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章 暴起

众目睽睽之下,这俩督察御史一核对,明白了,哪有假的?这俩人都是真的。

两人也的确是为了调查沉固安远被弹劾之事而来,不过,前一个是为了调查事情的真伪。

而后一个,则是接到了沉固安远的反诉奏疏,重点在于调查判断此事是否有构陷之嫌。

弹劾沉固安远的奏疏前脚呈上,派督察御史下来调查,后脚沉固安远的反诉奏疏便到了,于是,再次派出人手。

这两拨人先后抵达乾州。

邓老爷等人确实是抢占先机,但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在得到消息后,将耳目集中于跟踪第一波人,继而忽略了第二波。

自此,后手被沉段二人牢牢掌握。

沉段二人早有准备,确定好两波人马后,特命刘启等候在第二波人马身边,随时待命。

方才就是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去通报刘启,让其将第二波提前带来。

两位督察御史的交谈,石敬在一旁听得是一清二楚,越听越心惊,面色肉眼可见的发青。

脸色更差的,还有临相公、王员外,这俩人哪还有方才闲情雅致的模样,急得满头大汗。

恨不得赶紧冲上前把这俩督察御史拉开。

李悟和邓老爷则是埋着头,一言不发。

石敬断然不敢信,一个毛头小子,初为知县,竟然有这个本事?!

同时他也清楚,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不能拖,绝不能给这沉段二人喘息的机会!

“二位大人,什么诬陷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完全是这二人想出来的开脱之词!”

“还请尽快将这两个狂徒绳之以法,以彰王法呀!”

第二位御史摆摆手,“不急,沉大人既然说,这笔钱是苗知府相赠,可有什么证据么?”

眼看事态要失控,石敬忙窜到第一位御史身边,“大人,此事得先交由您定夺呀!”

但,比起石敬这么个无名小卒,御史当然是更加偏向与自己同身份地位同僚,也跟着摆手,示意沉固安远解释。

沉固安远等的就是这句话!

“禀二位御史大人。”

“正如有奸细偷盗了我的印章,伪造账目,此奸细也偷盗了库房的银钱,复刻银钱上的印记,想借此嫁祸于我。”

“但他们却不知,这银钱上的特殊印记,本就是苗知府独有的,二位大可以去苗府上打探,自见分晓。”

此言既出。

沉默不语的邓老爷陡然间暴起,指着第二个督察御史,“来人啊!将这假扮朝廷命官之人给我抓起来!”

话语间,邓老爷各个身强体壮的私人差团已经涌上前,或持棍,或持棒,凶神恶煞。

段子殷不甘示弱,抢过对方的棍,横打相持。

形势迅速变化,连沉固安远都被邓老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竟敢在御史面前,明晃晃的招呼私人差团动手?

莫不是疯了!

第二位御史被人如此对待,自然是勃然大怒,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休要信口雌黄!看好了!我的信物在此!”

邓老爷压根不带看,“此令牌乃是伪造!立马将此人同其同伙沉固安远和武名仕拿下!”

沉固安远算是看懂了,邓老爷不仅知道这御史是真的,而且还非常清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构陷朝廷命官,诬陷反坐的后果,根据诬陷的罪行而定。

像沉固安远被诬陷的金额如此庞大,一旦被判有罪,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流放甚至是死刑。

也就是说,邓老爷等人一旦定下构陷朝廷命官的罪名,也将会面对流放甚至是死刑。

事已至此,不进则死,横竖都是死,他是想干脆将错就错,将沉段二人以及第二位御史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届时沉固安远罪名已定,即便他杀御史,也可以辩解称是误杀,不知者无罪,总之怎样都比乖乖等死强。

第一位御史见状,也出言训斥,“你这是干什么?”

邓老爷大手一挥,干脆让人将其压下去,“大人您被他们蒙蔽了,还请大人恕老夫无礼,暂且命人护送您离开!”

段子殷借棍横劈,击其要害,风云般突出重围,横在第一位御史面前,“我看你们谁敢?!”

换作旁人的差役,见到段子殷这身手,兴许真就退缩了,但邓老爷手下这帮人可都是练家子。

不仅不退缩,甚至越挫越勇,朝着段子殷的方向扑去。

府衙的人大致分为三种,第一种一种以刘启为首帮助沉固安远,第二种以石敬为首帮助邓老爷。

第三种则是干脆作壁上观,谁都不帮。

二位御史的人马也加入混战,但其人手并不多,在邓老爷手下这帮人攻势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沉固安远则是趁机从地上捡了根棍子,赶紧和第二位御史汇合,保护其安危。

整个库房内外,都充斥着“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场面一度混乱得分不清敌我。

临相公和王员外见势不妙,本想偷偷开溜,结果不知道被谁拽住头发,拉入了战场,一开始还是被敌方打。

后来莫名其妙被自己人摁在地上胖揍,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脚,捂住肚子嗷嗷叫。

“诶哟!别打了!蠢货,打错人了!诶哟!”

