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言溪的惯有作风。
顾容卿摇摇头,单手撑起额角,刚被这声咋呼给打散的注意力,又被他重新集中到书上。
不过一会,言溪就到了门口,她用食指轻叩门框两下后,不等顾容卿回应,便欢喜走进屋内。
“大人,您都看了一天的书,累了吧?”言溪接过真儿手上的食盒,走过去,“就知道您肯定累,所以我特意给您带了好吃的。”
说罢,她从食盒里端出茶壶和一盘糕点。
“知道您爱喝茶,所以今日特地去茶商那里买了新茶回来。”言溪斟上一杯,递到顾容卿面前:“大人,这个叫红茶,很好喝的,您快试试。”
顾容卿犹豫片刻,接过茶浅尝一口。
独特的茶香立刻在口齿间融化开,倒真是令人生出几分惊喜。
他点点头,姑且还算满意。
言溪见了后眉开眼笑,又满脸期待地将糕点推过去:“大人您再尝尝这个。这个时候,园内桂花开的正好,我便用它亲手做了桂花糕。”
放下茶杯后,顾容卿扫了眼桂花糕,却并没有尝试的意思,反而重新拿起了书。
片刻后,他才淡淡飘出一句:“本相不喜甜食。”
“好吧,那我以后做别的给大人吃。”
意外地,言溪的面上倒没多少失望。她将桂花糕收进食盒,随后搬来椅子在案边坐下,两手杵着下巴,笑嘻嘻地盯着顾容卿看。
“大人,我打听出那人为什么要刺杀您了。”
言溪将许一鸣的故事几番渲染后,向顾容卿一一道出。说完后,她又看了看顾容卿的脸色,忿忿道:“您说,这人也是,不过就一件小事,做事竟然如此偏激!!”
“想我们大人这么公私分明,他若是能当面道出苦衷,大人怎么会坐视不理呢!对不对,大人?”
听完言溪叽叽喳喳一通,顾容卿终于肯抬眼看过去。
“既然你已经问出缘由,那这人留着也没用。林鸿,直接将人送出去喂野狗......”
“等,等一下!”言溪急忙打断他的话,扫了眼应声而入的林鸿,她干笑一声:“怎么会没用呢,我看他可是大有用处。”
“哦?说来听听。”顾容卿索性扔掉书,靠着椅背,兴致盎然地盯着她。
言溪思索片刻,笑道:“这个人命如蝼蚁,杀他不过是您动动嘴皮子的事,于大人而言,虽没什么损失,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您将他收入麾下,让他从此只为您办事,岂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她来是另有目的。
望着言溪,顾容卿冷笑一声。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怎么,是你老相好?”顾容卿的手指轻敲几下桌面后,突然停住,随后嘲讽出声:“还是说,他是你的同伙?”
说着,顾容卿望过去,见言溪面上的笑意骤然凝固。他勾了勾嘴角,正要继续试探,却看到言溪由微笑变成惊讶,再之后,她的眉宇间竟慢慢染上怒意。
“大人,您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没良心了吧?”言溪冷着脸,紧皱眉头,宛若另一个人。“您说他是我的老相好那也罢了,竟然说是我同伙?”
“若他真是我的同伙,我何苦冒死替您挡下那一刀?”
“若他真是我的同伙,我又怎么蠢到特意过来向您求情?”
这番话说出,言溪的眼眶里已经闪烁起微光。
“大人,您大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但也犯不着用这种话来践踏我的真心吧?您若真这么讨厌我,我走便是!”她转过身擦了下眼角,然后拎起食盒就往外走。直到走到门口前,言溪才停下步子,“与其四处拉拢那些怀有异心的老臣,不如栽培忠于自己的人。大人,您自己想想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顾容卿没想到,一向腆着笑脸的言溪,也会因为几句话突然变了个人,而且,还似乎冲他发了火?
想到这儿,顾容卿闭上眼睛,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
这女人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竟然还敢对他发火!
从顾容卿的院子出来,言溪就一路闷声径直回了合景院。
回到屋子,她便将屋子反锁,任凭真儿怎么敲门,就是一声不应。
真儿敲了很久的门都不见有人回应,终于,她放弃了,转身离开。
言溪勾着下巴瞅了眼门口,终于安下心,这才拍了拍心口,仰头栽倒在床上。
“真险!这死奸臣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哄。”她摸着依旧缠满纱布的腹部,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本以为这舍身救顾容卿一次,顾容卿就会多少对她有点信任。没想到,顾容卿还变本加厉了。
说起来,虽然言溪动机不纯,但如今做的每件事,哪一件不都是为了改变顾容卿的悲惨结局?结果,好心当成驴肝肺,到头来竟然只换到了更多的猜疑。
早知道,她就不帮顾容卿挡下那一刀,让他也尝尝被人划开肚皮的滋味儿!
