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口井1

夕阳西下,黄昏降临。淡色光晕笼罩起孤落的村庄,绚烂的云霞被一团黑雾染色。整个村子里最多的东西,是井。

一口漆黑的井位于村子的中央,小孩被告诫不敢靠近,终于有一天,村里人抬起巨大的石头,堵住了井口。

黑羽乌鸦绕着井口飞了几圈,停在了石头上。那双黑豆似的眼睛里充斥着无限恶意,惨绝人寰的叫声里似乎充满了对世人的嘲笑。

乌鸦飞走了,天色再也没有开明过。

*

二人相伴数月,一路上载歌载舞,性情十分投的来,转眼间寒冬腊月,温行止怕冷,穿上了厚重的裘衣,倒是苏邪雪,仍然是一袭单薄的红衣。

“阿雪,你当真不冷?我不信。”温行止抓过苏邪雪的手,所触尽是一片清冷,那双手却莹白如玉,十指纤长,没有丝毫被冻坏的红肿。

“不冷。”苏邪雪抽回了手,不料透明的指甲过长,划过温行止的手背时,痛的她惊呼一声,随即又是一阵抱怨,“阿雪,你这指甲也该剪了,又不是个女人,留那么长做什么。”

苏邪雪轻轻的按了眉心,一时不知是惆怅还是困扰,以前竟没发觉,行止唠叨起来真是要了他的半条命了。

寻思着转移话题,苏邪雪懒洋洋半眯着眼,抬手取下狐妖面具,搁置在一旁,轻声一笑,“行止,这天寒地冻的,想不想听个故事?”

温行止正闲得无聊,闻言立刻起了兴趣,凑了过来,问道:“你还会讲故事吗?”

“自然。你可知,我这面具的来历?”他指尖轻点了桌子上的面具,唇角微弯。

“不知道啊,有什么特别的吗?我只记得你说过它能隔绝妖气,但那青城山的靳杨道长不是照旧发现你了吗?”温行止摇头晃脑说出了心底的疑惑。即便苏邪雪说过靳杨是看着相貌认出的。

苏邪雪神色不明的低声笑了一声,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奇特的意味,“行止,若有一日,你见到一个异瞳男子,可要当心了,千万离他远点。”

“异瞳……男子?哈哈,怎么可能!”温行止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才反应过来。“等下,你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的吗?故事呢?哎,阿雪……”

只见苏邪雪变成了狐狸模样蜷缩在客栈床上,打哈欠道:“别吵了行止,我困了,要冬眠的。等会儿,还要赶路的。”

温行止:“嗯……?”她完全不明白苏邪雪在说什么,无奈叹气,脱了靴子上榻,睡在小狐狸身边,戳了戳它的耳朵,“阿雪,你把那个苏嫣然弄哪儿去啦?”

然而苏邪雪翻了个身,已经睡着了,没有理睬她。

喊了几声都不理睬,温行止索性翻了个身,拎着苏邪雪的,袖子自己翻找起来,嘀咕道:“那么大的一只狐狸,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到底藏哪儿了……”

正在她寻找的时候,苏邪雪忽然睁开清明的双眼,注视着温行止。

温行止一愣,讪讪缩回了手,“哈哈”尬笑了两声,“我打扰到你了吗?对不起啊阿雪……”

苏邪雪却坐了起来,扣上了搁置在一旁的面具,起身有出去的动作。

“怎么了?”温行止也突然觉得有些反常,跟了上去。

只见苏邪雪凝眸望着远方,站在窗前,寒风凛冽吹起了他的发梢,但他的眼神疏离淡漠,仿佛透过这皑皑白雪在看别的东西。

“风中,有一股不祥的气息。”苏邪雪道。

“走吧,行止,随我去看看,是妖魔,还是鬼怪。”苏邪雪淡淡一笑。

“啊?这天寒地冻的……”温行止不太情愿。“你又不是除妖师,何况哪儿来的那么多妖魔鬼怪啊。”

这样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很诚实的跟了过去。

外面很冷,二人顶着风雪走了许久,但似乎已迷失了方向,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雾气,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路。

“怎么停住了?”温行止撞到了前面人的后背,“哎呦”一声,包裹掉在地上。

苏邪雪不动声色,抬手敲了敲面前的空气,道:“这里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我们在刚才好像误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

温行止闻言,抬头望天,只看见乌蒙蒙的一片,不知何时已经天黑了。

“上面,好浓的瘴气。”苏邪雪道,“既来之则安之,行止,跟紧我,我们去看看这瘴气的源头。”

