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卿投来一个眼神,言溪立马领会,手脚勤快地将信拿过来。顾容卿看信时,她也跟着偷偷瞟了眼,可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哼,看来匈奴这几年也没落不少,区区一个叛贼也需如此兴师动众。”顾容卿又将信扔给言溪,面露不屑,“将军准备怎么做?”
“须卜留不仅叛逃匈奴,而今还屡次掳走冯翊郡百姓,我不能坐视不管。与呼延木合作,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司马佑微皱起眉,语气中听不出一丝轻松,“现在最主要的反倒不是须卜留是否好对付,而是如何救出公主和百姓。”
司马佑所言极是,若单单是须卜留的问题,呼延木自己就可以解决,何需特地向风莱求救。自先帝驾崩,明面上风莱和匈奴尚且维持和平,但实则匈奴已有捣毁和平盟约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屡次在风莱边境生事。而这次呼延木竟主动向风莱求救,怕也只是因为须卜留拿公主为人质,他没办法轻易出手。
只是,这件事同样也令司马佑为难。考虑到公主及冯翊郡百姓的安危,他自然也不会贸然出兵。
言溪想了想,脱口而出:“那不如先找人潜入须卜留营帐,再伺机救出公主。”
众人循声看过来,言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急忙闭上嘴。司马佑倒是没过多反应,只是略有所思道:“潜入敌方营帐不太容易,但眼下却也只有这个办法。夫人放心,我会仔细考虑的。”
言溪有些吃惊,没想到司马佑竟真的能听进她的话,毕竟若是换成顾容卿,那人只会凶瞪着眼让她闭嘴。想到这儿,言溪别脸望过去,果不其然就对上了顾容卿的视线。他墨瞳如鹰眼般犀利,直直地盯着言溪,好像言溪只要再说一句就会立马被他撕碎。
言溪勉强冲他扯了扯嘴角,然后别开脸,再不敢多嘴一句。
直到亥时,众人也没合议好,最后也只能就此散去。回客栈途中,顾容卿果真又提起刚才那茬,然后开始对她冷嘲热讽,好在言溪早有心理准备,一路上跟他打着马哈,也算是相安无事回到了客栈。
言溪径直回了自己屋里,但由于白日里已经休息过,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坐起,盘着腿又开始琢磨起来。
司马佑并非是有勇无谋之人,相反,因为身经百战,在战略上他比常人还要敏锐,想令他中计着实不容易。再者,对于顾容卿这人,作为一个反派,言溪相信他能对司马佑下杀手,却始终不愿相信他会叛国。
须卜留一旦在此战中获胜,必定会乘胜控制整个匈奴,届时,他向冯翊郡出兵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些顾容卿不可能没想过,但他还是选择了跟须卜留合作。
顾容卿难道真的为了除掉司马佑,甚至不惜摧毁边境这几年的和平?
还是说,他也被须卜留骗了?
言溪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不知为何,她竟然已经不自觉为顾容卿辩解起来。明明那人就是个扰乱朝纲的奸臣,他那双手上或许已经沾过不少无辜百姓的鲜血,即便如此,言溪对他还是抱有几分期待,期望他不要越过这最后一条底线。
“我真是疯了......”
言溪不敢再想,便拽过被子,捂着脑袋直直倒了下去。
***
次日,言溪醒来时没有见到顾容卿,一问便知他这是又去了郡守府。回想起昨夜的事,言溪打消了追到郡守府的念头,转而决定出门逛逛。
这冯翊郡的街头不如洛阳繁华,行人也不如洛阳多,但正因如此,反而给人很悠然闲适的感觉。言溪也不用担心被突然钻出的马车给撞到,一路上散着步,徘徊于各个摊位间,见着好吃的好玩的都得过去瞧一瞧。
兜兜转转一圈后,言溪累了,便拎着大包小包寻了个路边馄饨摊歇脚。
“老板,来碗馄饨。”
“好嘞。”摊主笑着应了声,却没有立刻去准备,反而朝言溪四周张望,“姑娘,就您一个人?”
