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再三恳求，越来越迫切，仿佛他不答应下一秒黑雾就要冲出去毁灭世界了。

“恶鬼不须镇压，若有异动，魂飞魄散即可。”

说这话时，宁述的眼轻轻睁开。

银灰色的眸美丽却又带着不可触及的寒意，如落在指尖纯洁冷白的雪，没有停留就融化，以一种近乎无情的姿态彰显它的超脱与淡然。

他在拒绝，且拒绝得毫不留情面。

030心道完蛋啦，又要进黑雾的肚子啦——

等了两秒、五秒，半分钟。

什么也没发生。

孟陬眼神定定地盯着宁述，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脊背发凉的笑意：“小天师好厉害。”

不像赞赏，不像讽刺，竟像调戏。

宁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警觉，只觉这人平静淡笑比情绪失控还要危险。

他确认自己脸上没露出任何情绪，但男人不知从哪看出他的防范，幽冷气息渐近，伴随着一声似笑似叹的轻哄：“别怕。”

宁述脸一侧，避开男人曲起的手指。

“……”

孟陬脸上仿佛被一层薄薄的笑意笼盖，眸光却深邃如同寒潭，照不进一丝暖光，潜藏着风暴来临前的暗潮。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显示是孟成益，他的父亲，提醒他今天中午回孟家吃饭，有重要事情宣布。

前世这个时候他进了监狱，五年后出来，被迫与沈以云订婚。

这一世很多事都变了。

电话很快挂断，孟成益忙得很，没有跟孟陬闲聊的心思。

孟陬慢慢吐出一口气，再看向站在原地没动的小天师，眸中冷意褪去，唇边笑容反而比刚刚真诚许多。

“我要走了，小天师不跟我说再见吗？”

“……”

宁述没有说话。

他听见男人低低地笑了几声，脚步声朝他近了几步，停顿几秒，然后才转身离开。

-

孟家。

今天吃饭的人难得来得齐，有孟成益夫妇，孟家大哥孟璋，孟琛，还有一位孟陬绝不陌生的女人。

沈家大小姐沈以云。

孟陬来时沈以云正同孟母坐在一块说说笑笑，侧身背对孟陬，时不时拿余光瞟几眼孟璋，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成益皱眉看着孟陬：“怎么来得这么晚？不是早就给你打过电话了？”

孟陬还未回答，孟琛就先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堵车。”

孟陬落座。

与孟陬、孟璋长相没有半分相似的孟琛有张娃娃脸，杏眼薄皮，笑起来十分无害，从小就非常得长辈喜爱。

他喜欢绘画、音乐、旅游、摄影……对孟璋要求极高的孟成益对他却有求必应，哪怕他留长发穿女装甚至在国外的Gay Bar与人拥抱，在孟成益眼中孟琛都是个需要保护的乖孩子。

只有他敢在孟成益话问完之后这么笑，呵呵呵个不停，半边身子都要倒在身边的孟璋怀里。

沈以云转着食指的戒指，笑容淡了。

孟成益看孟陬的眼神中夹杂着挑剔与冷漠，尽管他克制表情平和，嘴边还会挤出一点僵硬的笑——

但不难看出他极度厌恶孟陬，这个在林宏手底下当了多年打手的儿子。

他懒得寒暄，开门见山：“这是以云，你们见过，沈叔叔的女儿。”

“那戏先别拍了，我跟你沈叔叔的意思是你跟以云相处一段时间，没有问题两家就把婚事定了。”

孟成益这一世的态度比上一世好太多。

大概因为上一世孟陬认祖归宗后直接进了孟家公司工作，成天被孟成益下面的小管理呼来喝去，后面还进了监狱，让孟成益觉得丢人。

这一世孟陬的工作孟成益仍旧看不上，好歹看起来清白，孟成益的嫌弃少了一点。

沈以云没有发表意见，她支着脑袋专注地看孟璋。

这场婚事的另一对象本可以是孟璋，但孟璋拒绝了，理由是孟琛近期精神状况不好，他不想结婚。

孟琛更别提，喜欢男人就算了，看起来还不在上面。

沈以云烦他说话黏黏糊糊的腔调，若是条件允许，早就一高跟鞋扎进他的喉咙里要他闭嘴了。

这不，孟琛又笑吟吟开口：“不是人不对，是性别不对吧。”