想到这儿,言溪竟真的有些生气了。她开始在床上翻来翻去,结果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才见好转的伤口又被折腾地刺痛起来。
言溪轻嘶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同木雕一般不敢再随意乱动。
久而久之,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极好的梦。
梦中的言溪终于不用再对顾容卿阿谀奉承,她可以自由出入游戏,还能和才貌双绝的状元郎一同喝酒,一起赏月,最后打败大反派,走上人生巅峰......
最后,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她的美梦。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开门,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真儿满脸喜色站在外头:“夫人,丞相派林鸿来传话。说夫人可以自行处置牢中那人。”
“真的吗?”言溪大惊,随后立马喜笑颜开:“太好了!”
“我就说嘛,大人对我也是极好的!就是嘴硬心软!”
言溪一扫之前的阴霾,转身笑嘻嘻地进屋里,换上一身较为简单的装束。
真儿见了,忍不住捂嘴偷笑:“夫人,怎么换衣服了?还是之前那身比较好看。”
“那是!”言溪耸耸肩,一脸理所当然道:“那是专门为大人打扮的!怎么能随便穿出去给别人看?”
......
言溪来到地牢里时,许一鸣正紧闭着眼睛,端坐在地上,脸色比之前也要好上不少。
待她走进,许一鸣慢慢睁开眼。他含着笑意朝言溪微微点头。
看来,许一鸣是特意在等她。
“你想通了?”
许一鸣淡淡一笑:“姑娘说的没错,我心里还是十分不甘心。若真如姑娘所说,您能解救我,并帮我官复原职,我保证,他日姑娘有难,我甘愿为姑娘赴汤蹈火。”
言溪点点头:“你能记住今日这番话就好。”
“不知姑娘准备怎么帮我?”
“不急。你得先治好身上的伤。”言溪笑着从袖中拿出一瓶药递过去,“这药对外伤很有用,你先用着。另外,我也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
许一鸣接过药,端详半晌后,他突然起身猛地朝言溪跪下:“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许某没齿难忘。请姑娘受我一拜。”
他正要俯身磕头,言溪急忙将人拦住,有些强硬地将人扶起。
“我不习惯被人拜,你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养伤。记住,要好好养伤,就算是半点伤痕都不能给人看到。”言溪再三叮嘱道。
此后的日子,言溪每日都会来地牢,而每次,除了一些食物外,她还会带上一副骰子。
起初,许一鸣是坚决不愿碰骰子。
想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恪守原则。就连那些杂书他都从来不碰,何况是关于赌的玩乐。
只是,他还是没抗住言溪的威吓。
他不仅开始学习如何赌,而且在言溪每日的鞭策下,许一鸣还还学会了几招绝妙的赌术。
终于,在十天后,他的伤势全好。
也正如言溪所说,他果真被放出地牢。
出地牢的第一日,许一鸣便按照言溪的指示,去了全洛阳最大的赌坊。
赌坊内,喧嚣声此起彼伏,**个人凑在一起,将桌子围的水泄不通。他绕着人堆徘徊了好一阵子,终于才将视线落到最中央那张桌子上。
“大!大!”
“小!是小!”
“四四六,大!”
“哎呀!又输了!”
一局下来,有人赢有人输,有人欢喜有人愁。
许一鸣强忍着不适,挤开人堆凑到最里面。
正好新的一局要开始,他打起精神,紧紧盯着摇动的骰盅不放,直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骰盅被最终扣下。
“来来来,买定离手啊!”
许一鸣松口气,翻出兜里仅揣着的几锭银子,犹豫片刻后,尽数投进了“小”。
“一二三,小!”
他赢了。不过片刻,他的几锭银子就翻了个倍回来。
许一鸣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番。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喜爱赌,原来只要赢上一把,就能胜却别人一个年头的辛苦钱。
谁不想要呢?
这次,许一鸣依旧是投注了所有的银子,只是全部都压在“大”上。
“三五六,大!”
随着骰盅打开,许一鸣收入囊中的不仅仅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周旁投来的艳羡目光。
他微微一笑,正犹豫着要不要就此收手。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许一鸣望过去,见到的是一个面含笑意,衣着华贵的公子哥。
“兄弟,你手气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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