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元帅还朝

喻任微微侧首,随意地向后扫视一圈,语气淡然:“吕大人今日还未到吗?”

那官员忙不迭回答:“回相爷,吕大人今日并未请辞,许是稍后便至。”

喻任轻轻颔首,不再言语,转身继续向殿内走去,袍袖在风中轻轻飘动,似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开。

大殿之内,满朝文武左右分列,如两排森严的壁垒。晋帝高踞龙椅之上,帝王冕旒低垂,遮挡住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隐隐透着帝王的威严。

文官之首,喻任身着绛紫朝服,星宿腰封、踏禾麒麟,面如冠玉,风姿卓然,尽显文官领袖的风采。而武官之位,众人却默契地空出了最前方的位置,无人敢越雷池一步,那空缺之处,似是在昭示着一位特殊人物的地位。

随着司礼太监尖锐的高喊声,早朝正式开始。礼部官员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北狄使臣来黎安的各项事宜,晋帝微微颔首,似在思索着什么。

待礼部奏毕,晋帝正要宣布退朝之时,喻任身后一人缓缓跨出队列,高声道:“臣吕信,有本启奏!”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晋帝的声音威严而低沉,虽看不清面容,却让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讲。”

吕信微微俯首,恭敬地说道:“陛下可还记得钟文林钟老先生?钟老先生听闻陛下新作《千里江山图》已成,想一睹真容,求见陛下。”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可是那位才高八斗,无官无职却令公卿为之折腰的钟文林钟先生?”

喻任微微一怔,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吕信,正要出列陈词,却听台阶上的晋帝声音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欣喜:“可是老先生愿意进宫了?”

吕信连忙答道:“老先生已在殿外等候。”

晋帝忙道:“快请,快请!”

在等候钟文林的间隙,朝堂后侧传来几声压低的议论:“陛下多次请钟老先生入宫,皆未如愿,没想到吕大人刚获升迁,便说动了老先生。听说喻相还是钟先生的得意门生,几次相邀却都未成功,怪不得近日吕大人的声势隐隐有盖过喻相之势。”

“休得妄言!”

喻任自听到钟文林在殿外等候的那一刻起,便缓缓闭上了双眼,长睫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似一尊雕像,再未发出一丝声响,只不过胸膛有些许起伏,又很快收敛,好似看错了。

...........................

徐木栖心急如焚,望着紧闭的城门,眼中满是焦虑。她试图迈步进城,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门吏横身拦住。为首的门吏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大声呵斥:“瞎了眼不成?没看到封城的告示吗!”

徐木栖强压下心头的急躁,挤出一丝笑容,恳切地说道:“几位大哥,我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耽搁不得,还望通融通融。”徐木栖作势还要拿些银子贿赂一二,却被拒绝。

“少废话,管你什么事,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门吏毫不留情地拒绝,脸上满是不耐烦。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行衣着华丽、气宇轩昂的人骑着高头骏马朝着城门而来。几个门吏见状,立刻满脸堆笑,忙不迭地打开城门,恭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徐木栖眼睛一亮,趁着城门未关,急忙跟上,却被那为首的门吏一把拦住。

还不等她还手,就眼睁睁地看着城门缓缓关闭,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凭什么他们就能进去?你们刚才不是说无论谁都不行吗?” 徐木栖大声质问道。

门吏轻蔑地嗤笑一声,撇了撇嘴:“那是当今驸马爷,你个穷酸样,连大驸马都不认识?识相点就离城门远点,再敢靠近,就按闯城论处!”

徐木栖被轰到一旁,心中又气又急。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侧耳听了听远处的动静,心中似乎有了计较。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次走向城门。

门吏见她又过来,不耐烦地嚷道:“又来干什么?不是说了封城了吗 ——”

徐木栖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今日是几月几日了?”

门吏本不想搭理她,可瞥见徐木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自己藏银子的地方,心中一紧,只得没好气地回答:“瑞和二十三年,四月初九。”

“初九了吗……” 徐木栖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朝着门吏福了福身,轻声说道:“那就没错了,就是今日。我最后再问一句,真的不让我进去吗?”

