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回来后,蒋挽说周川柏找他有事情,送姜折回了酒吧,立即开车离开了。
夜潮门口仍然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姜折取下它,摩挲着那四个凹下去的字,想着这块牌子最近的使用频率好像挺高的。蒋挽这几天晚上几乎都关店,原因他却不说。姜折总担心这样做生意会亏本。
姜折打理好夜潮,然后到外面捡垃圾,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正巧阿坤下渔船,他拎着一兜鱼,赤脚走过来。
“怎么没看见蒋挽呢?”阿坤抓了一条鱼,随手搁旁边一个桶里,这个桶是装上沙子用来插遮阳伞的。
“他有事出去了。”姜折去里面拿了一瓶汽水给他,阿坤满头大汗,看着挺辛苦的。
阿坤坐下,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欸累死我了。”
“感觉我刚在海上上演了一出老人与海。”他笑着说,“小姜,有件事儿我挺好奇的。”
姜折坐到小桌子另一边,等待下文。
“你怎么跟蒋挽聊到一块儿的?”阿坤问。
其实阿坤跟蒋挽是认识一年后才熟悉起来的。阿坤大大咧咧,但蒋挽明显不是这种,相反,刚认识那会儿特别孤僻一人。阿坤隔三岔五找蒋挽喝酒聊天,这才跟他混熟。
所以阿坤特别好奇,姜折这么内敛的人到底是怎么和蒋挽交的朋友。
姜折无法回答,只能说:“蒋哥是一个很好的人。”
阿坤叹气:“要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情,蒋挽也不至于辞职来开酒吧了。”
“那种事情”?姜挽看着阿坤,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阿坤也反应过来:“蒋挽没有跟你讲过?就他教书那段时间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下,要和姜折说,但姜折摇摇头:“阿坤哥。”
既然蒋挽没有跟他说,就说明他没有必要知道。况且贸然插手别人的事情也不礼貌。
阿坤起身要走,往前迈了几步,又停下,说:“其实吧,蒋挽也挺不容易的。”说着,又忽然笑起来,“哎哟我去,谁都不容易,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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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
清吧里环绕着悠扬的音乐,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喝酒、玩游戏、接吻或者是做其他的事情,氛围很好,让人放松。角落处,蒋挽倚着墙,喝完了第三杯酒。一边的周川柏在给他倒酒,倒完后噗的一下笑了。
蒋挽轻飘飘地问他笑什么,周川柏上下打量他,“嘶”一声:“你不对劲。”
“你是不是有病,你自己的酒吧不能喝,非得跑这儿来让别人赚钱。”周川柏吐槽。他倒是喝舒服了,待会车还得他帮忙开回去。就算要找代驾也麻烦。
周川柏吐槽归吐槽,也没让他别喝了,自己去要了杯果汁,窝在沙发里看手机。
他们隔壁桌有五个人,三男两女,游戏玩得正嗨,其中一个男生输了,另外的四个人起着哄,一阵开怀的笑声传过来。不一会儿,那个男生走到了蒋挽旁边,不太好意思地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打扰了,那个……可以加你的微信吗,就是游戏的惩罚是要加一个陌生人的微信……”
那个男生不太高,长得很清秀,看上去还是个学生。蒋挽听见声音后抬头看,一瞬间觉得他的目光十分熟悉,跟姜折五分相似。
想到这,蒋挽摇头:“不好意思。”
男生还是垂着脑袋,讷讷地没有开口,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周川柏嘎嘎一通乐,又纳闷道:“他怎么不来问我?”
挠挠头,周川柏继续刷朋友圈,没过几秒,他激动地号了一嗓子,拍着蒋挽的肩膀说:“我靠啊,唐韦过几天结婚了。”
唐韦是他们的高中同学,玩得挺好的兄弟。周川柏都不知道他谈了恋爱,居然一下子都要结婚了。
蒋挽觑一眼他手机界面:“结婚很好?”
这一问可问到他了,周川柏答不上来:“可能……好吧,不知道。”
周川柏叹息:“我想谈恋爱了。”
“谈啊。”
“谈不了一点,我家那猫猫狗狗我都照顾不上来,再说了要是谈恋爱就没多少时间陪它们了。”他很是遗憾,“别说我了,我好歹之前也谈过两个,你是一个也没有。我真担心你会一直单着啊。”
蒋挽张嘴想说话,但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他顿了顿,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姜折的语音电话。
所幸不是视频通话。他点了接听,对面的姜折先是小声“喂”了一下,等他“嗯”过,他才说事情:“蒋哥,你回来吃午饭吗?阿坤哥送了一条鱼过来。”
现在的蒋挽意识还是清醒的,想了想说回。
“那我杀鱼去了。”姜折讲话慢悠悠的,颇有慢调音乐的意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蒋挽拿开手机看时间:“现在。”
主要是他担心姜折不会杀鱼,到时候弄得一身鱼血。
姜折“噢”了两下,然后挂掉了电话。
“走了啊?”周川柏没反应过来,看他去结账,赶紧带上东西跟过去。
蒋挽点头:“回去了。”
“……神经。”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莫名其妙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苦了周川柏还要给他当司机。
上了车,周川柏系好安全带,对着后视镜整理头发:“嘶,你有没有觉得我这头发得剪了?”