“……阿琛。”孟璋不咸不淡出声。

孟琛疑惑：“我说错了吗？全家还有谁不知道孟陬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往郊区跑，不就是去见宁家那个瞎子？”

“人家不愿意跟你好，你就仗着人家眼睛看不见搞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这可是我从人家嘴里亲口问出来的。”

孟陬漫不经心的表情停滞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慢慢渗出来的阴鸷。

沈以云支着脑袋的手累了，继续转着戒指玩儿，仍是保持微笑不发言。她心中冷笑，好歹人家是在上面。

还欺男霸女，姓孟的——不对，在场有好几个姓孟的，沈以云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小绿茶前段时间差点把一个男艺人玩废，真以为瞒得住谁呢？

要不是孟璋动作够快，早就闹开了。

“那小瞎子现在就在我家里保护得好好的呢。”孟琛两手托着脸，“放心吧，你跟沈姐姐的婚事我不会让他破坏，谁让你姓孟呢？”

“……”

姐、姐。沈以云在心中阴阳怪气重复这两个字。

-

事情发生在孟家聚餐前。

知道人绑来了，孟琛像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一样兴奋极了，他把人全都轰出去，地下室里只留下他跟宁述。

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这间地下室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平时宝贝得很，很少带人来玩。

“下的剂量是不是有点重了？怎么还不醒呢？……睫毛真长呀，感觉一根一根数也挺……”

孟琛趴在床边翘着嘴角正数得开心时，床上人眼皮动了。

孟琛立即屏住呼吸，看着这双眼缓缓睁开。

“……？”

宁述脑袋还有些晕，三三特地等他缓了会才告诉他这里是孟琛的地下室。

孟琛派来的手下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坑骗不成直接将他迷晕。

他治鬼能有方法，对付人——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颇有些束手束脚。

宁述：[可以给我描述一下地下室么？]

他没有闻到很重的泥土气息，空气中倒是有着另一种偏甜的香味。

三三说他躺着的这张床只能容下两个人，床柱上还有疑似锁链的金属物品，整个地下室都被诡异的紫色灯光笼罩。

030：[……太邪恶了，我就知道姓孟的都不是好人！]

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器具三三都不想说，孟琛私底下玩得也太花了！这种人离宿主远点啊啊啊！！

“真的看不见呀？”

孟琛的手在宁述面前挥了挥，眨巴着眼睛：“你觉得我的声音怎么样？你说点好听的，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宁述撑着上半身想要起来，肩膀忽而一重。

他被人推倒了。

孟琛也是第一次欺负人欺负得这么容易，看着自己掌心愣了下，继而哈哈笑出声：“哎呀，你可真好玩儿。”

双眸无神的青年微微抿唇，膝盖似是要蜷缩着离他远一点。

孟琛玩心大起，手一捞，一把攥住宁述的脚腕。

“好细。”

孟琛惊叹，这人真是太可爱了，被抓住了也只是浑身一僵，全然没有动腿踢他的念头。

是怕看不见踢疼了他？还是怕一击不中激怒他？

不论是哪个，都好可爱。

与孟琛学生时期留的五颜六色的长发不同，这人的长发黑得纯粹，柔顺得像塔克拉玛干沙漠——远远看去被风吹成如绸缎一般光滑漂亮的黄金色泽，时至今日也难忘。

孟琛像个变态一样不顾人家抗拒侧身的动作去嗅人家颈侧，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种清香没有前调后调，纯洁得跟这人冷白的肤色一样。

“放……”

“嘻嘻，就不放。”

因情绪激动的关系，孟琛语速比他快得多。

也不管他要说的是‘放肆’还是‘放开’，反正就是不放手。

气恼了就踢过来呀。

宁述没想到孟家这位假少爷这样……奇怪，抓住他的脚腕给他脱了袜子，又去摸他的腰。

像是他的身体有什么这位先生没有的地方。

三三说他的手杖不在地下室，可能掉在外面了。手中没有手杖十分不习惯，宁述挣扎了一会发觉这位先生貌似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纯粹在逗弄他时——

他停下了，等气喘匀了才轻声开口：“您究竟是谁呢？”

