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爬上言溪的浓密的长睫毛,有些刺目,她往路旁边挪了挪,然后微眯起眼抬头望去。此时,太阳已经挂在了南边,看来正好到了午饭时辰。
这里的人,皆是实行两餐制,分别称作朝食和哺食,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当然,万人之上的皇帝若是想给自己加餐,那又是别话了。
而言溪则是习惯了一日三餐,所以平日里除了两顿主餐,她都会给自己再加上一顿。
如今她人在府外,正好可以趁机找个好地方下馆子去。想到这里,言溪便迫不及待向许一鸣告辞,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她又折了回来。
“以后你也别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了,请叫我夫人,明白吗?”
直到见许一鸣点头,言溪这次才真的离去。
同许一鸣分开后,又沿途走了一会,言溪终于选定好酒楼。循着那勾人的饭菜香味,她正要走进去时,林鸿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吓得她连连后退几步。
林鸿拦在她面前:“夫人,顾相请您过去。”
言溪回过头,果然发现顾容卿的马车正停在身后。她转身走过去,利落地跨上马车,掀开车帷坐到顾容卿身侧。
“大人,您找我?”
顾容卿正闭目养神中,直到她进来,眼皮都没睁开一下。
“你这日子过得倒是快活,有玩乐,有人陪,如今还能给自己加餐了。”
“大人您都知道了?”言溪摸着干瘪的肚子傻笑一声,“不如我们一起吃午饭啊?”
“哼。”顾容卿终于肯睁开眼,转过脸扫了她一眼后,面上就布满嫌弃,“你每日就闲着,什么都不干,怎么好意思吃的比别人还多?”
对于顾容卿的冷嘲热讽,言溪早已见怪不怪。她耸耸肩,理所当然地笑道:“大人说的都对。可是我也没办法呀,谁让大人您偏偏这么有钱,完全养得起我这个大胃王。”
见她说完,脸也不红,就连丝毫的忸怩都不曾有,顾容卿不免再次言溪的厚颜无耻而暗自惊讶。
二人说话间,马车被人驱赶着前行,言溪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用餐,急忙扒着车门叫林鸿赶紧停下。无奈,对方向来只听顾容卿一人的话,即便她喊破喉咙,也不过成了林鸿的耳边风。
言溪只好朝顾容卿求救:“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我跟着去有些不妥当,不如您先放我下去?”
“没有不妥当。”顾容卿望过去,冷笑啧声:“你和皇上向来走得亲近,本相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去皇宫。”
一听这话,言溪就知道,顾容卿这是又在怀疑她是李政派来的奸细。顾容卿生性多疑,言溪知道说再多也于事无补,索性也懒得再提,乖乖坐了回去。
顾容卿只道她是承认了此事,于是心里又生出几分不快来。
马车一路直奔皇宫,没过多久他们便抵达。从宫门下车往内步行,直到走到殿门口时,顾容卿突然转身拦住言溪:“你就在外面候着,哪里也不许去。”
说完他便顾自入了殿中,只留下言溪孤零零一人守在殿外。
言溪朝顾容卿撇了撇嘴,语气中颇有几分不满:“当我是宠物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埋怨归埋怨,言溪甩着袖子,还是老老实实躲到一旁候着去了。
殿内除了李政外,司马佑也在一旁,二人微皱起眉头,像是正为什么事苦恼中。
见顾容卿进来,李政舒展开眉头,冲他笑道:“顾相来的正好,快为朕解忧解难。”
原来,这二人正为冯翊郡之事而苦恼。近些日子,匈奴人愈来愈张狂,不仅时常在边境犯事,甚至听闻可能已偷溜进城内。冯翊郡内数名年轻女子无故失踪的案子,恐也是他们所为。如今,冯翊郡内已经是人心惶惶。
当初在醉琳琅内,顾容卿也从萧武口中听过此事。
李政问:“顾相以为此事如何解决?”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此事是非匈奴人所为。若并非匈奴所为,则需要尽快将罪犯捉拿归案。先帝在世时,为护冯翊郡的安宁才与匈奴议和,若在此时鲁莽行事,恐会辜负先帝的良苦用心。”
“若真是匈奴所为呢?”
“若真是匈奴所为,自然是要求他们归还被掳走的女子。冯翊郡人口多,两方交战起来难免要殃及百姓,一切应当以和为重,当然,若对方张狂自大,不肯交回人,届时,就需要司马将军出面了。”
李政听完后,思虑片刻,又问起司马佑的看法。
“回皇上,臣觉得顾相所言在理。”司马佑回道。
“既是如此,那此事就交由将军。”李政放下奏折,起身背着手,神色坚定,“你即刻带领将士前往冯翊郡,尽快查清此事。若能议和是最好,若不能,你便要举兵攻进匈奴,救回人质。”
“是!”