蒋挽半闭着眼睛,不咸不淡说:“可以孵小鸡了。”
车开出去,周川柏忽略刚才蒋挽的话,随口提:“刚是小姜的电话啊?”
“嗯。”
“说起来,他也来夜潮好一阵儿了。除了话少太闷了点,倒是没什么毛病,挺不错的。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招来的人?之前问你好几回了硬是不肯说,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捡到的。”
蒋挽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把周川柏吓得差点一脚油门闯红灯。
“什么鬼?捡到的?在哪里捡到的?”
蒋挽睁开眼睛,偏头看窗外,语气低低的:“海边。”
“为什么?”周川柏减慢了车速,好奇心爆棚,“你别讲醉话蒙我啊。”
蒋挽当然不会随便告诉别人姜折的事情,就算问的人是周川柏。他摇摇头:“你不用知道。”
七八分钟的工夫就到夜潮了,周川柏原本想赖在这儿吃完饭再走,无奈他妈妈打电话给他,说是有什么事情,他只好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了。
蒋挽处理完鱼,然后姜折准备配料,等鱼腌个十来分钟,再由蒋挽去煎鱼。
将鱼翻了个面,蒋挽问一边的姜折:“复学手续那些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他边洗手边瞄蒋挽,“蒋哥,那你之后还会招人吗?”
“不招。”
姜折自觉地去拿碟子:“噢。”
“姜折。”蒋挽说,“以后别做傻事了。”
听到这话,姜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嗯。”
“有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姜折左手抓右手,脚尖蹭蹭地板,盯着自己的鞋,没什么自信地问:“可以吗?会不会麻烦你?”转念一想,他都已经麻烦蒋挽两个月了。
鱼煎好了,躺在平底锅里,蒋挽放下铲子,抬起胳膊,手指快要碰到姜折的头发了,但姜折很蒙圈,下意识躲避了一下。蒋挽静止一瞬,马上收回手,拿起一旁的碟子盛鱼。“没关系的。”
姜折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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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折来浪乡时随身带的东西少得可怜,连那部年岁已久的老人机里的通讯人也只有两三个,而老人机还被冲进了海里。姜折要离开了,也不用通知谁,装好行李就能立即动身。
回三华坪的票是第二天早上九点的,前一天晚上,蒋挽又关了店,不太放心姜折,去帮他一起收拾。
对于蒋挽的操心,姜折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东西就一点点,根本不用怎么收拾。但看到蒋挽的脸,又感到很高兴。记得自己准备去上大学那天下午时,吴春萍也像蒋挽这样,在一边帮他叠衣服,吴春萍当时就病怏怏的,可她坚持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让姜折放心地去读大学。
不知道为什么,姜折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他对蒋挽的情感复杂,难以言说。
吴春萍的离开他难以释怀,却也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永远沉浸在那些不好的回忆里。但离开蒋挽不一样。他还可以再回去,而回忆也是好的,像一场真实到显得虚假的梦。
世界真是奇妙。感慨完,姜折顺手把蒋挽递来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行李箱是蒋挽的,他说是几年前去国外旅游用的,灰色的二十寸,有些小,他用不上,刚好姜折东西少,就送姜折了。姜折不瞎客气,虽说那几套衣服也是蒋挽给的。在姜折心里,蒋挽已经排到了第二位。
过了一会儿,蒋挽又往床上放了几个盒子,摆得整整齐齐。姜折整理好行李箱里,胳膊一伸,捞过一个盒子,上面突起的四个磨砂小字“男士内裤十分显眼”,姜折立马塞进箱子里,头一转,对上蒋挽的眼睛。他以为蒋挽会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扫了他几眼,出去了。
姜折听见门合上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又偷偷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盒子,莫名脸热。
因为他之前有一次,不小心看见过蒋挽换裤子,他穿的内裤好像就是盒子里这款。
外面响起脚步声,姜折匆匆塞回去,发誓他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是单纯觉得那次看见的蒋挽特别好看。
“把这个给小姜吧。”夜潮外,梁倩一脸困意,手上提着个牛皮纸袋,她打着哈欠,“我回了。”
等人走远,蒋挽关上门,把袋子给姜折。
姜折脸有点红,打开袋子,抽出里面的纸,竟然是画。这两个月梁倩找过他很多次,让他当模特,画了非常多的画。他问过她一次,可不可以要一张,不过梁倩并没有答应。姜折抚摸着画纸边缘,咧嘴笑了笑:“倩姐真好啊……”
蒋挽眉毛一压,往床上一坐,默不作声注视着他。
姜挽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也看不见此刻蒋挽的目光有多深沉,背对着他,自顾自地乐,一张张地翻着画。
沙沙一阵翻动,突然停了几秒,蒋挽瞥过去,只看到姜折少有地动作利落迅速,把那沓画收了进去。
“怎么了?”蒋挽看他心虚的样子觉得很新鲜。
姜折根本不知道自己骗人的表现很好笑,一面说没什么,又一面眼神躲闪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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