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放下药瓶,用力眨了眨眼,让视线清晰些,扶着桌案起身。
“林大哥?”
屋内的烛火摇曳几下。偏僻小镇的客栈用不起昂贵的琉璃灯,点的是普通蜡烛,灯火朦胧。
楚悠推开了房门。
门外的长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光源只来自身后的那一盏孤烛,将她的影子投射拉长。
楚悠扶着门框,迟疑张望两眼,“小剑仙?”
被花毒麻逼的神经后知后觉发出警告,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不对。
太安静了。
这条长廊不是他们入住的客栈长廊!
楚悠浑身汗毛倒立,直觉危险就在身后。
她按住手镯,下意识转身想要抽出长刀,屋内唯一的灯毫无征兆熄灭。
“砰——!!”
房门轰然闭合。
一只手在黑暗中精准扣住她的双腕,反压在背后,楚悠被这股力量带着,重重地压在了冰凉的门板上,脸贴着门,无法转身,也无法动弹。
温热身躯压上来,紧密地贴合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掐着她的后颈,五指稍稍收紧。
吐息紧贴楚悠的耳廓,玄离声音含笑:“一日不见,就找好两个下家了?”
楚悠强忍住汹涌潮热,仰头用力向后一撞!
玄离早有准备,侧头避开,掐住后颈的手力度加重,把她完全按在门上。
“说话。”
楚悠喘息几下,咬牙道:“我和他们萍水相逢,我们之间的事,别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玄离好似要咬碎这两个字,语气冰冷,“我现在是真想杀了你。”
她抵着冰凉门板,怒火中烧:“你恨我什么?恨我救你,恨一个凡人和你成了婚?”
“你恨我,冲我来。村里的人做错了什么?”
玄离忽的笑了,眼中却没笑意,“哦?你觉得我将他们都杀了。”
楚悠忍着喘息不语。
是谁说的,玄离一猜便知。
他垂眼盯着那截泛红汗湿的后颈,不轻不重摩挲,“姓季的废物说,你就信。昨夜就该剜了他的舌头,再杀了他。”
肢体触碰短暂地缓解了渴求,但这点远远不够,反而像在干渴的人面前落下一滴水,勾起了更深的渴望。
楚悠抗拒着本能的渴求,后知后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们没死?”
“伏宿将人迁去了东陵城郊。若不信,自己去看。”
楚悠紧贴着门板,慢慢喘了一口气。
都还活着,太好了。
精神一松懈,残余的理智瞬间被体内的灼热融化,与他对抗的力气也随之泄了。
玄离掐住楚悠的后颈,强迫她抬头,目光阴沉,俯首压近咬住唇瓣。
“把你那天说的给我收回去。别让我听见第二次。”
想同他毫无瓜葛?
永不可能。
屋内被黑暗笼罩,空气潮热黏稠,楚悠的乌黑发丝黏在颈间。
玄离的吻带着惩罚意味,似兽类标记所有物般啃咬。
楚悠仰着头,过于激烈的纠缠让她有种要被活生生吞进去的错觉。
胸腔的空气逐渐稀薄,压住她的坚实胸膛与冰凉门板对比鲜明。冷热交替,让意识更加混乱。
她难耐地扭开头,刚要喘一口气,下颌立刻被掰回,薄唇再次压下纠缠。
“不许躲。”
细细衣带垂在腰间。
缚心藤的毒性越烧越烈,楚悠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水渊,一只手拖拽着她不断下沉,在她快要窒息时又好心松开,让她得以喘息片刻,随即再次将她拽入更深的漩涡。
如此来回往复,煎熬折磨得人神智涣散,只想求得一个痛快。
玄离平静盯着眼前的脸庞。
发丝散乱,白皙皮肤被潮红覆盖,漂亮眼睛被逼出水光,模糊映着他。
不同于面上的平静,他心中怒意翻涌。
如果没及时赶到,今夜见到此景的会是谁?