孟琛眼眸瞪圆了。

到这种时候都这么有礼貌！居然没有破口大骂？！

“你不认识我，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孟琛故意甜腻着嗓音，“而且你没有夸我声音好听啊。”

“……”

床上人的眼睛闭上了，偏过头慢慢呼吸着。

“喂——理理我。”孟琛单膝跪上床，双手撑在这人两侧，俯下身，“你不说话我就亲你啦？”

宁述忍无可忍，在刚刚挣扎中扭到的手用力去推压过来的这具人体——却是一空。

这人嘻嘻笑了几声，抱着他在床上滚了半圈，两人直接摔到了地上。

孟琛垫在下方，双臂紧紧环着青年的腰肢，嘴唇用力地在青年脸颊上亲了一口，发出更爽朗的笑声。

……像个疯子。

别人看他的长相以为他就算好那口也是被虐的一个，其实不是，他更喜欢看别人在床上痛苦难耐。

第一眼看见宁家的这个小瞎子，他甚至有被惊艳到。曾以为孟陬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喜欢一个久病在身的人。

现在看来——这小瞎子身上也没什么病气嘛，香香软软的，可好抱了。

孟成益看不上孟陬在林宏的地下拳场打过拳，却很是支持孟琛打拳，还去看过孟琛比赛。

不过今天，他可没把那种霸道的力气用在这人身上，怕还没玩就散了。

他嬉笑着看身上人撑着手肘半天坐不起来，不得不赖在他身上喘息的样子：“这里有监控哦。你说把刚刚的画面拷贝下来送给孟陬，他会不会发疯啊？”

“……”

“他发疯了可是好呢，我就能看他的笑话啦。”

“你是孟家人？”身上人却没被他带歪，“孟……琛？”

孟琛扶着他的腰：“诶？你怎么知道我呀？难不成你其实早就关……”

“上次宴会，我没有听过你的声音。”但孟陬、孟成益、孟璋他都听过，孟家姓孟又仇视孟陬的，只剩一个孟琛了。

“所以你怎么还不夸夸我的声音呀？”孟琛索性也绕了回来，嗓音更甜了。

衬着他那张欺骗性极强的脸蛋，哪里像是仗着自己力气奇大、抱着人不撒手的混蛋呢？

“……我不喜欢你的声音，所以不知从何夸起。”

青年眼尾氤氲出的淡红是方才挣扎所致，只可惜他眼盲体弱，挣扎了半天也没逃出这人掌心，反而被人戏弄得最后一丝力气也无。

他不作弱态，表情始终淡淡，那双眼也没再睁开过。

——看得孟琛兴趣越来越浓厚。

孟琛轻而易举将人打横抱起放回床上，指关节勾着锁链发出哗哗声响，刻意去看青年的表情。

宁述仍是懒得理他，清清冷冷的，让人更想做些过分的事，看他乱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

在衬衣扣子被解开两颗时，青年面上终于有了屈辱的痕迹。他的唇咬得发红，将原本浅淡的薄唇染成艳色，极其好看。

“真漂亮……”

孟琛也算见过许多美人，眼前这位却能轻易挑拨起他的情.欲，在这张床上，他甚至都开始不舍得继续下去了。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青年锁骨前，孟琛突然停手。

他侧头像是在听什么声音，接着杏眼微眯，一脸戾气地下床了。

只是在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被脚步声吸引着看这边的青年——他刻意舔了下解扣子的两根手指，舌尖发出黏腻的声响。

青年身体一僵，果然又将头转了回去。

孟琛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笑。

…

地下室重归安静。

骂了半天孟琛的030都骂累了，它多想把宿主身上绑着的四条链子都扯断了，但——

有鬼很快把它的想法付诸行动。

看着凭空出现的红衣男鬼，030惊得怪叫一声：[怎么是他！]

在小院中，艳鬼的红衣层层叠叠，华美异常，可这些时日不见，艳鬼的红衣变得破破烂烂，尾端拖在地上留下淡淡血痕。

离开宁述的时日里，他似乎没有一日停止过杀戮。

但本市并没有频繁命案发生……

030：[孟琛认识了那位姓徐的天师，徐天师教他怎么炼鬼！艳鬼一直在吞噬同类，他的等级变成了三个问号啊啊啊……]

也就是说超出系统局的资料库范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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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天师（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