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结婚了！？”

久久惊讶，又近一步，质疑地看着她，“真的吗？你别是唬我吧？”

她天天待在公司，林知安桌面除了工作软件，不然就是各种工作群聊，何曾看到过工作之外的聊天框。

最主要的是——

“她手上没有钻戒啊。”

宋璃之唇瓣微张，半晌没说话。

见她神色恍惚，女孩疑虑更重，忽地想到什么，嗐了声，“你在框我？干嘛这样。”

女孩口直心快，“你要是喜欢她直说，不用假象我是你的情敌。

我觉得林知安特别是因为她和别人都不一样，很有趣，我可以通过观察她消磨很多时光。

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宋璃之抬起眼睛，对上女孩单纯的眼睛，欲言又止。

女孩以为她情意深重到难以开口，坐在桌沿，好奇问，“你死之前和她告白过了没？”

刚才还怕自己怕得直打哆嗦，这会和她的距离只剩下半米不到。

告白吗……

宋璃之垂下眼眸，告白啊……

“没有。”

总经理的办公室没有窗，这也是她们选择来到这里聊天的理由之一。

没有人，办公室没有开灯。

推门声响起，

灯光骤然点亮。

女士西装的女人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阔步走进来。

宋璃之下意识站起来让位置。

久久岿然不动，迟疑地盯着她。

总经理合上文件，开始整理起桌上的文件，伸出的手穿过久久搭在桌沿的手背，她无动于衷。

宋璃之飘出去。

久久紧跟着走，“你……刚死不久吗？”

刚死不久，所以才对现在这幅身躯不会被他人所触碰到一事没有深刻的认识。

会给老板让位。

换她坐在那儿，身体重叠了都不带挪一下屁股，以几乎完全重合的时间观望领导是怎么处理工作的，过一把领导瘾。

“嗯。”宋璃之淡淡应。

飘进天花板，悄无声息回到员工办公室。

林知安睡得很沉，可惜不解风情的闹钟叮铃作响，触电一样直起背，立刻摸向手机，关掉闹钟，避免吵醒还打算多睡一会的同事。

脸上和手臂压着的位置一片红。

揉了揉惺忪睡眼，困意迟迟不愿意离开，干脆去洗把脸。

宋璃之默默注视着她，没跟过去。

捂嘴憋气的女孩看她离开，总算松开手，问她，“要不要我帮你表白？”

“我专业帮忙代写情书的。”

宋璃之摇头拒绝。

洗漱间里多的是午睡后来清醒的人，林知安排了会队，才轮到空位，幸运的是轮到她，人也走得差不多。

不用太着急。

“我会不会太吵了？”女孩问。

一点话口没留，“抱歉啊，我自己在这里待了太久了，平时没人能听见我说话，我只能自娱自乐，现在能和你……”

“嘘。”

宋璃之理解她的激动，但并不是很能受得住这份聒噪。

女孩丧气垂下头，好吧，她确实是太吵了。

对方觉得她烦也正常。

“静一会，我们再聊，行吗？”

女孩惊喜，“行！”

