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见她如此情态,心下便已了然。他们师兄妹几人,死的死,伤的伤,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如今唯有若凌一人,尚可称得上是美满了。
“恭喜妹妹!”孟子煊由衷为她高兴,“幸而六千年前那一场祸事,不曾连累了你。”
若凌百感交集,立时红了眼眶,“哥哥快别这样说,若凌只恨自己无能,当年不能救得哥哥。”
六千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孟子煊落入洛水,那种绝望的感觉,至今想来,仍觉心悸。
六千年后,再见到他时,她却已然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然而有什么法子呢?他若爱她,千年万年的,她都愿意为他守着。可惜他不爱她,她的一场痴念,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而彦枫,若凌一想到那愣头愣脑的小子,心内不由起了一点融融的暖意。那人多傻啊,认定了一个人,就一腔孤勇的去爱着。当年为了救她,险些儿被人一剑刺穿了,问他可曾后悔,他摇摇头,说百死不悔。
……
几名太医围着孟子煊,轮番替他把脉。
半个时辰过去了,屋里依旧只听到他们摇头叹气的声音。
若凌坐不住了,她怒喝一声,“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哪位能说清楚?”
太医们尽皆诚惶诚恐,年纪最长的那一位抱臂施礼道:“孟太子所中之毒,我等见所未见,故而也,实在无法医治。”
若凌一听,怒火中烧,“啪”的一声,一掌击在了玉石几案上,“这世上你们没见过的毒多了去了,没见过便是不能医治么?说到底终是尔等无能!”
太医汗颜道,“确乎是我等无能,倘或是鬼医再世,定能有办法解毒的。”
若凌更怒了,“鬼医早就死了,再提他又有什么用?你们几个赶紧去想法子替孟太子医治,治不好孟太子,你们就都滚出鲛国吧!”
太医们见女王发怒,惶恐跪了一地。倒是孟子煊很觉不好意思,于是替太医们求情道,“这须怪不得他们,我所中之毒原就非比寻常。这几千年里,我自己也曾无数次凝聚灵力想要化解此毒,竟都毫无效果,料想,这毒的确是不好解的。”又转头问太医,“请医者告知,我至多还能活多少时日?”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终得出结论,“以太子殿下目前的情况来看,倘若能取得护心珠,或许还能延续几年寿元。否则,只怕就连一个月,也未必能撑得到。”
孟子煊和若凌听了,都觉十分震惊。
竟会这么快么?
若凌一刻也等不及了,她站起身来,急切地道,“我去找天君。”
孟子煊却止住了她,“你不要去!”
钟离亭并非是不守信用之人,他借走这护心珠已有六千年,却至今仍未还来,想必是自有他不能归还的缘由。而况,即便得了这护心珠,也不过是多活几年罢了。孟子煊实不愿为这苟延残喘的几年,又令若凌与天君结怨。他亏欠若凌的,实在已经太多了。
“可是,你的毒,怎么办啊?”想不到时隔六千年,她竟又要再一次,不得不面临即将失去他的恐惧。
孟子煊摇头苦笑,“生死有命,你我都不必太过执着。其实,似我这般不死不活的活着,死了,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哥哥,你断不可这样想!”若凌悲不自胜,“总会有办法的,哥哥,我一定会想法子医好你。”
“谢谢你,若凌”,孟子煊仍是笑着,然而面色惨白,显然已是十分疲惫。
若凌见他累了,也不再多言,正要扶他躺下休息,却见孟子煊忽然又道:“若凌,还有一件事,我需求你帮忙。”
小月再次见到孟子煊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簇新的衣裳,内里一身天蚕丝织就的月白长衫,外罩一件鲛绡广袖长袍,越发衬得他俊逸出尘,高雅不凡。
他的身下,也被贴心地塞了几个金丝软枕,这么个斜斜倚靠的姿势,的确是比和自己一块儿露宿苍穹,舒服了不少。
小月忽而觉得,孟子煊这些时日跟着自己东奔西跑的,的确是委屈了。
孟子煊一见到小月,便十分高兴地道,“小月,你昨晚休息得可好,身上的伤还疼么?”
