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大人,我知道,您想查账目,可您也得体谅下我们呀。您有朝廷发的俸禄,我们是毛都没有,您大可以去查俸禄的账目!”
“若不从中捞点油水,那真得去喝西北风了!”石敬情真意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算是掏心窝子了。
沉固安远低垂双眸,黠光流转,终于松口,“石吏员肯把我当自己人,我当然感动不已。”
“不如...先这么着,一切照旧,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再...”
沉固安远故意不把话说死了,就是要给这帮人敲敲钟:你们若敢违背我,也是要被我赶下去的。
石敬一口应下,“当然没问题!沉大人您放一百个心!”不管做不做得到,肯定得先应下。
沉固安远也知道这些承诺做不了多少数,但也不追问,二人也都算给彼此留点退路。
见目的达到,沉固安远偷摸给段子殷递了个眼神,轻咳了两声,“武大人,我看呐,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段子殷还扮上瘾了,倒退两步,捂着胸口,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这...沉大人...”
他是玩欢了,沉固安远差点破功,赶紧用手捂着嘴角移开视线。
石敬率先上前,“怎么!沉大人的话您也要违背么?”
段子殷还在争,“他们可是不远辛劳来此...就让他们两手空空走么?不如让他们留下来先试试?”
沉固安远十分体贴,特地独独对着石敬补充,“对啊,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白跑一趟,岂会善罢甘休?”
言下之意:得给点钱吧?
俗话说,要让一个人接受一个条件,首先就该抛出一个更差的条件,有了对比,自然会觉得这个条件好了。
对于石敬来说,与其让这帮人留在这儿,随时有可能威胁他们的地位,当然是给点钱打发更好。
高兴都来不及,“大人您放心好了,他们需要多少银子,跟我支会一声便是。”
“嘶~那这笔钱是...看石吏员?还是府衙呢?”沉固安远说这话,就是特地点石敬呢。
跟你支会?那你是自己掏腰包,还是偷摸掏从府上的公账?
石敬人精一个,当然懂沉固安远的隐喻,面上殷切,“自然是看我的...”
沉固安远绽开笑容,“那就麻烦石吏员破费了~”一扫先前的郁闷,只觉神清气爽。
“师爷”怎么来的,就怎么收拾东西被打发走了,一并走的还有“怨气”十足的段子殷。
说什么都气不过,要送“师爷”们一程。
沉固安远则是和石敬这旧吏站在一起,目送着他们,眼看时机到了,又开始两头吃,唱白脸,“诶~武大人也是一番好心,我还是去安慰安慰他罢...”
不顾石敬等人的劝阻,坚持追上前,俨然一副宅心仁厚的慈主模样。
沉段二人一前一后,同那些“师爷”走出许久,直到彻底出了乾州,确认无人跟踪,这才卸下了防备。
段子殷笑眯眯的掏出从石敬那诓来的银钱,“来来来~大家伙扮的不错,把身上东西都卸了,挨个来领工钱。”
这些人可是二人特地从别地儿找来的“托儿”,收钱办事,只要钱给的够,替你家哭丧都行。
更别说这些物件,更是沉固安远为了不露馅,特地打听了师爷的扮相,采买来的。
这些钱当然得从石敬身上讨。
别说,沉固安远狮子大开口要了200两,石敬忍痛,嘴上说着没这么多,拼拼凑凑的竟也给了。
不过谁知道他是真没钱,还是跟沉固安远打马虎眼呢?
送走这帮“托儿”,沉段二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沉固安远又忆起段子殷的夸张扮相,“你也扮的也太假了!”
段子殷不甘示弱,“你倒是本色当行,不知道的以为憨驴成精了。”
“我那叫厚道仁义!”沉固安远在段子殷面前,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二人越说越来劲,乐得直不起腰,手肘撑在地上,仰着头,笑声穿透云霄,就差躺在地上乱滚了。
做戏做全套,二人一路吵嚷回府,引得六房吏员纷纷侧目,再以“砰”的重重关上房门结束。
瞬间破功,掩面闷声嬉笑,贴着房门,探听着外头窸窣的议论,眼看目的达到,轻轻击掌。
石敬那二百两还剩下不少,沉固安远自有用处。打完一巴掌,那不得给颗甜枣安抚么。
沉固安远先是单独唤来石敬。
一见石敬,沉固安远起身相迎,“石吏员,虽然按官职看,我在你之上,可若论年纪辈分,您可是我的长辈,我得敬您一声‘石爷’啊。”
给足了石敬面子。
石敬忙行礼,“诶,不敢不敢!沉大人别折煞我了,叫我‘石吏员’便是!”
