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睡着?”小月像个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贼,惊恐得浑身都僵硬了,下意识便想抽出手逃跑。
然而手腕却依然被牢牢地扣着,孟子煊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只是淡定地将她的手放到身侧,声色平静地道:“方才的确是睡着了,不过又被你弄醒了。”
他的冷静感染了小月,小月默默吁出口气,也竭力镇定下来。她揉了揉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有些懊恼地想,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们明明都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了,莫说只是碰一碰他,就算是强了他,那也是合情合理又合法。
大约还是因为孟子煊实在优秀得有些太过分了,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位上神,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竟然被她这么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小女子,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
每每思及这个问题,小月除了无比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之外,还恍惚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们到底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细想起来,好像仅仅只是因为她趁他行动不便时,大胆而又无廉耻地勾引了他几次,而后,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
小月转头看着孟子煊的侧颜,即便是在微弱的烛光剪影下,他依然熠熠生辉。他再也不是那个她初初遇到的,落魄的白狐狸了。自从他身体恢复之后,他的光华就像无法遮蔽的漫天星辰,耀眼璀璨,即便只是远远伫立,都能引起人无尽的向往。
在他的面前,她一直是自卑的。她知道那样完美的他,她不配拥有。然而她不甘心,她无法克制想要将他据为己有的**,所以,她乍着胆子引诱他,像和谁较着劲似的,要把他赢到手。
没想到孟子煊在这方面,就像个毛头小子般经不起诱惑。她大获全胜,稳坐泰山。于是,她迫不及待要把他带到个没人的地方,与世隔绝地藏起来,让他的世间里只有她,这样,她就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君都被赶下了台,孟子煊只好重新入世。他带她远赴鬼域,让她得以认识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孟子煊,他冷静从容,腹有谋略,不动声色便扭转了局势。她自然是为他骄傲的,然而,也让她认清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
他可以立于云巅之上,以天下为棋局。而她,却连做个妖族帝君都不敢。她这样的人,何德何能,与他比肩。
更何况,凤曦,都已经活过来了……
孟子煊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小月有别的动静,空气安静得恍如停滞了下来,这实在有违常情。
“砰”地一声,灯花不合时宜地炸了一下,孟子煊清楚地听到一声隐忍的、极力克制的啜泣,他顿时清醒了,翻身而起,便看到一双通红的、淌着泪水的眼。
“你怎么了?”声音里有难掩的慌张,他伸手去揩拭她的眼泪,却被她飞快地避开了。
她抓来被子,把自己兜头整个的罩进被子里。孟子煊只能听到她“嗡嗡”的声音,“你不要管我,我没事!”
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孟子煊完全懵了,她为什么这么伤心?难道是因为他方才没有回应她?可是,他真不是有意要冷落她的。
他当然也很想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可是,他太累了,实在提不起精神。须知这二十天来,他何曾放松过一瞬?修复元神,是个极为细致的活儿,他必须时时刻刻关注小月的反应,以防她元神受损时,误入魔道。
他去掀小月的被子,可是小月把被子抓得死紧,不给他一丝安慰她的机会。
“这么捂着,不热么?捂出一身的汗,之前的澡岂不是白洗了?”
热,的确是很热的,小月额头冒着汗,心里抱怨这破被子简直厚得过分,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
可她不愿意让孟子煊看到她的狼狈样。说实在的,方才哭成那样,连小月自己都觉得惊讶。这是啥时候养成的多愁善感的毛病,还被孟子煊看到了,她羞得无地自容,只好躲起来。
难道,是因为做了母亲的缘故。在鬼域时,彦珏曾十分善意地提醒她,“我虽是个男子,但到底懂些医道。我听闻,这女子怀了孕,情绪便容易受影响,譬如易悲易怒。然而,为了孩子,必得学会克制才行……”末了,他复自嘲地一笑,“我真是多虑了,我看那位孟太子,像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想来,定能将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虽然那孩子,才不到两个月,便被放入了育婴石。然而,每每想到别人的孩子都能舒舒服服养在母亲的肚子里,她的孩子,却只能躺在冰冷的石头里,她便十分自责。好像,真是从那时候起,她便不再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月了,她有了许多的牵挂,也有了许多的担忧。
她的种种心思,千回百转,饶是孟子煊一向心细,也一时想不到这许多。
他一筹莫展地看着面前鼓鼓囊囊的被子,终于将一双手挤了进去,从背后牢牢抱住了小月,认命地道:“好了,别生气了。你若是想,随便怎样都行。只是我真的困了,你让我睡一会子,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须知胡思乱想最是伤神,小月原本便是有十分调戏他的心,现在都已经凉凉了。可是,他说明天有重要的事要做,这不能不引起她的好奇。
她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外面的空气果然清新多了。孟子煊捋着他鬓边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发,似好笑又似无奈地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一生气就把自己捂进被子里,不难受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子疲惫。小月听在耳里,心里酸酸的。在熹微的灯光下,她看到他眼底深深的淤青,一向清澈如水的清眸,此时也迷蒙了起来。他又瘦了,下颚的线条清晰可见。这个人,怎么老也养不胖呢?
小月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她没脸见他,他都那么辛苦了,她还在徒添他的烦恼。
“我没有生你的气”,小月又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我只是突然有点难过。不过,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小月抽了抽鼻子,孟子煊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
“子煊,我永远都不会真正生你的气”,小月一本正经的,像是在赌咒发誓,“我有时候会有点不懂事,你要原谅我。”
孟子煊何曾想过要她道歉,如果可以,他希望护她永远单纯无忧。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在她的顶心轻轻印上一个吻,“小月,你没有不懂事,你很好,特别好。”
他不是在安慰她,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她的好,她自己或许不知道,然而他却比谁都清楚。因为只有小月在,他未来的每一天,才是值得期待的。
小月被他这么搂着,他温柔的话语就在耳畔。她忽然奇怪,她先前都是在难过什么?
矫情,真矫情,小月在心里默默唾弃了自己一千遍。可是,好幸福啊!她明明是在无理取闹,可他还是那么认真地哄她。
“明天,你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小月问。
“你当真想知道?”孟子煊反问。
“当然”,小月有些狐疑地审视他,“你不会是想瞒着我偷偷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孟子煊唇角勾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我像是那么无私的人吗?”
可不就是么?小月立场坚定,“快说!”
孟子煊闭上了眼,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睡姿,语气倒是出人意料的轻松慵懒,“明天,朔雪城的天兵会攻进城来,届时,你要当众拔出赤霞剑,宣布继承妖族帝君之位。”
“什么?”小月簌地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孟子煊流露出意料之中的无奈表情,“我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
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让人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小月像是被当头劈了个惊雷,愣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先前那点儿伤春悲秋的心思,在真正的大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如今,小月满脑子想的都是——
宣布继承帝位,肯定会好多人看的吧!
当众拔出赤霞剑,万一拔不出来怎么办?
场面会不会很盛大,仪式会不会很复杂?
万一有人不服,是不是要当场干掉他?
……
到底要怎么弄啊?
这个孟子煊,也不说清楚!
她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他,可见他转眼又睡着了,到底没忍心吵醒他。
过了片刻,小月还在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的,内心无比焦躁的等天亮,孟子煊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搂进怀里,“放心,万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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