言溪点点头,面露不解。摊主见了,立马凑过来:“姑娘不是本地人吧?近些日子城内常出事,不少女子离奇失踪,至今一个人都没找回,现在姑娘家出门一定得有人陪着才行。”
言溪朝四周望过去,才发现果真如摊主所言,街上支摊的皆是男子,路上行人中若有女子,她们身边也必定有人陪同。放眼望去,只身一人的女子,她还真是唯一一个。
怪不得这一路上经常有人朝她盯着,亏言溪还自以为是暗自臭美了一顿。
“司马大将军不是已经来了有好几日吗,犯人还没被抓住?”言溪问道。那日她赶到郡守府后,司马佑便直接议起书信,只字未提这事,言溪还以为他已经将凡人捉拿归案了。
摊主听了直摇头:“要是抓住了,大家也不会连出个门还得小心提防着。说来也奇怪,本来那歹人还十分嚣张,基本上每日都会出来作案,一日一个,但自从将军入城后,至今都没发生过一起案子。怕是那歹人也被将军的威名震到,所以躲了起来。咱们这老百姓没什么能帮忙的,只能平日里谨慎点,不给将军添乱,您说是不是?姑娘,我动作快点给您端上来,您吃完也赶紧回家吧。”
言溪道过谢,摊主也赶紧开始忙活,果然没用多久就给她端了上来。言溪不好拂老板好意,于是以最快速度吃完后离开。
只是,她去的方向并非客栈,而是郡守府。
到了郡守府后,言溪也没有进去,而是躲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有人走出。先出来的是顾容卿和林鸿,二人毫不耽搁上了马车后便径直离开。
紧接着是司马佑走出,言溪见了立马冲出去,赶在他离开前将人拦下。
“将军,我有话要说。”
司马佑见到言溪也是满脸惊讶,他想了想,翻身下马,又将旁人避退。二人走到一旁后,言溪便迫不及待开了口:“将军,你不是苦恼怎么潜入须卜留的营帐吗?让我去吧,我应该可以顺利潜进去。”
见司马佑蓦然不说话,言溪又继续补充道:“我听说掳走那些女子的犯人还尚未归案,不如借此机会,我假意被掳,然后趁机混进须卜留的营帐,如何?”
“不行。”司马佑甚至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莫说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些是须卜留所为,即便我确定,也是断不可能让夫人冒这个险的。”
“不,一定是他们干的。”若说言溪此前也有犹豫,但在听到犯人突然收手,又联系起此前在相府见到匈奴人一事,她现在几乎已经确定此事就是匈奴人干的。只是,言溪却没法向司马佑坦白。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蓦然又开了口,“我的直觉肯定没有错!”
“......”司马佑哑然,良久才出声问她,“顾相可知道此事?”
见一直絮絮叨叨的言溪突然闭口不言,司马佑便了然一切。他难得冲言溪板起脸,就连语气也带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严:“夫人请回吧,此事休要再提,我是不答应的。若夫人还不死心,我会将此事告知顾相。”
说完司马佑就转身离开,言溪也不敢再追上去,生怕他到时候一个不顺心,就将这事告诉顾容卿,那言溪就彻底没希望继续追查下去了。
言溪神情沮丧地回到客栈后,还没踏进屋子,就被顾容卿给唤了过去。
顾容卿拿着书坐在桌前,见言溪进来立马脸色变得严肃,视线从她手中的大包小包,移到言溪略显沮丧的脸上。
“你干什么去了?本来就没什么姿色,现在还耷拉着一张脸,看起来更丑了。”
对顾容卿的故意找茬,言溪也没什么反应。她将大包小包一股脑搁在桌上,顾自坐下:“回大人,我出去逛街了。他们说别的女子逛街都有人陪同,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我就不开心了。”
自进入这个世界以来,言溪别的功夫没见长,但这撒谎的本事可是日益精湛,现在倒真是随口就来。每每回想起来,言溪都好生佩服了自己一通。
顾容卿信以为真,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索性将话题转移到桌上那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都是给大人您买的。”言溪将东西往他跟前推了推,“大人您不是讨厌吃甜的吗?所以我特意挑了这些。我问过老板了,这些都是不甜但又特别好吃的。要不我跟您介绍介绍?”
“不必,上面都写着。”顾容卿立马出声阻止。他看着桌上那堆吃的,心里突地生出一股异样感。
顾容卿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却能清楚辨别,这股异样感竟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此时,言溪正捧着脸热切地盯过来,像是在期待什么。顾容卿实在没办法再跟这人继续聊下去,索性不由分说地将言溪赶出门,又将门锁上才方觉安心。
顾容卿重新坐回桌前,反复瞧了几眼桌上那堆吃的,终于忍不住拆开尝了一口。果然,这糕点真的不甜,但也不像言溪口中说的那样好吃,顾容卿勉强尝了一口就立马撇开。
“这女人真是没有一点令人满意的......”
顾容卿轻哼一声,连着那块没吃完的也一起包好,这才重新拿起书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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