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角流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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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鱼在地上走。

如果人也像鱼一样多好。

你有些忘记上一次和早说话是多久以前了。

主人才被抓进去呀?却疫插嘴。

我好像一个人待了很久。

没有,只有一个晚上。

真的。

真的很久,你快要被这种漫长恒久的空间磨灭了,在此之前,你又被提出来,放置在亲手杀出的血水中。

你杀人了。

明明你想要帮助大家,你想要别人帮助你。只要说出来,只要互相理解。你杀人了。

那个声音。

没有呀,我没听到什么声音,主人你是不是幻听了?

你知道这里的人并不欢迎你,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他们用足以保护自己的方式对待你,你想要沟通,你可以离开,但是在此之前你已经永远结束了对话。你杀人了,血,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是的没错你杀人了,你到了杀人这边你杀人了,你怎么想的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他们也想复仇吗?

他们也恨吗?像你恨疫鬼一样。他们也想杀了你吗?像你想杀疫鬼一样。

疫鬼杀死了沿江所有人和弱小的妖鬼,你没有死,你为了杀死他而行动。你杀死了这里的人,没有死掉的人中,会不会有和你一样行动起来的人呢?

如此简单,甚至比不上以前在河边用木棒捶打衣服,却疫毫无阻力地劈开头骨,如同鱼用鳞片分开水,脑浆比你穿过最好的布还柔腻,从手上滑下去,留下一道黏糊糊的壳,像一件轻纱。

你品味着!你还不知道,却疫的确是一把好剑,不会卷刃,不沾血渍,永不钝涩,无需保养,只要握住它的掌瞳,只要像你一样接受它的引导,夺去的生命就变成了单纯的数字。

如此简单,甚至于生出隐秘的快感。在舌根发麻的剧烈呕吐中,胃阵挛使你眼前发黑,酸腐蚀过食道,钝钝地浮出你在此之前无法想象的感觉,好像咀嚼薄荷和霍香,辛辣又...清爽,清爽?

你一直很害怕像沿江千里的人一样毫无抵抗地死,随便死在什么地方,还没有杀死疫鬼或者被杀死,还没有到神京,还没有问出心里的问题,为什么它们都要死。你到底知不知道呢,性命脆弱易折,轻贱如蒿草。对疫鬼来说,对现在的你来说,抬手可抹去。

在这一刻,你突然,居然,感到一丝安心。你也背负罪孽了,你的生命现在开始不属于你,而是等待和你一样的人来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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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麻烦,早教你了改换面容的方法。你换上北地的衣衫,融入人群,只是会的官话不多,乡音难改,讷讷难言。

你混入就近城池,在乞丐口中听到了一个传闻,一个不敬疫鬼的方相氏被贬斥的传闻。在传闻中,方相氏,沈,来到了这座城池。

祂还没死呢?

你决定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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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四目,朱衣玄裳,掌蒙熊皮,执戈扬盾,人耶?

你躲在梁上,窜上去的身形好像一只灰老鼠。

你看见他摘下面具,卸冠散发。他没发现你。

人也。

方相氏是穿戴华美之人。

不错,梁上老鼠一样的你,地上光彩煌煌的方相氏,都是人。

但是这样的人走出去,所有人的颈骨就缺了一块,膝盖被抽走,软软的,像煮烂的菜叶一样矮在地上。他的目力足以抽走和他一样高的空间里所有的生机,逼得人不得不矮下去,先是眼神,然后是腰,膝盖,都折叠到地上,只留给他圆圆的头顶——他会数这些头顶有几个发旋吗?

也许不会。你看着他大步穿过游廊,使女和仆役带着一模一样的微笑垂首,童子紧紧粘着他脚踵,像会移动的盆栽。

他只用自在地甩开金线大袖,金色的细线,撕碎的光,**和末药渣留下淡白痕,烟气袅袅,人是不会撞到家具的,他就这样在高高低低的托盘、食药罐、拂尘和香炉间行走无碍。

低下的头抽象成一个个漩涡,有些毛糙的黑色漩涡,对只能看见这些的人来说,真的能把这些黑色的发旋当做和他一样两手两足的人吗?