小月在这鲛国王宫,虽然好吃好喝的,然而一夜不见孟子煊,她心中着实牵挂,因此,昨晚也并未休息得好,反而时时觉得心底一股无名火在烧着,令她焦灼难受。
而今见孟子煊却是一副慵懒闲适的神态,看起来倒是享受得很,心中那股无名火“腾”得一下便烧起来了,一屁股坐在孟子煊的床边,没好气地道:“孟子煊,咱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赶紧取了护心珠就离开吧,我在这儿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孟子煊却也不恼,侧着头仔细审视了她一番,点头道:“面色红润,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看起来确实是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了,在这儿吃得不好么?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小月翻了个大白眼,“饭菜倒是不错,可我就是不喜欢这儿!”
“哦?”孟子煊倒有些疑惑了,“为什么?”
小月嘟着个嘴,抱怨道,“这鬼地方,连阳光都没有,憋也憋死人了!”
“原来如此”,孟子煊很能体谅她,“你到底是陆上生活惯了的,一时不能适应这海底,也属正常。”
小月心道,其实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啦,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孟子煊这个人,见色忘友,一到了这鲛国,就把她撇开了,实在是气人得很。
“总之,我是不想待在这儿了!”小月愤愤地道,“孟子煊,你到底借到了护心珠没有?还想不想传灵力给我了?你若是现在后悔了,那也还来得及,我并不强迫你,咱们就此别过!”
孟子煊看着气鼓鼓的小月,心中滋味难辨。她似乎真的很讨厌待在这里,而自己,却极有可能,再也走不出这海底了。
广阔的草原,连绵的山峦,繁华的街市,美丽的星河,那么多美好的景致,自己却不能与她同享,仔细想想,真是令人遗憾!
如果可以不用死?孟子煊苦笑。这六千年来,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小月,你过来”,孟子煊道。
“干什么?”小月向他身边挪了挪。
“把脸凑近些!”孟子煊又道。
“双修吗?”小月有些期待,但一想到自己身在鲛国,顿时就没了心情,“今日,就算了吧!”
孟子煊嘴角上扬,温和笑道,“你不想要灵力了?”
小月本来还想再矫情一下,可到底抵不住那一万年灵力的诱惑,于是巴巴儿凑了过来,急急问道:“护心珠借到了?”
孟子煊神色一顿,不过转瞬间,他便又恢复了那一贯和煦的笑容,点了点头,“嗯,借到了!”
小月看着面前故作镇定的孟子煊,真想扑上去,狠狠挠他一顿,杀杀他的威风。但一想到一万年的灵力马上就要到手了,心里就美得不得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孟子煊看着满面春风的小月,也禁不住跟着笑起来。
“那你要不要凑过来?”孟子笑得一脸娇矜。
“要!”小月忙忙儿凑上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孟子煊,“孟子煊,咱们赶紧办完这件事,然后就一起离开吧!”
孟子煊闭上了眼,轻轻“嗯”了一声。
小月似乎还不够放心,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一起离开,你会跟我一起走的吧!”
孟子煊皱起了眉,似乎是嫌她啰嗦,不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一起离开!”
小月放心了,闭着眼睛越凑越近。
不过,就在两人双唇即将接触之时,小月似想到什么了一般,忽地弹开了。
孟子煊正是在凝聚灵力的关键时刻,被她忽然打断,恼怒地问道:“你又怎么了?”
小月盯着孟子煊,不无担忧地问:“孟子煊,我再问你一次,你需得跟我说实话,渡这一万年灵力给我,对你的身体,究竟会不会有损伤?”
“不会”,孟子煊似乎极为果断地道,“有护心珠在,你我都会没事!来,闭上眼睛吧!渡灵力时最忌心存杂念,你别再多想了,只管凝神静气,护住元丹便是。”
小月依言,闭上了眼睛。
孟子煊的嘴唇触到了她,依然是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小月觉得心神又有些动摇了。
完蛋,小月绝望地想,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她居然又想着要把孟子煊……亲一遍。
这魔障难道竟克服不了么?
正当小月神思游离之际,一股温暖的灵力已源源不断注入到小月的丹田之中。
小月先时还觉得挺暖和,而后便有些撑得难受。
孟子煊的灵力还在不断注入。
小月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丹田之处似火烧的一般。她想提醒孟子煊停下,不然她就要被热死了。可就在此时,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孟子煊口中送出,直灌入小月体内。小月顿觉心中一片凉爽,仿佛置身于晨时的山间,有清风习习吹来。
小月心道,这护心珠果然有效,不枉费我和孟子煊辛苦跑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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