下班时，画布上只有几滴黝黑的眼泪。

顶着大家亦佩服亦唏嘘的目光注视，关掉电脑，收拾东西，下班时间到就走。

和早高峰相比较，晚高峰就要受欢迎得多。

走出公司，呼吸新鲜空气，却没感到放松。

公司停车场充电动车，收费特别贵，林知安还是充了。

确定电动车的电量充足，戴好头盔，习惯去拉松垮垮的围巾要围住脖子，摸了个空。

忘在哪里了？

林知安迷茫，冰凉的手指搭在脖子上好一会，还是想不起来。

算了，先去吧。

冬天，老天都体恤太阳，早早给它下班。

公司是恨不得你能二十四小时为它效劳，为它卖命。

寒风飕飕，少了围巾的阻挡，汹涌灌进林知安的身体里，好不容易被羽绒服捂暖的身体降至冰点。

开着开着，竟然还下起了小雨。

林知安没有停下，迎着风雨前行。

本来就塞车，速度再缓，再去避雨耽搁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家里。

宋璃之……

她第一天做鬼魂，身份转变，不知是何种心情。

红灯亮起，林知安开到摩托车车道，停下等待。

旁边的街道上开了一家眼镜店，乐颂眼镜-骆村分店。

店里很热闹，一致服装的导购员基本都在接待顾客。在试戴眼镜的基本都是学生模样的人，身边无一例外跟着个年长的，应该是家长。

红灯开始倒计时，林知安眯起眼睛。

也是奇怪，宋璃之出意外的当天，与她领了离婚证，她的妈妈竟是没有来找她问点什么。

绿灯亮起，林知安拧下油门，旁边一辆摩托车呼啸靠近，距离贴得极近，后视镜快要挨着后视镜。

林知安车头猛地一偏，急刹住车，避免交通事故发生。

而那辆摩托车的驾驶员油门不曾放掉，一边手握着手机在看，疾驰离开。

“小姑娘你没事吧？”后面开三轮车，两鬓花白的老爷爷问。

“没事。”林知安应了声，看似镇定继续开车，其实心有余悸。

在下一个红绿灯停车，走下去推上人行道，停在不阻碍行人的位置。

摘下眼镜，扯着衣裳当眼镜布，擦了又擦。

指尖微颤。

那驾驶员的肩膀上趴着一个不似鬼魂，乌黑一团的东西。

这团东西，之前也曾趴在奶奶的肩头，医院诸多病重病人的肩膀，或许是和死神，撒旦之类挂钩的东西。

眼镜框握久了有点暖意，重新戴上。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声信息提示音，敲起某个疑团。

对了，乐颂的官博。

她打开自从下载后就没打开过的微博，搜索乐颂的官博，最新一条是宣传新的明星代言人。

删掉搜索框里的文字，要搜索宋璃之的妈妈，搜索她的公司，点开键盘后，指腹迟迟按不下去。

悬在空中半天，在脑海里搜索了个遍的林知安放弃。

宋璃之甚至没有告诉过她，她的妈妈叫什么，她家里的公司叫什么。

别人结婚前，见父母，送彩礼，办酒席，订婚纱，送请柬。

她们的婚姻，甚至连见彼此的家人都不曾。

如今想想，挺荒唐，也挺儿戏。

叮咚叮咚。

接连的信息强塞进手机里。

点开。

组长：小林，会议上我和你们怎么说的，要努力，要争取，要比过B组的设计，夺得青睐。

组长：你怎么走了？

组长：B组的成员一个不少，共同进退，我们B组单单就缺少你一个。

……

组长很不满她到点下班的行为，林知安觉得她有毛病，

到点下班本来就是她的权利。

至于设计图，难道是死呆在充满班味和疲态的四方空间里可以逼出来的吗？

信息没有回复，组长开始打电话。

嗡嗡震动，林知安低下眸，毫不犹豫地关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开电动车。

左拐后，街道逐渐变得熟悉。

往前再开两个红绿灯，向左拐，进入小巷子里，最深处的居民楼第二层就是她的家。

驶到最后一个红绿灯，马路变得格外拥挤。

她规矩地跟在一辆摩托车后，半垂下眼帘，不去看前方空气中飘着的一团黑雾。

堵了一会，交警骑着摩托车赶到，开始指挥交通。

车流重新变得通畅，路过事故发生地带，

林知安看到了眼熟的摩托车，车身剐蹭痕迹的大货车，以及突兀拉起的帘子，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摩托车旁，落着一只价格不菲的品牌跑鞋，

手机定格在某个聊天界面。

驶入小巷子，有认出她的阿姨和她打招呼，客气地说她出落得这么漂亮，女大十八变，再问起工作啊薪资啊之类的。

林知安敷衍过去，许是态度太明显，阿姨没拉着她聊太久。

电动车停靠在居民楼外墙有空的位置。

小巷子远不如马路平坦，几处有颠簸，她托了托下滑的眼镜。

没有即刻上楼，绕去前面的居民楼，熟络地敲响一户人家的家门。

住的是一位老奶奶，自己做摆摊生意，卖水果，专门摆夜市。

每次林知安回来总会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买了两大袋子，手里沉甸甸，停在熟悉的防盗门前，近乡情怯，好一会手指都没能抬起来敲响门板。

“咳咳咳……”

屋内传出几声咳嗽。

林知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屈起指节，叩响门板。

里边的人很快来给她开门。

防盗门里边的木门开启，来人是一个皮包骨的女人，年岁看上去和林知安不相上下，面色苍白。

几乎是一步一个咳。

“姐。”林知安轻唤了声。

林筱笑了下，没打开防盗门，“原来还知道回来家里啊。”

“我当林大设计师已经抛却了前朝旧人，奔赴美好未来了呢。”

她的手搭上防盗门，指甲上大红色的美甲鲜艳欲滴，狭长的眼睛微眯起，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林知安从小怕她，低头，闷声说，“我就是个打工的。混口饭吃而已。”

“哦，原来在外面混不好啊。”林筱似笑非笑，“混不好才知道回来啊。”

林知安抿唇。

“把你的眼镜给我。”林筱没打算开门，透过防盗门的缝隙拿那副残破的眼镜，端详了半秒，“记住，我是要收费的。”

林知安松了口气，收费不是事，能修好就行。

她没有要开门让她进去的意思，林知安于是在外边等。

和小时候无数次一样，倚在水泥的墙面，垂首描绘瓷砖的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