唐略此刻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