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一脸期待地看向霜华。

按照她平日看的话本桥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半是会发生点什么的。她可太希望发生点什么事了。

“不行。”霜华冷脸拒绝。

“那我们今晚住哪儿呢？我已经累死了，完全走不动路了。”小九索性耍起了无赖，瘫坐在地上道：“我可没力气再跑去城南，再说了，城南那家客栈很可能也客满了。”

霜华原本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小九像猴子爬树般紧紧抱住了旁边的柱子，一副铁了心要赖在这里的模样。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无奈道：“罢了，暂且将就一晚。”

小九松开柱子，跳起身来，一脸得逞的笑容，对掌柜道：“快带我们去客房吧”。

俩人被领到了一间位于边角的客房。

推开虚掩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八仙桌，然后是一张木质床榻。床比想象中要宽大一些，看起来给两个人睡没什么问题。

小九径直走到床边，准备脱鞋躺上床榻。

“等下。”霜华拦住她，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小九，你是不是应该先……”

“先什么？”小九莫名其妙。

霜华怕说出来会令她难堪，便指了指旁边的铜镜道：“你自己看吧。”

小九漫不经心地走到铜镜前。

从前她只会看水里的倒影，这还是她第一次照镜子，眼睛倏然瞪大，失声叫道：“这这这……这谁啊？” 铜镜里那个蓬头垢面，衣服凌乱的人，不会是她吧？不不不，一定是看错了。

霜华吩咐小二给她准备一桶热水沐浴，出门道：“我先出去回避一下。”

“别……”小九心道，“你大可不必回避，等我沐浴完咱们就……”

霜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二腿脚麻利，很快就提来了一桶热水。

水汽氤氲。

小九宽衣解带，踏进了木桶。

水波轻漾，仿佛亲吻着她每一寸肌肤，带走了一身的尘埃与疲惫。

沐浴完毕，小九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袍，躺在床上等霜华。

小九刻意蜷缩在了床榻内侧，留出一大块空位，自言自语道：“应该够他睡的了吧。”

担心霜华顾忌男女大防，不愿意躺在床上，她又装模作样地将桃木剑置于木床中央，作为二人的分界线。

总之，先把他骗上床再说。

万事俱备，只欠霜华。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特地拿了个话本打发时间。

话本讲的是那个女狐妖和书生的志怪故事。

前面长篇大论描述这个书生如何痴迷读书，对男女情事完全不开窍，初遇美貌狐妖时，都不愿多看她一眼。但他越是对那狐妖爱答不理，那狐妖越是较劲想要征服他，屡屡制造和他邂逅的机会，包括但不限于：雨中送伞、花下对诗、月下共饮等等。

“废话太多，什么时候才能进入重点啊？”小九摇了摇头，不觉打了个哈欠。

好困呐。

这种内容就得跳着看。

终于，话本讲到狐妖灌醉了书生，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狐妖先是壁咚了书生，然后躺在床上，摆出撩人姿势，诱惑得书生口干舌燥，欲念缠身。

“可惜这里没有酒。”小九先是叹了口气，很快又被吊起了兴致，“摆出撩人姿势，到底是什么样的姿势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这话本先生的水平委实烂了点，就不能多描写些具体动作，让人有更丰富的画面感吗？”

撅着个嘴，小九一目十行地继续翻看。

讲到狐妖终于将书生诱惑到了床上，两人唇瓣紧贴，吻得气喘吁吁，狐妖欲取书生精气的时候，小九兴致勃勃、拍案叫好之时，内容突然戛然而止了。

小九捶足顿胸。

“然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把人的胃口吊起来，又不讲清楚接下来的情节，这种感觉简直比吞了只苍蝇还要难受。

为什么每次师父给她带回来的话本子都是这样，要么是她读不下去的传统故事，要么就是每次看到最令人抓心挠肝的情节，就空白了一大片。

想想就生气。

小九意兴阑珊，阖上话本，又取出了《百妖全书》。

目光停在了魅妖那一页，她想仔细找找上面有没有讲清楚双修之事，把大大小小的字都干瞪了好几遍，都没找到自己想看到的答案。

眼皮打架打得越来越厉害。

可太困了。

“霜华还没回来呢，我可不能睡着了。”小九强行把眼睛撑大，提醒自己道。

约摸一个时辰后，身长玉立的身影踏着月光，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霜华原是准备这一晚夜宿野外的，但现在妖物横行，他担心小九的安危，想了想还是进了房间。

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最安心。

小九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睡梦中好像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她还说起了梦话，“都是我吃的，没你的份，不许抢！”紧接着，小九猛地把被褥一踢，大半的身体露在了外面。

