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颜颂安家门前,萧淮停住脚步,抽出手敲了几下门。
不多时,舅父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打开门,“谁啊,大早上的,天还没亮呢”。
只见门前站着一个劲瘦的红痕少年,身后背着一小姑娘。
定睛一看,这不是颂安嘛,舅父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脸上一边,“颂安不是在房内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慌忙从萧淮那接过颜颂安,将昏睡的小姑娘抱进屋内。
萧淮见状跟了进去,也没说身后还有人,似是完全忘了后边还气喘吁吁背着宋怀玉的唐墨。
小心将颜颂安抱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舅父摸了摸她的额头,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意识到小姑娘熟睡中,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眼少年,见对方眉目和善,露出微笑让自己显得和蔼,小心问,“颂安为何会同你在一处”。
萧淮没说话,因为门外又来了动静。
“快来人啊,我没力气了”唐墨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舅父看到浑身血污的宋怀玉,眼中满是震惊,忙冲上前接过宋怀玉,小心翼翼将他扶到榻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舅父手足无措,有些六神无主,盯着满是鞭痕,脸上沾满血迹的宋怀玉,说出的话都是抖的,“不行,怀玉伤得这般重,要请大夫”。
可眼下,屋内多了两个陌生人,舅父也不知该怎么办。
唐墨才来儋州没多久,自是不清楚这里的大夫在哪,这时萧淮出声,“我去吧”。
“多谢你,你能不能帮我去请康全医馆的周鱼小大夫,告诉他永安巷的林夫子,请他来诊治我的外甥宋怀玉”舅父感激地看着少年。
萧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老天爷啊”舅母走出房门,看到躺在榻上的宋怀玉,惊呼出声,“怀玉被谁救回来的”。
舅父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摇了摇头,让舅母打点水,为浑身是血的宋怀玉擦拭一番。
他将目光放在唐墨身上,和蔼问:“请问是你和那位小公子救的我们家怀玉吗,昨夜发生了什么,颂安她怎么会在外边”。
家中最小,被长辈宠爱长大的唐墨自是知道,若是颂安的舅父母知道昨日那般胆大去闯孙府,必定会急死。
况且,孙府之中看到的那些,显然不适合让二位知晓。
故唐墨隐瞒了些实情,谨慎开口:“苏公子想是得罪了孙府的某位贵人,被抓了进去,昨日孙府大火,乱作一团,没人注意到我,我便趁乱将苏公子带走了”。
“颂安遇到我,我不忍心看着小姑娘担忧她表哥,便将她带了去,没想到小姑娘晕倒了”
说罢,唐墨弯腰作揖,脸上带着歉意:“是我擅自做主将颂安带走,还没护好她,让二位担心了,当真对不住”。
舅父忙扶过唐墨,“怎么会呢,你救了我家外甥,我们家感激还不够呢,况且颂安并无大碍,多谢了”。
舅父虽还存些疑惑,怀玉得罪的那位贵人是何等人,竟有本事威胁官府。
但问过唐墨后对方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舅父也不再深究,总归怀玉回来了。
解了心中的一些疑惑,舅父将担忧的目光移向宋怀玉,同舅母一道擦拭他身上的血迹。
看着宋怀玉身上的伤痕,舅母没忍住,哭出了声,“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啊,要受这样的罪”。
这边,萧淮来到康全医馆门前。
盯着紧闭的大门,天微微亮起,显然,还未到医馆开门的时辰。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医馆有个后院。
重伤那人,显然不能再等了,萧淮经历过孙府的折磨,自是知道那些手段足以让寻常人生不如死,再拖下去难免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萧淮足尖点地,上了医馆的屋顶,准备强行闯入将那个小大夫带出来。
下一瞬,一股劲风穿过,一道穿着青布衣衫的身影突然出现,一拳打向萧淮。
萧淮眼神一凛,用双臂抵住突然的袭击,被打退了数步,屋顶上的瓦片也碎了数块,掉落下去。
另一位白衣大叔忙走出门,看着掉落的瓦片,顿时愤怒,大喊道:“曲有道,你赔我瓦片”。
曲有道听到这话,扭头无语道:“周大夫,我帮你打贼人,你还要我赔,没心肝的......”。
话没说完,被打退的少年刹那间攻了上来,竟让曲有道退了两步。
曲有道下意识回以一掌,却被他硬生生接了下来,眼中露出惊讶,这少年看着年纪尚小,竟有点本事。
“啪嚓啪嚓”
屋顶上的瓦片又碎了数块。
周大夫怒吼,“赶走就得了,你干甚呢,我这医馆都快被你端了”。
“行行行,等我有银子赔你”曲有道敷衍道。
萧淮吐了口血,眼中带着些阴郁。
此刻的萧淮脸上稍微白净些,头发也不像之前在医馆晕倒那段时日一样乱七八糟。
曲有道那时也只是看过他一眼,自然没认出来。
“有点武功,来当什么贼人”曲有道摆摆手,赶人道:“你走吧,今日算给你一个教训,以后莫要干这等事了”。
萧淮眼神透着狠意,捂着胸口,扫到刚醒出来凑热闹的钟鱼,喊道:“永安巷的林夫子请你去诊治他的外甥宋怀玉”。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要救那人被用了鞭刑。”
钟鱼瞪大眼睛,“宋表哥找到了?太好了”。
一旁的周大夫疑惑,“不是贼人,请人来治病的?”。
“臭小子,你早说啊,既然不是贼人,翻人屋顶干甚,还同我打起来,你找死啊”曲有道发现自己搞错了,有些心虚,带着些无语。
萧淮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看着拉着周大夫急忙去找药箱的钟鱼,知道自己的任务达成了,跳下屋顶离去。
曲有道“诶”了一声,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仔细一看脚步还有些踉跄,一看就被自己打伤了。
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不过功夫挺好的,也不知师承何处”。
钟鱼提着药箱,拉着周大夫,快步朝永安巷走去。