待李政讲完,顾容卿又拱手道:“恳请皇上派臣也一同前往。当年与匈奴议和时,臣也在场,或许在此事上,臣可以助将军一臂之力。”
顾容卿这人虽奸诈狡猾,但在这等国事面前,他讲话从来不含糊,姑且也算是有一番真知灼见,李政对此从不意外。但意外的是,顾容卿今日与以往不同,不止是嘴上说说,反而还主动请求前往冯翊郡。这也怪不得李政心里又生出几分疑虑来。
“顾相有心了,只是此去恐怕是要奔波劳累一番。”
“将军英勇无畏,尚能为风莱拼死一战,臣若是连这些劳累都不能受,又何以为皇上的臣子,何以为百姓的父母官。恳请皇上准许臣一同前往冯翊郡。”
李政知道,顾容卿说要去那便是肯定得去的,即便他不同意,顾容卿也是要暗中横插一脚。虽有些不快,但李政斟酌后,不得已还是点了头:“那就辛苦顾相了。”
“谢皇上!”
至此,对冯翊郡一事暂且有了定论,李政松口气,便让二人退下。
顾容卿出殿门时,言溪还正低着头专心踩踏地面上的一条条缝隙,对他的出现丝毫没有察觉,于是转身时,就将顾容卿撞了个正着。
言溪捂着脑袋皱眉望过去,在看清来人后又立马变得欣喜:“大人,您议好了?”
“嗯。”顾容卿淡淡扫了眼她后,便背着手往宫门方向而去。
言溪也赶紧追了上去,然后凑在顾容卿身旁,笑嘻嘻地问:“大人,我们去吃饭吧。我刚才发现了一家酒楼,一看就知道里面的菜很合您胃口。”
“哼,本相看,是合你的胃口吧。”
言溪眨眨眼,笑的比花儿还要明艳:“大人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合我的胃口,自然也合大人的胃口啦。”
“......胡说八道。”不知为何,顾容卿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愉悦。意识到这点后,他立马拉下脸,不愿再与她啰嗦,索性加快了步子。
他本来就身材修长,步子又大,如今再加速,言溪便只能靠小跑才能赶上。一路小跑着跟上,言溪已是气喘吁吁,倒真没有力气再跟顾容卿凭嘴。
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顾容卿突然停下。言溪见状,赶紧刹住脚步,才不至于与他撞上。
她从顾容卿身后走出,一眼便见到夏之安正迎面向他们走来。与上次不同,夏之安不再是那副清冷模样,而是面颊微微含笑。这绝世美人一笑,甚是引人注目,顾容卿能为之停步倒也理所应当。
言溪不悦地轻哼一声,暗自在心里骂了顾容卿一通。
“安太妃。”待人走近,顾容卿先开了口。
夏之安含笑点头:“顾相来找皇上议事?”
“是。”
言溪面露惊讶,她还是第一次见顾容卿这么和气地与人讲话,她又望向夏之安,正好那人也朝她望过来。
“这位......莫非是顾相的夫人?”
一听这话,言溪竟然有些开心,便也不管顾容卿嫌弃不嫌弃,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又冲夏之安笑了笑:“安太妃好。”
顾容卿试图甩开她,却是无济于事。
见二人吵吵闹闹的样子,夏之安忍不住低声浅笑:“你们二人倒是很般配。”
“安太妃不仅人长得美,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我也觉得,我和大人很般配!”
听罢,夏之安微怔,再次笑出声来。
这个女子,可比传闻中还要有趣。
夏之安并没有多逗留,与二人简单交谈几句后便离开了。言溪见人走了,才终于松开顾容卿。
此时,顾容卿已被她气得面色发青:“你若是继续这么不成体统,休怪本相再不让你出合景院的门!”
“是是是,大人别生气了,我日后一定改。”言溪敷衍几句,便转身朝宫门走。边走还不忘轻声嘀咕一句,“明明自己还一脸色迷迷地盯着人家,反倒嫌弃我不成体统了。”
“......你说什么!”
“我说天色不早了,大人,我们得尽快回府。”
***
回相府的路上,言溪再没提起吃饭的事,只是回到相府没多久,她就又独自偷溜了出去,走到白日里那家酒楼里,海吃海喝了一顿。
待吃饱喝足再回相府时,天色已全黑。她正要溜回合景院时,突然见到右侧那条小路上走过来两人。
言溪以为是撞见顾容卿,匆忙藏到树后,待到那二人走近,她才看清来人其实是林鸿和另一张陌生面孔。
那人身材高大,与林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满脸胡须,身着胡服,腰间还挎着一把弯刀。
言溪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这是......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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