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阑抱着冉夜的骨灰盒独自行走在街道上,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表情怪异。
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路人的窃窃私语像雨水冲洗过的车窗一样朦胧:
“……快看那孩子……”
“……那是骨灰盒吗……”
“……有股很清雅的花香你闻到了吗……”
听阑忐忑不安,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他不由地抱紧怀里的骨灰盒,那里面装着唯一爱他的人。
忽然——
一个黄头发,黑皮肤,打了唇钉和耳纹,面上还有纹身的高个男人撞到了他,
“走路不看路,你没长眼吗?”
完了。
听阑站在原地,瞬间不知所措,只能将头低了又低。
对方一身酒味,显然是个拥有酒味信息素的alpha,他不敢招惹只能忍受,但如果有过分的举动,他就要当街喊人了。
好在对方只是不爽地嚷嚷了几句,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听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头,微微颤抖地向前走着。
空气中雨水的味道越来越强烈,马上就要下雨了,而听阑想哭。
但是,不会再有人温柔地哄他了……
一场大雨,还是闷声下了。
听阑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将冉夜的骨灰盒包好,然后一阵没有方向的小跑。
最后,他跑到了一个公园,那里有避雨的地方。
他以为他暂时可以喘口气了,抱着冉夜,一股淡淡地疲意向他袭来,他正昏昏欲睡之际,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弟弟,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哦。”
一个穿着警卫服的短发女孩拍着他肩膀道:
“是离家出走吗?快回家吧。这里不能待哦,夜晚有很多流浪汉和变态出没。”
听阑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对方似乎是个beta。
“姐姐,”听阑艰涩地开口,“你能借我点钱吗?……留个联系方式,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闻言,女孩很和善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不行。”
“我可是警察,我只负责送失踪少年回家,跟我走吧你。”
说着,女孩忽然掏出了一副银色的镣铐手法娴熟地铐住了他,而他来不及反应。
“我叫邢悦,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邢悦一手握伞,一手拉着一脸木然的听阑。
听阑沉默着,似乎是在对她刚刚的霸道行为表示抗议。
“不说也行,等我把你送到警察局里,拍个照,什么信息都有了。”
邢悦拉着听阑向自己停放的警车走去。
“我……我叫听阑,”听阑咬了下唇,开始面不改色地扯谎:
“我不想回去,我的父母……他们不喜欢我。”
邢悦听着,她这个人有点直,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
她直接问了。
听阑低头,望了眼怀里的冉夜,
“我总是不如别人,哪怕我已做到最好,他们还是不满意。”
说这话时,听阑平静的语气透着让人难以忘怀的难过,而邢悦表示理解:
“我懂,因为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但是,也不能离家出走啊,万一发生了什么危险,那可就一辈子追毁莫及了。”
“所以,快回家吧少年,如果父母打你骂你,记得再来找我,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你父母的。”
邢悦拍着听阑的肩膀道。
但是事实并非她想得那么简单,听阑很想反驳她,但是忍住了。
“你家在哪儿?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南平路108号。”
听阑气馁了,随便报了个地址,等着被她戳穿。
“哟,还是个富家小少爷呢。”
听到地址,邢悦信了,并开玩笑地调侃听阑。
这算歪打正着,听阑打算到地方,就摆脱这个警察,再重新找个地方躲起来。
坐上车,避了会儿雨后,听阑坐在后座上若有所思。
邢悦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他。
“你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还用外套裹着?”
她反射弧有点长,这才注意到听阑怀里还抱着东西。
“皮包,不能沾水。”
听阑望着窗外,言简意赅道。
“哦。”
倒也符合讲究又任性的富家小少爷人设。
邢悦没再问别的问题。很快,车就开到了富人别墅区外。
“到了,你家就在前面。”
邢悦回过头,望着听阑慢吞吞地下了车,直到听阑走到108号栋别墅的大门前。
好在听阑知道这种别墅的大门处有一个隐藏的按铃,他熟练地按了几下后,还未等别墅的人来开门,邢悦就疑虑全消,开车离开了。
邢悦松了口气。
雨一直下,他也全身湿透了,别墅大概也没人。
他窝在这户人家大门前避雨,然后便感觉到一阵困意。
他跑得够远了,冉夜的家人应该暂时找不到他。
正因如此,听阑安心地抱着冉夜昏睡了过去。
雨滴滴滴答答作响,唤醒如同停在昨日的记忆——
冉夜苍白清俊的面容病怏怏的,他注视着听阑,目光温柔宁静如海:
“……听阑,如果我死了,你走吧。”
家人对听阑的苛待,他全看在眼里。
他知道在他死后,他家里人一定会把听阑卖去别家。
什么样的人家会忽视法律和人权,买卖omega呢?