一路上,看着急切地钟鱼,周大夫问:“这是怎么了,这般急,林夫子的外甥,怎么会出事”。
“这事一言难尽,宋怀玉失踪好几日了,林家人都要急死了,颂安这几日为此愁眉苦脸的,都不找我玩了”颜颂安这几日的不开心钟鱼看在眼里,也为她感到担心。
周大夫挑了挑眉,“你何时同颂安那小丫头玩得这般好了”。
“师父!”钟鱼加重尾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了,我们加快脚步去颂安家吧,她表哥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钟鱼奋力拖着周大夫,身高还没他师父一半高,样子十分滑稽。
“好了好了,臭小子,几个月不见,胆肥了,敢催你师父”话是这般说,周大夫还是加快了步伐。
“师父你最好了”
“马屁精”
来到林家门口,舅父意外周大夫回来了,但更多的是惊喜,毕竟周大夫的医术谁人不知,在这个儋州都是出了名的,有他在,怀玉定会没事的。
宋怀玉伤得很重,满身都是伤痕,这几日未进过食,人更是虚弱。
钟鱼自觉走上前来将药箱打开,听了萧淮说宋怀玉受了鞭刑,提前准备好了药膏。
周大夫把脉,扎针,断诊,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将方子写好递给钟鱼,“有几味药材药箱没有,回去拿,这小子伤得太重,得赶紧煎药”。
钟鱼应了声,接过药方,转身离开。
舅父舅父还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宋怀玉,这么多伤痕,舅母更是心疼的险些留下泪来。
“放心,他暂无性命之忧”周大夫安抚。
“多谢周大夫”舅父抹了把脸,反应过来,双手作揖,“我家颂安不知为何,回来后便一直昏睡不醒,但她呼吸平稳,看着不像有事,还劳烦周大夫看看”。
周大夫随口应下,随舅父进了颜颂安的屋内,替她把脉,注意到她鼻子上沾染的少量白色粉末,了然道:“她吸了些迷药,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舅父松了口气,随即困惑,“颂安昨夜去了那里,怎会沾染此物,也不知怀玉是如何救出来的”。
这问题周大夫自然回答不了,同颜颂安等人一同回来的唐墨也一脸奇怪。
颂安从哪里吸的迷药。
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悔,她怎么就脑子抽了将颜颂安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带去孙府,还莫名其妙中了迷药。
这边周大夫点了特制的熏香,放在颜颂安的床边,道:“小丫头已经服用了迷药的解药,她大抵是累到了,让她好生睡一觉吧”。
舅父舅母连连点头,忙应了声好。
夜间,颜颂安醒来,看着周围漆黑的环境,有些发懵,她不是在孙府吗。
她起身走出房门,厅堂烛火通明,舅母撑着脑袋,正努力让自己清醒,一旁的榻上躺着宋怀玉。
表哥这是,救回来了。
舅母的头无意识往下坠,微微睁开眼,看见赤脚站在那的颜颂安,哎哟了一声,忙跑去颜颂安的屋里拿鞋,让她穿上。
“你这丫头,地上这么凉,也不知道穿鞋”
颜颂安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忘了”。
“你啊你”舅母无奈,但也没忍心说她。
看着榻上的宋怀玉,虽脸色苍白,但身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伤痕也抹上了药,瞧着不再想刚被抬回来时那般可怖。
幸好,表哥被救回来了,颜颂安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表哥应该是唐墨带回来的,她猜,猛地意识到些什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舅母,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舅母睨了一眼颜颂安,没好气道。
“我昨天晚上偷偷溜去孙府,你们不会怪我吧”颜颂安声音轻轻的,乖乖站在那,眼中带着心虚。
舅母见状叹了口气,摸了摸颜颂安的脑袋,“我怪你干甚,怀玉这不回来了”。
“也是撞上好运了,孙府起了大火,才让你们有机会将怀玉带出来”
颜颂安“啊”了一声,试探问:“舅母怎么知道孙府起火的”。
“将怀玉背回来的唐公子说的啊,他说孙府突然起了大火,孙府大乱,你们趁机将怀玉带出来”
“他还说让怀玉近日不要出现在人前,过阵日子,孙府的人忘了,自是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看来唐墨省略了很多,若是让舅母知道,一开始没有大火,她钻狗洞进了孙府,还冒充孙府小姐,她怕是会吓死,可不会这般性平气和了”
颜颂安心想,暗松了口气。
脸上的笑还没起来,又听舅母严肃道,“下不为例,你知不知道这次有多危险,当时看到你被背回来,整个人脏兮兮的,一直昏睡,我都要吓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颜颂安抱着舅母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没事嘛”。
“鬼灵精怪的,你这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之后和舅母轮流看守宋怀玉的舅父醒来,颜颂安又被唠叨了几句,便被赶回房内睡觉了。
躺在床上的颜颂安睁着眼,毫无睡意。
被迷晕后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在她脑中出现,无法串在一处,她有些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舅母说,她是被人背回来的,她好像有点印象,但她没看清那少年的相貌,他,是谁。
他好像帮了她们,颜颂安记得,那人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
唐墨应该知道些什么,明日去问问他,说起来,还没好好感谢他救了表哥呢。
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孙府怎么就起了大火,唐墨怎么找到表哥的。
表哥被救回来了,孙少爷若是发现,明日不会来算账吧。
不管了,表哥没事就行,一切等明日再说。
想着想着,眼皮打架,彻底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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