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斜侧里照进来,一屉一屉的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孟子煊怔怔看着她,惊讶于这才两年时间,她已然长开了这么多,长眉入鬓,眼光沉着,不与你嘻嘻哈哈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副女君的样子。
他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退行了两步,正儿八经揖手行了个礼:“臣,参见圣君,恭请圣君长乐未央。”
他忽然对她行此大礼,令她惶惶难安。小月坐不住了,腾一下跃下了床,用力捉住了他的胳膊,十分认真地询问,“子煊,你我以后都得这么客套么?我再不能对你……动手动脚了么?”
她肚里没有墨水,说话难免词不达意。孟子煊早习惯了她时不时蹦出一两句惊人之语,这句“动手动脚”,他想了想,觉得用得也还算贴切。再看她神情,一脸严肃,想来这于她而言,的确是个重要的问题。所以他也只好严肃地回答她,“朝堂之上,自然是依君臣之礼,私下里……”孟子煊仔细筛选着词语,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词穷的时候,末了,只好续上一句,“你高兴就好!”
他这么说,她略略放心了些,然而依旧发愁。
怎么办呢,她太喜欢他了。虽然平日里他们俩秤不离砣,孟子煊去哪儿都带着她,可她依旧会时不时像发了失心疯一样,忽然就跑到他面前亲他一口。没办法,她克制不了自己,孟子煊偶尔的一个温柔的剪影,或是不经意间的一抹微笑,都能撩拨得她心痒难耐。
换在平时,她抱也就抱了,亲也就亲了,孟子煊除了无可奈何,也没别的办法。可若是做了国君,有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她再不能为所欲为。到时候她坐在上首,他站在下方,她看得见他,却摸不着,这份煎熬,想想也够她受的了。
孟子煊见她枯着眉,心里也有些犹豫起来了。她这样怕做国君,他却一再逼她,到底应不应该。他见过她明媚的笑容,也立过誓,要让她永远都快乐无忧。可现在,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他伸出手,在她柔软的脸上捏了捏。她抬头看他,两人目光想接。孟子煊眼中有愧疚,他道:“小月,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等大事一了,咱们便远遁江湖,再不理这些是非了,你看,可好?”
他正对着阳光,从这个角度看他,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小月又忍不住想亲他了。算一算,她都有二十多天没和他亲近了。虽然他一直在她身边,可那时她被困在梦里,醒不来。昨儿晚上,好不容易醒了,他又睡了,弄得她老大没趣。
于是她道:“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平日里都是她猝不及防便来偷袭他,他主动亲她的时候,其实不多。现在想想,对她挺不公平的吧。所以,他勾起了她的下颚,十分慎重地,缓缓地,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这个绵长的吻,彻底使小月屈服了。她没有什么不能答应他的,不就是做国君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抖擞起精神,把从前在荒泽山下看大戏学来的那一套搬了出来。
“爱卿”,她拿腔拿调,“你方才不是说有拔出赤霞剑的法子么?说来听听!”
被她这么一通折腾,他险些把这茬忘了。孟子煊提袍上前,倒也十分恭敬地提前演习起君臣礼仪。他抖了抖广袖,躬着身子,两手擎着一颗金光璀璨的珠子,举过头顶,道:“请圣君享用此物。”
“这是什么?”小月觉着这东西有点眼熟。
“瑶姬的内丹。”孟子煊道。
“什么?”小月再顾不得什么威仪不威仪了,连连摆手道:“我不要,我不要。你身子不好,这珠子是给你保命的,我怎么能要了去?”
他从前给她的五万年灵力,她一直苦于不能还给他。后来,瑶姬慷慨,把自己的内丹给了他。有了瑶姬的灵力,她才敢让他为她修复元神,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拿走他一半聚魂咒,似乎对他的身体损伤极大。若是再要了这颗内丹,她不敢想象他会怎样。拔不拔得出赤霞剑,做不做得成国君,说实在的,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孟子煊,才是她这辈子要牢牢守着护着的人啊!
孟子煊展臂,拦住了想要夺路而逃的小月。他耐心解释,“这内丹上的灵力,已经被我悉数取走了。如今,它不过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唯一的作用,便是让赤霞剑认你为主人。”
是么?她有时候不大敢相信他。他就是太无私了,为了哄她,不知道撒了多少慌。
她把手放在珠子上,凝神查验。和孟子煊待久了,她多少也学了些真本事,一颗内丹上有多少灵力,她如今还是验得出来的。
孟子煊这次倒是没有骗她。她又将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探得他体内灵力充沛,这才放心将那珠子接过来吞了。孟子煊轻笑,果然人大了,心眼也跟着多起来,再要哄骗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样就成了?”小月问。
“成了,你试着运转灵力看看。”
小月试着调动灵力,随意往前一点,几案上的花瓶应声而碎。瑶姬的内丹果真非同小可,从前,她运转起孟子煊那五万年灵力,尚觉力不从心。如今,简直运用自如,就像自己修炼得来的一般。
瑶姬的内丹,在她这里,竟有了如此妙用。小月决定不再计较她临死之前还要占孟子煊便宜这件事了。正欲找个地方再试试威力,门外传来几声试探性的敲门声。
孟子煊扬声问:“什么事?”
程副将在门外直着嗓子应道:“不知圣君醒来了没有,方才牛将军前来回禀,说一切事宜均已准备妥当,只等圣君登上城楼。”
“知道了,你且让他稍待。”
一阵“笃笃笃”的鞋靴踏地之声逐渐远去,程副将连“属下领命”这四个字都不愿意说。
小月惊讶,“外面的是谁啊?脾气像是不小的样子。”
孟子煊摇头笑道:“便是昨晚教我搓澡的人,刚升了副将。”
“升了副将不该高兴么?”小月不解。
“他想上阵杀敌,我却将他留下身边打杂,他自然不高兴。”孟子煊倒是直言不讳,“今天早上,外边打得那么热闹,他大约是心痒痒了吧!”
小月更不解了,“你为什么非留下他?”
孟子煊歪头想了想,“觉得这个岗位更适合他罢了。他灵力低微,到了战场也杀不了几个人。可他性情耿直,办事勤勉,这倒很合我的意。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便能驯服他了。”
虽然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不过他这样说,小月还是很相信的。毕竟,瑶姬、若凌,甚至于枞崖这样的大人物,都对他服服帖帖,他御人的手段,自然是很有一套。
“他方才不是来催了么,咱们走吧!”小月既已下定决心做这个国君,自当鼓起勇气,不再畏畏缩缩。她深吸一口气,顶着慷慨就义的表情,脚步沉重而又坚定地往外走去。
“且慢”,孟子煊唤住了她,“你这样去可不行?”
“有什么不妥?”小月不明所以,仔细打量了自己,腰带没松,马尾也梳得干净利落,很好啊,她一向都是这样打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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