你没有见过这种顶礼膜拜的跪姿,在你的家里,只有敬拜姥姑神的日子才会低下头,剩下的所有时间,所有人仰着脸互相微笑。

跪人?被跪的还是人吗?或者跪人的,是人吗?

方相氏不是人?还是这些发旋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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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到落脚的桥洞。

下面有遮蔽,不少乞丐都聚在这里过夜,你就是在他们闲谈中听到了沈的事情。

在你的认识中,乞儿,流民,光为了活着已经要殚精竭虑,怎么有精力照顾别的。然而这些天你所见却并非如此。

有人抱怨某家老爷夫人看着光鲜亮丽,实则一个子也掏不出来,有人和另一片街的乞丐争位置,两手空空回来,有人为了抢桥洞里最避风的位置对峙,你几乎以为要打起来,然而两拨人盯着对方,在眼神中完成了交锋,他们甚至没有说话。

刚开始你什么也不懂,冒失闯进来想拥有一块地方睡觉,你以为可以互不打扰。

你的脚还没落下就感受到熟悉的刺痛,打量的目光。没有人扭过头直勾勾盯着,没有人转向你,没有人问你任何问题,没有人不在偷偷审视你。

不行?

你迟疑了,你天真地露出茫然和浅薄的警惕,无辜如雏鸟,你暴露了自己的无知,于是审视变成了评估。

在更进一步发生你所不能预见的事之前,一个老乞丐说话了,孩子,你过来,睡这儿。

嗯?嗯。

声音像环形的水波荡开,于是视线收回,沉默继续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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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在这里小住几日。

老乞丐没有问任何事,这让你准备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和你想的不一样,没有人在意你担心的问题,但你还能感觉到排斥。你穿的像乞丐,用的像乞丐,睡在乞丐堆里。没有乞丐觉得你和他们一样,或者即将和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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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你们听说了吗,那个。

你不觉得关自己事,不过听这句话的人都明了地沉默。哪个?你想。

迟疑了一会,有人低低地说,就算南方来的,你们没看...对祂多恭敬。

说南边有灾,咱可知道,这么些天就没见过逃难来的,哪有灾成这样的,真有人信这说法?问话的人来劲了。现在都知道...是那边的来,来干什么?

这话讲得煽动,可算撬了话头,听的人嗡嗡一片。你虽加不进去,却一下子想到一个人。

南边来的,大人物,稳压世俗政权一头,不可说。你见过的老头道士随随便便能说出口,地上跑的人却只能用沉默代指。你以为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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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相氏,你在人生前十四年从没有听过的名词。

现在你已知道轩辕皇地祇服天命创国,?江分国土为上下天朝,各划十三小都分辖。神京在北,乃是神治上下天朝之都。

既有服,谨恪天命,降方相氏以佐,辅祭修德。

修德,你嗤。但在你的成长过程中确实没有这些身影。你迟迟意识到,你习以为常的生活,在天朝人眼里不过是化外之民的顽俗。梦都这个名义上管辖小虞山的地方的名义上的掌控者,方相氏沈,祂甚至不知道你们也存在着吧。

但祂的一举一动却依然决定了你们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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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小心听过一阵,确信这里的方相氏就是沈以后便敛息去了祂府上。

沈确实活着,确实是两手两足的人。但是这让你不能接受。

你以为沈已死了!你以为他不会活下来!

七万九千四百三十条性命,没有做任何事的性命都死了,你的母亲,村人,连女津也只得投水。真正犯了错的人,真正该死的人,为什么!活着!

你也想过,为什么祚肉出错能酿成如此苦祸,这甚至能算错吗?倘若算,何至于此,倘若不算,又为什么非得如此?你不明白。

方相氏,参考周礼 夏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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