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次日，雨。
夏日这一阵阵的雨使思归本就不快的心情愈加烦闷。
今日就要与涂山怀月与苏秀妍二人返回幻境，为解心中困惑，思归差点一时冲动去找盼倩问清楚。
“可姐姐既不愿意给我看灯上的内容，也不愿让我细问香囊的来历，定是不愿告诉我实情，我就算去问了，又能问出什么呢？”
想起昨晚盼倩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自己，思归有些失神：“况且，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姐姐，我不过是她的朋友罢了。”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终究人妖殊途……
“思归，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堂姐让我来叫你。”
盼倩小心翼翼地靠近思归，不知怎的，昨晚回来后思归就一直心情不佳，也不多搭理自己，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莫非、莫非是讨厌自己了？
思归抬起头复杂地看了盼倩一眼，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盼倩将思归引至门口。
一路上无论自己说什么，思归都只是简单地回应一下，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思归，若是我做错了什么，希望你告诉我。”
矛盾果然还是在分离前解决最好。
可思归却是喉咙微动，片刻的犹豫后只说出：“无事，告辞了，姐姐。”
遂径直向马车走去，竟是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盼倩。
到底是什么情况？盼倩的大脑混乱了。
为解心中郁气，思归一回幻境，便要去冰室静心。
幻境内灵气充裕，修炼者一般只需找个安静的地方，放空心灵，将灵气吸收注入到内丹中，便可提升自身的灵力。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大部分狐妖不但难以在修炼途中做到心无杂念，更难将灵气完满地注入内丹中，若是其中任何一部分出现差错却强制进行，很有可能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因此幻境内普通狐妖的极限便是三条尾巴，若是更多，便可称为天之骄子了。
思归这次要去冰室，可是吓坏了族长夫妇。
虽说现在是七月初，可冰室的寒冷可是深入骨髓。一般只有走火入魔者才会入内。
仔细瞧来，女儿这次回幻境确实不如之前面带喜色，倒像是揣着烦心事。
“思归，你这是怎么了？若是心情不畅，可以与我们诉说，莫要去那冰室折磨自己。”
“是啊，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族长夫妇你一言我一语，试图劝说女儿，可一对上女儿那焦躁不安的眼神，两人也是噎住了。
看来问题比自己想的严重。
“爹娘不需担心，待孩儿问题想通，自会出来。”
冰室内凛冽，即使思归运用全身灵力抵御这彻骨的寒冷，仍止不住哆嗦，平日粉红的脸庞了无血色，眉毛带上冰爽。
可这正是思归想要的：通过□□的痛苦转移内心隐隐的疼痛。
“姐姐是何时有的心上人？两年前？抑或是我不在的这两年间？想来姐姐在再会的半年前与我失了联系，这半年很有可能……”
“可姐姐有心上人与我何干？我们确实形同姐妹，但也只是姐妹罢了，我不可能一辈子与她在一起，她是人类，会遵从父母的安排嫁人生子，她会渐渐衰老，人类寿命不过百年，而我是狐妖，我会活上百年上千年，我们终究会分离。”
“既然可以相伴的日子本就短暂，才更弥足珍贵，况且姐姐本就有大劫将至……”
想起下午对盼倩的冷漠态度。
不甘、无力、后悔……各种情绪接踵而至。
体内灵力紊乱，心跳加快，呼吸不畅，思归只感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思归！思归！”
因对女儿不放心，白芷柔本就在冰室外守候，察觉到异样的气息，这才得以马上赶进来，自己的担忧果然不无道理。
在这用于静心的冰室内，思归竟能走火入魔，好在其修为尚不太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白芷柔将女儿抱出冰室，注入最纯粹的灵力。
这次不论说什么，都要找出问题的症结。
思归醒来时正在床上，眼帘里印入父母略带疲惫的面孔，思归有些许愧疚。
“爹，娘……”
嗓子如刀割，声音沙哑，身子也有些乏力，看来是发烧了。
“思归！你可算醒了！”
白芷柔扶起思归的身子，喂了些热水，复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思归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一旁涂山启眉头紧皱：“你可知这次你走火入魔，晕了一天一夜？还好你娘不放心非要跟去，不然！”
思归自小便是被涂山启宠溺着长大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火。
自知事态严重，思归也不做无谓的辩解，自觉地选择沉默。
只是，自己竟会因为姐姐有心上人这件事走火入魔？擅自在脑海中想象了下姐姐与其他男子言笑晏晏的场景，思归感觉那熟悉的痛苦再度席卷全身。
“思归！你醒醒！”
父母的呼唤声将思归拉回了现实。