夜凉如水。

担心小九受寒，霜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替她把棉被掖好。

手指触到了一本厚实的书。

他好奇地拿起小九枕边的书，赫然看到《百妖全书》停在了关于魅妖的那页。

“欲解魅妖之毒，必须与异性双修。”看到这行字，他的眉头瞬间蹙起，又舒展开来。

之前，他还困惑为什么小九绞尽脑汁想跟他双修，但现在，一切豁然开朗了，她做出的种种逾越行为，原来都是为了解魅妖之毒。

早说啊。

早知道他就……

霜华摇了摇头，手心亮起一道白光，轻抚过《百妖全书》，然后又放还到了她的床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翌日正午，小九悠悠转醒，伸手挡住了阳光，眯眼扫视了一下四周，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睡在了客栈里。

霜华呢？

她猛然坐起身来，懊悔地捶了下床板，“我怎么这么不争气，怎么没等他回来就睡着了？这魅妖的毒还没解呢啊。”

霜华昨晚到底有没有睡这里？

小九俯下身子，像小狗般吸着鼻子，嗅闻被褥的气味。

没有任何松木的香味。

看来霜华昨晚根本没有睡在床上。这么大好的解毒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

小九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低头瞅到旁边的《百妖全书》，赫然停在了魅妖这一页，她的心猛然收紧，自己也太不小心了，这万一让霜华看到了怎么办？

刚准备收起《百妖全书》，小九被书上反射的一道亮光吸引了。

循着光线看去，她发现了一行她之前似乎从未看过的字眼，“在万山之祖——昆仑山上，有一种植物叫焉酸草，圆形的叶子重叠为三层，可以用来解万物之毒。”

解万物之毒？

也就是说，包括魅妖之毒。

小九眼睛骤然一亮。

她向来惜命，原先是想和霜华双修解毒，当然了，接下来她也不会放弃这条解毒的路子。

但若是一直寻不到师父，霜华这个古板的家伙又一直不愿意从了她，再过六十多日，她便会毒发失了性命。

既然现在多了一个解毒的方法，那不如两个都试试，看哪个方法能先用上。

小九决定，接下来就出发去昆仑山。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霜华白衣胜雪，衣袂飘飘，迎着冬日的暖阳进了门。

清隽的脸上映照着暖黄色的光线。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和眼下的那颗血红泪痣，显得格外惑人。

不管见他多少次，小九都忍不住感慨：美人真美啊。

但当他伸出手，桂花的甜香散开，她的眼神又瞬间被他手上的美食勾去。

那是几块糯白的桂花糕，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看起来赏心悦目，闻起来更是芬芳馥郁。

小九一下子就饿了。

前日晚上，霜华坐八仙桌旁的椅子上睡了一夜，辰时醒来后，惦记着给小九多买些好吃的，便去早市上逛了逛，先是买了几块桂花糕，又选了一碗红豆汤。

不管是桂花糕，还是红豆汤，都色泽诱人，看着就好吃。

咬一口软糯清甜的桂花糕，桂香在唇齿间散开，再喝一口绵柔沙软的红豆汤，汤水带来了冬日的温暖，令人幸福得泛起甜笑。

原本，她对霜华满腹怨气，怪他太过古板，怎么都不愿同她双修。

但现在她觉得，有这么个细心周到的人陪在身边，还是蛮不错的，至少每天吃得就很令人愉悦。

“小九，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找你师父呀？”霜华问道。

“我们去昆仑山，可好？”

“好。”

小九原本以为，霜华会问她师父为什么在昆仑山，绞尽脑汁准备信口胡编，没想到他什么都没问，就一口应下了。她不由纳闷，这人好生古怪，怎么有时候显得特别随和，对她言听计从，有时候又极为固执，寸步不让。

昆仑山屹立在西北方，据说是一座连接天地、通往仙界的神山。

两人直接往西北方向走去，计划先出凡城，途经华城，渡过西海，直奔昆仑。

在经过一家阁楼时，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带着满身的脂粉香，殷勤地围住了俩人，调笑道：“两位道长，要不要进来坐坐呀？”

时间不过才是傍晚，这里已是灯火璀璨。灯笼如繁星点点般悬挂在檐前廊下，将整个楼阁映照得金碧辉煌。

有姑娘亲切地挽住了小九的胳膊，直把她往阁楼里拉。

还有姑娘扯住了霜华的衣袖。霜华猛然拂袖，退避三舍，离那姑娘足有五六尺远。

小九抬头瞅了瞅这家店的店名，寻芳阁。

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这里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看起来比昨日的客栈繁华多了，又见那么多姑娘们热情相邀，小九不由感叹：“霜华，我看这里比咱们昨晚住的那家客栈好多了，而且这些姑娘们也极为热情，不如今晚咱俩就住这儿吧。”

霜华：“……”

这地儿确定能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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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面怪妖篇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