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这一觉直睡了个昏天黑地,待她再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陡然得了这许多灵力,小月只觉得内里一大把力气无处安放,直想找人打一架发泄一场。可如今是在鲛国做客,又借了人家那么珍贵的护心珠,饶是小月再不懂事,也知道不能在若凌的地盘上惹事,因此,只一心盼着能与早日孟子煊离开,好去找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妖魔鬼怪练练手。
可是说来也怪,小月竟然一连三日都不曾见得孟子煊一面。每每她去找他时,守卫的人不是说他尚在休息,就是说医师正在替他诊治,总之就是不便相见。反倒是医师整日来得勤快,小月好几次都想跟着溜进去,却都被守卫挡了出来。
吃了这许多的闭门羹,小月早已是一肚子的火气,若不是顾念着不想给孟子煊添麻烦,她早就抡起拳头打进去了。
无聊的小月只好整日面对着辉煌璀璨的殿顶发呆,看那些巨大的贝壳一开一合地扑扇着,里头一颗颗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照得宫殿亮如白昼。小月以前觉得李瀚送她的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已经是顶名贵的了,如今看来,真是不值一提。
正当她无聊地数着眼前这株两丈高的巨型珊瑚树,到底能变幻出多少种颜色时,一转头瞥见若凌正抱着个盒子,急匆匆地向孟子煊所在的房间走去。
小月不自觉地便跟了上去。
若凌此番是单独来见孟子煊的,却在进去之后还不忘随手甩出一个结界,堪堪将小月挡在门外。
小月简直郁闷得想骂娘。
若凌听闻孟子煊已醒后,真是喜不自胜,忙忙便赶来见他。
可是在见到他后,却又不肯说一句话。只是坐在几案旁,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果子酒。
她不肯说话,只好孟子煊先说。
孟子煊斜斜倚靠在床上,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愧疚的表情。
“你还在生气?”
能不生气么?她成日里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救他,可他倒好,一口气将所有的灵力都渡给了那姑娘。
这还救个什么劲儿?
孟子煊的想法其实挺简单,他在渡灵力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小月那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愿望,他想着,若是要打遍天下,一万年的灵力似乎还少了些,总归自己也快要死了,倒不如大方一点,都给了她。以后,纵使她在三界内为所欲为,也无人能奈她何了。
然而若凌很不能理解,她气愤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想活了么?”
其实,若是能活,他还是很想继续活下去的。可惜……
孟子煊笑得有些无赖,“若凌,我都快死了,你还要继续生我的气么?唉,倘若我在死前,都不能同你好好说上几句话,那我就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呸呸呸”,若凌都被他给气笑了,“你这个人,也不知忌讳,什么死不死的。我前几日已经修书给钟离亭,叫他尽快归还护心珠。有了护心珠,先保住你的性命,余下的,咱们今后再想办法。”
可孟子煊却十分不悦,语气里也就有了几分责备,“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什么差别,你大可不必如此。”
若凌自然是知道他的心结,钟离亭害他亡国,她想,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去祈求天君来救他的,于是宽慰他道,“我知你不想见他,因此信中也并未提及,你在我这里。”
孟子煊道一声“多谢”,然而神情依旧郁郁,低着头,似有无限的心事。
若凌端详着他,心中亦是思绪万千。其实,以他目前的情形来看,求助天君显然更为有利,毕竟天君富有四海,或许能有些灵丹妙药拿来救他。可他不开口,她也不敢冒然替他做决定。
纠结了好一会儿,若凌才艰难地问道,“子煊哥哥,你真的不想,见一见天君么?毕竟,你们曾经,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孟子煊闻言,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摇了摇头道,“若凌,我这次来,又给你增添了许多麻烦。只怕今后,还得再麻烦你一段时日了!”
若凌只觉心中酸涩难言,哽咽欲哭,“哥哥,你快别这样说,你能来找我,若凌心里真的非常高兴,若凌只怕……”
说到这儿,若凌再也忍耐不住,趴在桌案上,一径痛哭起来。
孟子煊亦是感慨万端,他这一生,能得这样一位挚友真诚相待,便是死,也不枉了。
孟子煊尚有心安慰她一番,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打趣她道:“那人间的话本子里常说鲛人泣泪成珠,怎的我从不见你哭出珍珠来?想必是因为咱们若凌女王实在太爱哭了,那些个珍珠,早就给哭完了吧!”
若凌一听,立时便止住了哭,又羞又恼道:“那都是些没见识的凡人,胡编出来的瞎话罢了。若果真能如此,那我鲛国的子民也都不必劳作了,只消天天哭一顿,便能大富大贵了!”
孟子煊见她笑了,便也笑道:“若凌,你虽不能哭出珍珠来,但你这眼泪,却是比珍珠还要珍贵。若让彦枫知道是我惹哭了你,必定要来质问我,我如今,可是打他不过!”
若凌听得孟子煊声音沙哑,想来已是十分疲累,不忍再叫他费心,于是忙忙擦干了眼泪,端来桌上一碗温热的参汤,缓缓喂他服下。
这参汤乃是万年人参所炖,提神补气,功效非常。孟子煊才喝了参汤,便觉精神稍好了些,想到若凌如今已是女王之尊,却还愿意屈尊照顾自己,心中更多了几分感激与愧疚,于是道,“若凌,这些琐碎的事,就让下人们来做吧!”
若凌放下玉盏,重又坐回到孟子煊身边,帮他掖了掖被子,万分感慨地道:“子煊哥哥,你实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若凌从前如何爱慕你,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便是如今,若凌对你的情意,也并未削减半分。只是若凌也知道,你不爱我,只把我当作一位不懂事的妹妹罢了。子煊哥哥,若凌不怨你,只是想请求你,便是不为了若凌,单是为那小月姑娘,你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你与那位小月姑娘之间,想必绝不只是报恩这么简单。你若果真在意她,便也该多多为她考虑。她若是知晓你渡尽一身灵力给她,而因此丢了性命,你要她这一生,于心何安?”
孟子煊听她这般说,心中更是酸楚。他如何不曾想到过这些,只是他这身子,对于小月而言,终是个拖累。他绝不能让小月看着他一点点走向死亡,她是那么快乐,他不忍心让她的笑容里参杂着一丝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小月如今,对于情爱一事,尚自懵懵懂懂,他便是在此时离开她,她也不过只是伤心一时罢了。
今后,她有他的灵力相护,天高海阔,便可自由驰骋。她不用再害怕任何人,也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欺侮,漫漫岁月,青山绿水,有无尽的自由和快乐在等着她。
一想到她将会如何的耀武扬威,把那些曾经欺负过她妖魔鬼怪通通打趴下,然后得意地眯着眼睛笑的样子,他便也不自觉的唇角微扬起来。
“她很可爱,我的确是很喜欢她”,孟子煊道,“所以若凌,我请求你,千万替我隐瞒住真相。就让她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吧,我不想看到她为我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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