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五十八章 狂徒

谁呢?何忻廉,就是那个礼金为0蛋之人。

同眼前之人,如出一辙的疯和癫。

莫名的,沉固安远觉着,虽然从未见过见过何忻廉,直觉告诉他,这人,兴许,就是何忻廉。

与沉段二人同桌之人,忽的压声低语,“啧”了声,满是不耐烦,“怎么又是他?”

段子殷正好奇呢,闻言直接换座至这人身边,十分顺口的发问:“你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甚至都没拿正眼瞧段子殷,直接出言断定,“你定是新上任的。”

同桌的其他人也顺口搭起话来,“否则,怎么会连他都不认识。”

段子殷直起身,“有这么玄乎么?”反正再玄乎也不可能超过他。

旁人闻言,嗤笑一声,“呵,这可是我们大宁唯一的好官。”

“诶,还是唯一的良臣。”

沉段二人不约对视,这为官为臣就是不一样,说的明明全是好话,话里话外却全是讥讽和挖苦。

接着一打听,如沉固安远所想,这人还真是何忻廉。

人如其名,为官清正廉洁,公正不阿。

但是,凡事讲究个度,若是过度了,那就成了“沽名钓誉”,何忻廉便是个典例。

他干了什么“沽名钓誉”之事呢?

无非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首先,出任知县,一上任,直接以欺上瞒下的名义,将一名掌管户房的主吏,当场杖毙。

沉固安远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这人并非是疯癫了,而是和自己碰见了一样,同石敬似的胥吏。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随后,何析廉强制要求清丈田亩。

具体是干嘛呢?就是去每家每户,重新丈量田究竟有多少,以此来核准究竟要收多少赋税。

百姓哪有多的田呢?这是摆明是针对士绅,针对那些个分明还在牟利,却隐瞒不报的田亩。

此举对百姓当然好了,若是田少,便能少交税。但对士绅,可就是仇人,毕竟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最后,张榜,通知百姓,积极检举揭发。若有私自侵吞田产之人,重点是:管你是谁,照罚不误。

这三把火一起烧,好家伙,沉固安远听着都发怵,做的也太绝了,完全没有迂回的余地。

士绅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聚众大闹府衙,施压于他。

但何忻廉毫不为所动,通通抓捕。

若其管辖之地,撑死只有员外之类的,有钱而无权的士绅,罚了也就罚了。

甚至会被盛赞,乃至嘉奖。

坏也就坏在这儿了,因为其地,不仅有曾任巡抚而后归乡养老的“老爷”,闹事之人中,还出了个厉害角色。

谁呢?

和浔阳公主有关。

沉固安远一听,腰腹不觉收紧,绷直身板,真是奇了怪了,这火怎么还烧到自家人身上了?

继续听,坏事了。

这厉害角色,竟然是浔阳公主的心腹,沉段二人的老熟人,姜韫玉的叔伯。

沉固安远第一反应:不可置信!

姜韫玉,他再熟悉不过了,直爽良善,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家风会差到哪儿去呢?

趁着段子殷回到原位的功夫,靠近发问:“韫玉他...嘶~姜家...嘶~”话到嘴边又改了好几道。

因为沉固安远毕竟没有跟姜韫玉以外的姜家人接触过,尽管偏向于姜家,话不能说死。

最后模棱两可,“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对于沉固安远的疑问,段子殷不以为意,仅一句话回答,“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显然,他认为此事,并没有什么误会,一个妈生下来的小孩,还有各种不同的性格呢,别说叔侄之间了。

的确,是这个理,段子殷不愧是段子殷,成功把沉固安远说服了。

姜韫玉叔父之事可还没完。

何忻廉将人抓捕之后,若是能不看僧面看佛面,能看在浔阳公主的面子上,放人一马。

此事也不会如此难堪。

但,何忻廉的确是块硬骨头,说到做到,“管你是谁,照罚不误。”将其下狱,一视同仁。

姜韫玉叔父这人是从小娇生惯养怕,猖狂惯了,见何忻廉软硬不吃,又惊又怕,加上狱中条件也差,一来二去,竟然病死了。

人竟然就这么意外死了!

狗死了怎么办?当然是找主人,也就是得看浔阳公主,姜韫玉的态度。上面的人表态,下面的人才好办事。

按常理来说,要么,追究何忻廉的责任,治他个“苛责百姓”的罪名,给自己立威。

要么,不仅不追究,还大加赞赏以博得好名声,彰显自己的大度。

然而,这二人的态度,非常沉固安远的出乎意料——假装无事发生,一切照旧。

既然他们这么做,就必然有他们的道理,在他们看来,这必然是最好的选择。

沉固安远仔细琢磨,悟了。

浔阳公主太子党,相较于雍王党来说,更倾向于所谓的“好人”,因此,也就更在乎“民心”。

所以绝不能为此责罚何忻廉,失了民心。

那为什么不大加赞赏呢?