给面子归给面子,也就是客套一下,不可能真喊‘石爷’。
沉固安远把石敬搀扶起来,“石吏员,您也知道,我初来乍到,许多事,还得倚靠您相助,尤其是...”
交接看不懂账目吃瘪令沉固安远痛定思痛,吃一堑长一智,这可是最重要的、关系根本的能力。
因此,现在不仅要和拉拢石敬,还得好好利用。
说着,沉固安远摸出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塞入石敬手中。
石敬瞥过银钱,嘴上推辞,“沉大人您这是...使不得呀!”身体却半推半就的将银子收入了囊中。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若石敬面上不顺着沉固安远,再把那帮师爷找来,可就麻烦了。
经此一事,沉固安远算是在府衙内树立起了威望。
消息传开,大家有了个共识:新来的知县不是个好拿捏的主。沉固安远可没忘记自己的本职——获得政绩。
要想“政绩斐然”无非是二点:一、给上头多收税,证明你能力出众;二、轻徭薄赋,博得民心。
这两点看似简单,实则矛盾重重。
轻徭薄赋,必然导致税收减少,那这笔钱要怎么补上,并且还要超过之前税收呢?
只且有一条路,从乡绅下手,这也是最难的地方。
攘外必先安内,石敬面上看着恭敬,保不准底下耍什么手段,虎狼似的盯着沉固安远。
况且,从迎接之事便能看出,此人与乡绅们纠葛颇深。
若沉固安远贸然对乡绅们发难,反让石敬联合这帮人对付沉固安远,得不偿失。
当务之急是从六房物色人选,培养自己的心腹,利用心腹收集情报,掌握最关键的消息。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若能及时通报,便能化被动为主动。
沉段二人左右开弓,不出三日,的确物色到了,沉固安远斩钉截铁,“我觉得那个叫李悟的,能担此任。”
段子殷闻言皱着眉,思索半晌,不解发问,“谁啊?有这号人吗?”
沉固安远喜不自胜,兴奋拊掌,“你瞧!这就是我要想的!”
李悟这人,平日里既可以说默默无闻,也可以说安分守己,无功但也无过,想来办事周全。
最重要一点,他是个外来户。
和以石敬等胥吏,以及乡绅都没有连带关系,可以说是六房中难得的出身“清白”。
沉固安远正是看上了这一点,若是让他做自己的内应,不用时刻提防他会背叛。
再者,他身为一个外来户,能进入府衙六房,就算是默默无闻,也必然有出众之处。
段子殷听后直摇头,“我觉得不成,当选刘启。”
沉固安远微微一怔,而后脖子前倾,神情愕然,“刘启?你说刘启?”他知道自己没听错,但他宁可听错了。
刘启和石敬同属户房,和石敬岂止是关系匪浅,二人的正妻可是姐妹,这二人若是串通,别说掌握消息,不让人拆骨吃了去都算好的。
刘启这人出身贫寒,出了名的不安生、爱耍滑头,打小偷鸡摸狗的没少干,甚至还干过算命。
但不知怎么,竟靠着卖簸箕,发了财,娶妻生子,又和乡绅们攀关系,投机取巧下,进了六房。
段子殷不以为意,“我知道你担心,不过,刘启和石敬虽是连襟,二人却因划地界定之事积怨已久。”
“何况一山不容二虎,只待个契机,便会迫不及待将对方撕扯殆尽。”
沉固安远犹豫不决,“可...”
他还是心存顾虑,两人毕竟是连襟,是一家人,真出了事,能不互相帮衬,反而帮着他这个外人么?
何况刘启是个左右逢源的主,万一他两头吃呢?与其选这么个随时有可能爆发的炸药包,不如稳妥选李悟。
段子殷否决此想法,坚持己见,“李悟谨小慎微必然守旧,礼房也不及户房处于权利中心,消息自然不及刘启灵通。”
“刘启混迹市井,凭已转贫为吏,野心和能力缺一不可,必当选他。”
这话确实在理,沉固安远一琢磨,也开始动摇,托下颌抻思半刻,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不如,还是折中。”
“折中?”
既然拿不定主意,与其说盯着这俩人的缺点说事,庸人自扰,不如先两个都单独接触试试。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彼此串通。
虽说多一人知情多一分危险,但同时也多了条获得消息的途径,祸福参半。
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现在急需打破目前独木孤影的办法。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基于刘启、李悟平日行事以及传闻的推测,要想委其以任,需得亲自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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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一章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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