怒火直接倾泻在动作上,玄离熟悉她所有的弱点,自然也知道如何让她最难以忍受。
他衣冠齐整,只挽起一截衣袖,露出分明腕骨与修长手指,将人困在自己与房门间,镇压一切的挣扎。
楚悠模糊感受到他的怒意。
意识时而被抛上令人眩晕的山尖,时而又沉入溺毙般的水底,搅得她头晕目眩,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薄唇再次覆下,吮得她唇瓣微微刺痛。
这点细密的疼,似一点火星抛入荒原,烧得四肢百骸都酥软发烫。
或许是受缚心藤的影响,又或许是身体早已熟悉并记住了他的触碰,楚悠下意识地回应。
这无心的回应,如同烈火浇油。
玄离下颌紧绷,低头咬住那段泛着潮红的后颈。齿尖陷入皮肉,留下深深印子。
疼痛让楚悠稍微清醒了点。
“放开我……”
“放开?”玄离松开牙,舌尖缓慢舔舐过新鲜的齿痕。
他抽离手指,转而嵌住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来,将唇瓣涂抹得水光淋漓,红肿不堪。
“既已选了我,就别妄想摆脱。”
楚悠此刻一个字都听不清,神思快要融化,从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细碎的声音。
玄离眼中的暗火越烧越旺。
嵌住下颌的力度稍重,另一只手将她抱起,抵在门上。
“ 躲我一个月,还没同你算账。”
他越说,语气越阴森,力道也越重。
“呃……!”
楚悠被困在玄离与门之间,视线似海浪般起伏。她被逼出泪光,不得不搂住他的脖颈维系平衡。
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重燃,映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不曾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楚悠累极伏在凌乱的床榻上。乌发散乱铺开,遮掩住雪白背脊上斑驳的痕迹。
恍惚间,玄离再次咬住她的唇,渡了一颗丹药进来。
那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缚心藤残余的最后一点燥热潮闷,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
花毒解后,神智渐渐清醒,任何触碰都清晰异常。
一条手臂横在她的腰间,把她捞起,困在胸膛前。
肌理分明的胸膛上或深或浅的血痕遍布,肩头上还有两个渗血牙印,以及她昨天留下的渗血刀伤。
楚悠喉咙哑,身上酸,累得神思恍惚。
玄离抵着她的发顶,搭在腰间的手时不时抚弄长发。
熟悉的姿势令她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溪石村的小院。成婚后,两人开始同榻而眠,玄离就经常抱着她,很喜欢她这一头长发,常常在入睡前这样漫不经心地把玩。
可这里不是溪石村了。
楚悠攒了点力气,将玄离用力推开,撑起酸软的身体越过他下榻。
脚刚下地,还没感受到地面的冰凉,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向后拽。
“——砰!”
楚悠跌回了床榻上,对上玄离的阴沉面容。
他重新将人紧紧箍在怀中,随即低下头,带着惩罚意味,略重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又想跑?”
唇上传来刺痛,连带着她的心脏,也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在生气。
他凭什么生气?
先放弃的人分明是他,态度还这么恶劣。
楚悠狠狠回咬,血腥气顿时漫开。她扭开头,用力抵住面前的胸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是前夫了。”
屋内静了一瞬。
玄离舔了一下唇上的破口,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平静:“还想再来一次?”
冰凉玉珠贴在肌肤上。
楚悠视线下移,微微一怔。
邀月节那晚,她送给玄离的海陵玉珠串,他竟还戴着。
一点更幽微浓烈的酸涩感像钝刀子,反复拉扯心脏。
她直截了当道:“我不要有二心的人。”
玄离默然片刻,道:“你该少看些话本,将脑子看坏了。”
楚悠:“?”
“我与灵山圣女之间,从无任何干系。”
玄离抚上她的脸,按揉红肿唇瓣,“带她回魔渊,与私情无关。明白了?”
楚悠满腹疑云。
书里分明不是这样写的,还是说她当时翻得太快,没认真看剧情,漏掉了?
“你抓她做什么?”
玄离没有隐瞒:“她身上有一样我要的东西。”
持续一个月的误会终于解开。
楚悠没再问下去。
玄离将她按入怀中,下颌抵在发间,闭上双目,眉眼间有一丝倦意。
回魔渊后,堆积的事务繁多,有两城叛乱等着处理。偏楚悠在这种时候消失,魔渊与十四洲来回奔波,实在耗费心神。
“随我回魔渊,别再乱跑。”
他没说完后半句。
——再有一次,就杀了她。
楚悠倦得睁不开眼,声音很轻:“玄离,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吗?”