就是像他家这样的,omega的地位不如一条狗。
“你一定要走,”冉夜忽然激动,脸上有了些许血气,“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在咱俩小时候一起种下的槐花树下埋了我那把金锁,你把它挖出来可以换钱用。”
冉夜想得很周到,他似乎早就想到会这么一天。
而听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哭到面前的他的声音是如此模糊:
“还有妈妈给的玉镯,”冉夜抿唇笑了下,“要我传给我媳妇的……本来就是你的……但这个可不能换钱。”
他想抬手,为他的omega抹眼泪,但是他已经病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大概是觉得绝望,他微弱的声音如幽火般沉寂:
“算了,你换钱我也开心,只要你幸福,听阑。”
雨一滴一滴地下,正如一个人弯腰哭泣,在地上留下痕迹。
槐花的香气浸润在雨水中,消匿在泥土里,悠长地,久远地,飘向更远的地方。
“阿昱,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的气味……像是槐花香?”
洛朦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很香的花香,花香伴随着雨的气息。
越靠近家,这种香气就越强烈。
她戳了戳走在她旁边,撑着伞的高个男生。
“……好像是有,”洛昱嗅了嗅,然后皱眉,“但眼下是槐花盛放的季节吗?”
“槐花香?你确定你没闻错?”
“百分之一百确定。”
“这就奇怪了。”
姐弟俩怀揣着疑问向前走,等这香气浓郁得像一大棵槐花树盛放时,他们看见了家门前,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蜷缩着。
“有人?!”
洛朦慌乱地叫了一声,洛昱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黑发雪肤的瘦弱少年,香味似乎是从他身上散发的。
“姐,快救人。”
经洛昱提醒,医学生洛朦跟着他一起凑上前。
“你没事吧?!这位弟弟……”
洛朦声音很大,一下就吵醒了正埋头熟睡的少年,少年纤长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地抬头。
一双眼尾很长,眼睑下至,媚且无辜的眼睛却满是戒备,阴郁地看向茫然的姐弟俩。
就当洛昱和洛朦都没反应过来时
忽然,听阑身子一软,闭上眼睛,整个人无力向前倾去。
洛昱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他,刹那间,一股馥郁清甜的槐花香笼罩住他。
低首,眉眼昳丽,俊美似妖的黑发少年柔软无力地蜷缩在他怀里,带着雨的凉意。
眼下这副场景,如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天生体带异香?”
洛朦也发现了香气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她探了探少年有些发烫的额头,
“好像是低烧昏迷,先把他带回家再说。”
言罢,洛昱一把抱起怀中之人,而洛朦在一旁撑起伞,两个人用指纹开了门,就向别墅里面走去。
洛昱先把人轻轻地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他注视到听阑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虽然乱动别人东西不礼貌,但是听阑浑身都湿透了,还在发烧,需要赶紧换身干衣服才行。
“姐,你上去拿医药箱,顺便一套我的衣服下来。”
洛昱一边说着,一边从听阑怀里拿出那个被外套包着的,四四方方像盒子似的玩意儿。
外面包裹的外套也水淋淋的,洛昱直接解开,然后一个不大不小的骨灰盒落入他手里。
拿到的骨灰盒的一瞬间,他惊异地抬眼,向一身黑衣的少年望去。
骨灰盒上还没来得及放照片,只刻了一个像是男生的名字:冉夜。
就在这时,躺在沙发上,陷入梦魇中的少年微弱地呢喃着,叫了这个名字:
“……冉夜。”
这一声,虽轻但清晰,让洛昱惊觉昳丽的少年和这个骨灰盒都不是一场梦。
是真实存在的。
洛昱吁了口气,洛朦已经把医药箱和换洗衣服从楼上带下来了。
“衣服拿来,我给他换。”
洛昱把擦干的骨灰盒用自己脱下来的外衣包好,然后放在茶几上。
闻言,洛朦把衣服递给了洛昱,自己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姐,转过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医学生。”
“请你尊重一下患者的**,未来的医生姐姐。”
“哼。”
不太服气的洛朦最后还是转过身去。
等洛朦转身,洛昱才开始扒听阑衣服。
他先扒裤子,带松紧的裤子很好脱,他轻轻一扯,裤子就退至脚踝,一双纤长白暂的腿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敢多看,闭着眼睛,又扯下了少年的内裤,然后盲人摸象,磕磕碰碰地给人家换了新内裤。
然后是裤子,再然后是上衣。
换上衣的时候,洛昱扶起听阑,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自己则在扒他的上衣。
黑衫褪去,少年雪白,但带着新旧伤疤的瘦弱身躯让看到的洛昱蹙起眉,眼神一黯,不自觉心疼起来。
换好衣服后,洛昱把换下来的衣服抱去了洗衣房。
洛朦想办法喂了听阑一些退烧药后,然后又去弄了冰袋。
等一切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从洗衣房回来的洛昱把听阑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多了听阑的存在,整个别墅都弥漫着淡淡的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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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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