“你、你究竟是有什么烦心事，竟能再次险些入魔，这次你如若不说，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涂山启态度坚决，若是思归在外面如同方才这般入魔，定会伤到他人，自己作为一族之长，必须要清除隐患！
可思归却是闭上眼睛，难以理清的奇怪情绪，自己不想告诉他人。
“你！”
涂山启气得有些说不出话，他有些搞不懂自己的女儿了，明明两三年前还会向自己撒娇，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倾诉，她更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
若是往常，涂山启定时会柔声细语地引导女儿，可这次不同，入魔无小事。
涂山启在房内踱了几步，“什么时候想清了，再出这间房。”
说完便出了门，对着房门口下了道咒令。
“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了这扇门。”
自己这是被下了禁足令，思归换了个姿势蜷缩在被子中。
“娘，您也下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白芷柔踌躇了下，柔下声：“你爹他也是为你好，但……总之，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可以向娘倾诉。”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离远了。
*
虽然摸不清思归态度转变的原因，但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重新缝制香囊。
“姐姐，帮帮我嘛。”
南芊颂被摇晃得有些头疼。
“我答应你，你先把手松开。”
“谢谢姐姐！”
这次时间不似七夕前那般紧迫，盼倩有成品比初次好的把握。
希望思归看了自己的礼物，心情能变好些。
“怎的又要重新做一个？是之前那个思归不喜欢？”
“不是，出了点小意外。”
盼倩尴尬地绞着手指：“昨日我不小心将香囊掉入湖中，弄污了它，便没送出手……”
南芊颂扶额，“你这次想绣什么？莫非还是白狐？”
“姐姐你怎么知道？”盼倩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把想法写在脸上了？
“感觉盼倩对白狐有股执念。”
南芊颂说着，幽深的眸子直望进盼倩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破绽。
果然，盼倩动摇了，她瞳孔微缩，挤出一丝笑来：“那是因为思归喜欢白狐，所以……”
盼倩接下来的话被南芊颂制止住，她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姐、姐姐？”
南芊颂将身子坐直，语气平缓，今日她决定将事情问清楚。
“你说的不对，不是因为思归喜欢白狐，而是因为她就是白狐，对不对。”
明明是反问，但语气肯定。
盼倩当机立断站起身来打算逃离现场，却被南芊颂拉住了衣角。
“看来，是真的了。”
南芊颂将盼倩拉回身前：“你先坐下，放心，我只想知道真相，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自南芊颂这次回南府，在逐渐的相处中，盼倩发现，自己这个姐姐的洞察力真是较常人敏锐的多。
现在，盼倩在南芊颂面前如坐针毡，“姐……”
“嗯？”
看来自己是非说不可了。
盼倩用力敲了下自己的大腿：方才如此紧张做甚，不是自露马脚？
“姐、姐姐为何认为思归是狐妖？”
南芊颂喝了口茶，抿抿唇，“很简单。其一，挽夏那日表现异常，这孩子有阴阳眼，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坚信她确实看到了尾巴。其二，我好奇涂山氏，便去查阅了相关书籍，发现涂山以前竟是九尾狐妖聚集地。其三，你准备在香囊上绣白狐，可白狐寓意不佳，我便猜测白狐对于思归具有重要意义。综合下来，我推测思归便是九尾狐妖。”
盼倩瞠目结舌，这很简单吗？一般人会如此关注细枝末节的东西吗？
盼倩低下头来认输：“姐姐的推测十分有理，你的猜测是对的。”
南芊颂盖上茶杯，将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对上盼倩不安的眼眸。
“这么说来，你的意中人既是女子，又是狐妖。世俗伦常我不关心，人妖殊途却是不可忽视的大事。”
盼倩身子一颤：“姐姐是不允许我与思归在一起吗？仅仅因为她是妖？可你也明白，她并无害人之心，她……”
南芊颂摇了摇头，“不，我关心的不是这个，人妖殊途，我们的寿命年仅几十年，而妖可达上百上千年。如若你们二人真在一起，将来你必定先思归而去，你忍心独留她一人于世间？你们是没有结果的。”
看见盼倩沉默，南芊颂决定狠下心，“更何况，你十六岁生辰将近，爹必定是要将你许给某家公子的，你可做好打算？”
是了，姐姐说的是实情，自意识到自己的真心，便一门心思花在思归身上，为此患得患失，竟是没有考虑到其他现实因素。
“想要与思归在一起，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吗？”
怎么写成这样了，我一开始的打算是没有这种情节的。
努力把故事拉回我设想的正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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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妖殊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