温行止其实是不愿多管闲事的,不过心知无法说服阿雪,只好由着他任性妄为,跟着他朝着村庄深处走去。

正常情况下,村庄外面都该立个牌子,上面写着这庄的名字,但这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甚至田地里看不到任何农作物。

温行止想起之前遇到的**,不由打了个哆嗦。扯了扯阿雪的袖子,“这里该不会也是……”

“不是,我闻到了人的气息。”苏邪雪道,眸色有一瞬间变得血红,流露出冷冽。

整个村庄寂静无比,仿若无人之境。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没有一丝灯火。奇怪的是,家家户户门前似乎都有着一口井,井里有清冽的水波在流动,证明里面是活水,应该有人居住。

正在疑惑村庄的人在何处时,藏在暗处的箭矢密密麻麻射了出来。

苏邪雪迅速抽出折扇脱手而出,自动飞转一周,打掉了那些箭矢。

温行止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什么也来不及阻止,只是本能的朝着苏邪雪贴近。

场面再度寂静,温行止又撞在了苏邪雪身上,被他一把搀扶住,空气中只余有铁制的箭头摔落在地面上碰撞的声音。

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偷觑着擅闯村庄的不速之客。

“还要继续么?”微笑间,村民手中的弓箭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断,苏邪雪用一种漠视的目光扫视全场。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有个男子躲在黑暗里发问。

“可能来救你们,也可能来杀你们的人。”苏邪雪轻声一笑。

也许是他的笑意太过张扬,一袭红衣卓而不凡,村民们对他表现出忌惮,不敢上前,也不敢轻易采取行动。

“你想救我们,首先自己出的去再说。”那名男子道。“任何进入村子的外来人,最终都是这里的困兽,无一例外。”

苏邪雪斜看他一眼,并不搭话,只是用法术挑起地上的行李,扔在温行止怀里,迈步道:“走吧,行止。”

虽捉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全心全意相信着苏邪雪,也不多言,只是跟了上去。

“这是什么村子?看起来怪诡异的。这里的人人也……”想起方才那些瘆人的眼神,温行止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更不明白的是,“阿雪,刚才你说的不详,是指这个村子?”

温行止抱紧怀里一团包袱,戳了戳,好奇里面装着什么,又软又热。

她也注意到了,这里气温比刚才要热。外面是冰天雪地,这里地面很干净。

“此地未知,尚在人间。行止不必忧心,万事有我在。”苏邪雪语气中的不避锋芒,似乎当真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在前面慢悠悠逛着。

“哦……”温行止心不在焉,四处张望。

这个村子不大,但好像与世隔绝,走了一路,四处耸立着黑洞洞的井口,每隔几家就有一个,好像不是口井,而是坟堆。

“他们很喜欢喝水吧,这么多的井口。”温行止略微惊奇,走过去压了压把手,“没水?”

“观其四周草木枯荣,有水才不正常。何况……这里有鸟!”苏邪雪忽然探手,袖中出现一根红线,从一旁枯树上拉扯了只乌鸦过来。

“诶,你做什么?”温行止吓了一跳,痛心疾首的表情,“我理解你喜欢吃烤鸡的心情,但这是只乌鸦。”

“无妨,不重要。”苏邪雪唇角勾起,掌心猝然窜出狐火,把乌鸦放在上面烤。

温行止不忍直视,捂着眼睛。略微艰难的,“哎,阿雪,这是……乌、鸦。”

“乌鸦怎么的?”苏邪雪斜乜她。

“乌鸦在民间代表不详,你吃了它,岂不是把晦气都吃掉了?”温行止想了想,还是得去阻止苏邪雪,抓着他的手腕,连哄带骗,“听话,咱把乌鸦放下,我们回头出去吃烤鸡。”

“我不是人,不必遵守人的习俗。”苏邪雪辩解道,还是乖顺地灭了狐火。

温行止上前去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没想到这看似修长纤细的手指力气有这么大。温行止只好哀求似的无奈看着苏邪雪,叹气,“阿雪啊……”

“你看这天高云淡,看这长河落日,何必为只乌鸦扫了兴?”

“天高云淡?长河落日?”苏邪雪微眯起眼,眸光幽魅。

“咳!打个比方啦。”温行止嘿嘿一笑。

最终苏邪雪还是松了手,乌鸦似受惊般猛地振翅飞起,却是朝着井口飞下去,跌跌撞撞,消失在里面。

温行止一时无语,“它,没必要这么想不开吧?去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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