这就要说到姜韫玉和这人的关系了,是叔侄,也就是说,姜韫玉才是那个晚辈。

晚辈大义灭亲长辈,于理没问题,可是在情上,这点就有问题了,这不是不孝嘛。

再者,姜韫玉身为你浔阳公主的心腹,其家人受此“冤”,你不帮忙申冤也就罢了,竟然公然支持何忻廉。

岂不让你手下的人寒心嘛。

他们也会想,倘若换成我的家人哪天犯事了,你是不是也要这么做?还有几个人会真心为你办事呢?

故,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干,装作无事发生,等待风头过去。

同时,对于何忻廉的举动,其他人也发怵,你连浔阳公主的人都敢动,你还有什么不敢动?

士绅当然不可能就此停手,发动人脉,联系当朝的官臣,联合上书,弹劾何析廉,“沽名钓誉,不谙实务。”

旁的知县,也有不少忌惮何忻廉此行为,毕竟你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把我们置于何地?

难不成想让我们跟你一样么?

于是也加入弹劾大军。

眼看事态严重,派人下来调查,谁料何忻廉这厮,纯属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哪怕是沉固安远,真抖落,绝对算不上干净。

但何忻廉不同,清清白白,党派之争,更是毫不掺和,对他不满之人,弹劾他太过执拗,其他的,还真是挑不出错处。

百姓又对他颇为盛赞。

天子能不知道其中的弯绕吗?必然是知道的,对天子来说,棒打哪头都不划算。

何况何忻廉不过是个知县,闹得再大,也翻不了天,干脆就这么搁置着。

这么折腾下来,不过半年,何忻廉的名气便在官臣之中传开了。

当然,厌恶他的极厌恶他,崇拜他的极崇拜他,寒士之中,不少人以其为标杆,尊称其为“德父”。

尽管沉固安远也觉得何忻廉行事,过于剑走偏锋。

尤其是,死去这人还和姜韫玉是叔侄关系,出于对姜韫玉的喜爱,爱屋及乌。

沉固安远着实对于何忻廉谈不上太欣赏。

可是,他的胆量,不怕千夫所指,不畏得罪人,对于清廉的贫苦甘之如饴,沉固安远也必须公正判断。

的确是非常人能及。

这种坚定,这种知行合一,鲜有人能及。

为什么说知行合一?

要清廉,要公正,要为民,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大家都懂,可是有几个人能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呢?

何忻廉做到了。

礼金为0,不是不想给,而是本身就没有,他穿满身补丁的布衣来,也不是为了故意给苗知府难堪。

这恰恰是他的常态。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期间,何忻廉行至苗知府跟前。

这儿显然不是他该来的地方,那他为什么会来呢?

原是这何忻廉同苗知府,祖上有些渊源,二人虽然年纪相仿,但是苗知府足足大了他一辈。

想是出于守制,这才来了。

一码归一码,何忻廉衣着归衣着,礼数倒周全,先是恭敬行礼,再是贺词,随后再行礼。

苗知府面色如常,心平气和,坦然受之,反而招呼起何忻廉入座,似乎完全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不过,他心里实际上怎么想,谁知道呢?

要沉固安远看,定是会怨的。

只不过是官至高位,这个年纪,阅历城府摆在那,加上寿宴,好好的喜事,不愿意当面黑脸罢了。

按理来说,主人家都示意你坐了,管哪个位置呢,你坐就是了嘛,何忻廉呢?

他偏不,坚持以不合礼数,谢绝,随后再次越过人群。

沉固安远定睛一看,不对劲,怎么朝着自己这桌的方向走来了?还越靠越近。

何忻廉一路走来,就一路有人起身让开,离得远远的,生怕和他沾边,惹了一身臊。

何忻廉的身形愈近愈大,眼看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沉固安远咽了口唾沫,心想:坏了!大抵这何忻廉和自己想一块去了,也准备到这个角落里来!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起身走人啊。

对何忻廉的看法是一回事,真要跟他扯上关系,那就是两回事了,沉固安远也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招人怨。

刚想去拉段子殷,收拾好东西,装作有事,溜之大吉,谁料身旁的段子殷“噌”的站了起来。

霎时,沉固安远仰着头,瞳孔微颤,呼吸都紧促起来,不觉拽住他的衣角。

祖宗,你可千万别和这人搭上腔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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