换作以往,沉固安远定要被这俩人狼狈的模样逗笑了。

但现在,别说笑了,他压根腾不出空看其他地方。

他面前的形势实在是不容乐观,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些人可不是从前碰到的那种三脚猫功夫。

刘启忽然大喊:“沉大人小心!”

沉固安远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就挨了一棍。

疼得踉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幸而段子殷及时连人带棍踢开了,让这棍子还没完全落在沉固安远身上,要是真全落在身上。

只怕要疼得倒地不起。

段子殷放下拽着的第二位督察御史,当下就要掀起沉固安远的衣服查看伤势。

沉固安远可顾不上这些,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占不到上风,“刘启!拿剑给武大人!”

又冲着段子殷呼唤:“你不用管我,擒贼先擒王!”

刘启也十分靠谱的拿来了剑,只是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只好往上一抛,“接着!”

在场众人争相跟着跃起仰头争抢。

眨眼间,这把剑竟然不见了。

不仅剑,连段子殷人也不见了。

正当众人四下寻找之时。

“都别动。”

银光乍现,锋利的剑锋抵在邓老爷的脖颈上,只轻轻一划,鲜血便顺着剑身流淌,“都给我束手就擒!”

其实邓老爷意识到了危险,奈何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剑上,压根没多少人顾得上他。

现在落入段子殷手中,自然是人为刀俎,其为鱼肉,任人宰割。

俗话说:人得认命。

邓老爷自知大势已去,长叹抬手,示意众人放下武器。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虽说邓老爷此举,无异于不打自招,但凡事得讲证据,二位督察御史先将其缉捕。

去求证苗知府得到肯定回答后,进行审理。

先前被刘启买通的石敬亲信起到了大用场,一番陈词,将石敬李悟与邓老爷等人合谋之事全盘托出。

不过,证词与事实也非完全一致,毕竟这笔钱现在名义上是从“苗知府”赠予的,当然得改动些地方。

比如,将银钱印记之事扣在李悟身上,称是其偷盗了银钱,特地让邓老爷等人伪造了相同的印记。

邓老爷等人“捐钱”更是子虚乌有。

这样一来,邓老爷等人当然不认。

不认?

那就屈打成招!...吗?当然不行嘛,俩督察御史还在呢。

沉段二人自有办法。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

人也是这个理,突破也得从最薄弱的地方,谁是这帮人里面最意志最薄弱的的人呢?

临相公当仁不让。

只怕是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本来好端端的,跟沉固安远无冤无仇,若不是为了“帮助”王员外隐瞒田产。

怎么会搅进来!

压根不关他什么事嘛!

这下好,好处没得到,人也赔进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临相公正急得焦头烂额,要知道,按他们对沉固安远构陷的罪责量刑,哪怕不是主谋,少说也得是个流放。

这牢房也不是人待的,反正临相公这养尊处优惯了的,住起来无异于人被关进猪圈,跟畜牲没两样。

饿得饥肠辘辘不说,还被当成食物,被牢房的老鼠啊蟑螂咬,那怎得一个“悔”字!

一见沉段二人来了,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飞扑上前,死死扒住监狱的栅栏,“沉大人!武大人!”

“这些事都与我无关啊!全都是邓老爷他们逼我做的!”

段子殷忍不住皱着眉,用手挡住鼻子,这家伙几天没洗漱了?都快把人熏死了。

沉固安远不语,只是上下打量着临相公。

这话多讽刺。

逼你?

你的意思是他们逼着将我拒之门外,逼你收下贿赂?逼着你主动赴宴,逼着你主动讥讽我?

时移世易。

曾经自己在临府门外等的有多狼狈,现在的临相公就要比那狼狈上千倍、百倍。

哪还有一点书生气啊,灰头土脸,脏污不堪,鞋子都让老鼠啃了大半,黑乎乎的脚趾头露在外面,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都瘪了大半。

临相公也觉察到了沉固安远的视线,黑灰的脸上涌现出一丝窘迫,不觉将脚往回抽。

他好歹先前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沉固安远来找他帮忙还得给他几分薄面呢,如今竟然沦落至此。

尤其是在沉固安远一身干净利索面前,更加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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