门吏见她还不死心,气得脸都红了,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柄,恶狠狠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顽固不化,不见棺材不落泪 ——”

话音未落,地底忽传来阵阵震颤,恍若巨兽在幽冥深处苏醒。轰隆声响如春雷,自黎安城外滚滚而来,惊起城上寒鸦乱飞。

但见远方地平线上腾起蔽日尘烟,漫卷天际,转眼便向两侧铺陈开来,将半边苍穹染作昏黄。

烟尘翻涌间,一杆玄黑战旗刺破雾霭,旗边赤金火纹如烈焰腾跃。为首骑将浓眉如戟,墨色重甲上凤首吞刀的肩甲狰狞可怖;其侧女子身披银丝锁子甲,外罩流云轻纱,腰间软剑随马颠簸轻鸣。

随着金铁交鸣之声渐近,五百玄甲军身披吞山铠,铁面遮容,槊尖寒光如林;五百轻骑近卫着文心甲,弯刀斜挎,箭囊铮铮作响。千骑并辔疾驰,马蹄踏碎荒原,恍若银河倒泻,又如铁流奔涌,所过之处草木皆伏。那斗大的 “徐” 字战旗猎猎作响,在狂风中翻卷出千钧气势。

倏然间,一声胡哨裂空,千骑同时勒缰。战马人立嘶鸣,前蹄凌空踏碎尘雾,玄甲军槊杆相撞发出龙吟,轻骑近卫弯刀出鞘映出冷月寒芒。

肃杀之气凝成实质,压得城头旌旗低垂,守城兵卒握枪的手不住颤抖。

世人皆知,徐家军帐下核心有五军。其中,凤翎玄甲骑,肩甲铸凤首吞刃之形,鎏金喙中衔寒刃,甲片层叠若凤羽倒竖,驰骤间金芒流动,恍若火凤振翅;琅嬛朱雀卫,身着璇玑文心甲,银丝缀甲片如星罗棋布,胸前朱雀纹吞吐云霞,两军皆为徐家精锐,纵横沙场令敌胆寒。

为首两员骑将翻身下马,虎虎生风奔至徐木栖身后,轰然单膝跪地。左侧壮汉声如洪钟:“末将季浦和,见过元帅!” 右侧女子嗓音清越如鸣佩玉:“齐听芹听候元帅差遣!” 话音落时,千余铁骑齐刷刷下马,甲胄相撞之声整齐划一,响彻云霄:“见过元帅!”

城门吏卒双腿筛糠,面无人色。

当今晋国可以称呼为元帅的除了徐木栖徐元帅还有何人?

齐听芹身后亲卫上前,高举鎏金铜盆。徐木栖自温水中拈起素帕,慢条斯理擦拭面容,待净面毕,另有亲兵捧来绣着十二章纹的玄色战袍。

她解下外袍换作战袍,腰间犀角带紧束如弓弦,乌铁护腕扣得铿锵作响,接过佩剑,旋即翻身上了季浦和牵来的龙马。腰间长剑龙吟出鞘,她猛地扯去束发木簪,凤翅兜鍪往头上一扣,霎时间英气迸发,恍若九霄战神临凡。

不过刹那间,整个人都不同了,她冷睨着那些曾横加阻拦的门吏,目色沉沉似淬霜刃。

不消片语,城门前兵卒便如遭雷击,哆哆嗦嗦扯动锁链,厚重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洞开。

瑞和二十三年夏,天策上将军、九边鸾卫大都督徐木栖,携领朔方黜置、陇右营田重权,千骑铁甲如黑云压城,浩浩荡荡直入皇城。

“元帅还朝!” 清越呼喊声浪裹挟着马蹄声,如滚雷碾过朱雀大街。

汉白玉御道迸溅火星,龙马铁蹄踏碎 “武官下马” 的铜碑禁令,徐木栖长驱直入,鎏金鞍辔撞得金水桥畔石狮子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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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鸦雀无声,唯有钟文林粗重的喘息如战鼓擂响。他白发倒竖,恰似狂草泼墨,枯槁的手掌猛地撕裂玄色广袖,臂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赫然在目 —— 这是十多年前,他为护学子而受的刑。满朝文武中,半数曾是他案前受业的门生,此刻却纷纷垂首敛目,无人敢迎上那道如炬的目光。

钟文林踉跄着踏碎玉阶,袍角扫过御案,《千里江山图》应声坠地。画轴在龙纹地砖上拖出刺目的裂痕,恰似这盛世表象下千疮百孔的真相。“萧景福!” 他声如裂帛,“你用万民膏血绘这残山剩水,当真以为能粉饰太平?!” 苍老的嗓音撞在九重天顶,震得晋皇冕旒上的东珠叮当作响,也震得满殿人心惶惶。

萧景福,乃当今圣上的名讳。

听得钟文林如此大胆,喻任缓缓转身,面向钟文林:“恩师春秋已高,莫要再作危言。圣上仁厚,不与您计较,且归林下静养吧。”

闻言,钟文林猛然转身,枯枝般的手指直戳向面如冠玉的喻任;“竖子!昔年'致君尧舜' 之誓,竟喂了豺狼!你这附势佞臣,有何颜面立于朝堂!" 字字如淬毒箭矢,穿透喻任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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