横在腰间的手臂收紧几分,菩提珠静静贴在他的手腕上。
“没有。”
*
奔腾不息的昴江以西,被划分为极西魔渊。
十四洲内,几乎都对魔渊视如瘟神,在世家修者口中,魔渊是个终日阴云、贫瘠未开化之地。事实上极西与十四洲相比,除了占地面积少了些,灵气没那么充裕,环境上没有太大差别。
人妖鬼在此界共存,与正统修行方法不同,魔修灵力逆转,修炼速度也更快。且行事作风狠辣阴毒,强者为尊。
魔渊内分十二城和王城幽都。
近日,魔渊内的人都知道,尊上带了一位夫人回圣渊宫,还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
外界对这位夫人好奇极了。
在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影响下,市集里多了大批狗血满天飞的话本。
无人知晓,隔三差五就会有一批话本被送入圣渊宫。
东明殿设有法阵,殿内暖意融融。
楚悠窝在临窗玉榻上,窗外雕栏玉砌,殿阁巍峨,每隔一刻就有魔卫巡视。
摊开的话本很久没有翻页。
她都看腻了。
书里写她与玄离的故事,什么夸张桥段都有,流水般的灵石珍宝送进东明殿已经是标配,更夸张的,将玄离写得愿意为她摘星星摘月亮。
事实上,跟他来到圣渊宫后,两人没见过几面。
魔渊内两大主城叛乱,加之政务繁多,玄离很少回寝殿。
十四洲那边的消息楚悠无从得知,不知道准备来救圣女的季凡和林青良怎么样了。
两位侍女躬身行礼,打断楚悠的思绪:“夫人,请用午膳。”
桌面摆好精致餐食。
她们是玄离送来照顾她的,一个叫沉光,另一个叫绿云,两人对她有求必应,时刻谨守本分。无论楚悠去哪,她们都跟在身后。
在这住了一个月,楚悠才勉强习惯随时有人候在一侧。
她放下书开始吃午饭。
每天的饭菜都是按她的口味做,哪道少吃,几日内都不会再上。反之,第二天会多上几道类似的。
吃饭是她每天最期待的环节。
楚悠抛掉刚刚那点烦恼,认真对待每一餐。
放下筷子后,很快有宫侍有条不紊收拾下去。
吃过午膳时间还早,沉光与绿云对视一眼,绿云浅笑着问:“夫人,鬼影戏班主新排了一出戏,不如请来演一出?”
鬼影戏是魔渊的特色。
和楚悠以前在现代看的鬼片差不多,刚开始还很新鲜,看多了都是套路。
“算了,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
沉光:“那……请张女郎来说书?”
楚悠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宫禁,还是摇头。
听说幽都繁华堪比中境玉京,她想出宫去逛逛。
但玄离以幽都城里混入了叛党为理由,拒绝了很多次。他说,忙完会陪她一起去。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圣渊宫的吃穿用度都比溪石村好得多,处处华美,可楚悠越呆越不喜欢。
呆在这,完全不如偏僻山村的那座小院。
“夫人。”黑衣少女从高檐跳下,手里拎着食盒。
楚悠终于露出一个笑:“鸢戈,你的任务做完了?”
鸢戈进殿,两个侍女安静退出去,不再打扰。
“嗯。在街上买了酥饼。”她揭开食盒,酥饼金黄酥脆,充满了油炸香气。
鸢戈发髻里的小红蛇朝着楚悠嘶嘶吐信子。
楚悠眼睛弯弯,用手指碰了碰它的脑袋,“小红,下午好。”
两人并肩坐在玉榻上,咔嚓咬酥饼。
饼渣簌簌掉在油纸上。
鸢戈负责情报与刺杀,说起最近执行任务时的所见所闻。她说话风格简短,像工作汇报。
说完后,她就该走了。临走前道:“伏宿说他的任务也快结束了,有份礼物要给夫人。”
楚悠吃掉最后一口饼,目送鸢戈消失在殿外。
太阳还没开始偏西,距离这一天结束还有很久。
她披上圈了毛领的披风,打算出去逛逛打发时间。殿外冷得多,极西之地初冬寒凉的风吹得发丝翻飞。
“玄离现在在哪?”
沉光和绿云紧随其后,沉光恭敬回道:“尊上与诸城主在议事殿集议。”
在议事殿,就是一时半会都不会结束的意思了。
楚悠没再追问,穿过长长游廊,漫无目的在宫殿群里闲逛。
不知不觉走到了游仙湖。
湖边栽了一片花林,终年花开不败。凛冽的风一吹,落英缤纷。
她让沉光取了个小竹篮,让她们守在附近,不要紧跟着。
楚悠俯身捡了不少,打算晒干之后和鸢戈一起,做几个香囊玩。
鞋底踩过满地花瓣,发出细碎声响,越往里香气越浓郁。
“咚——”
一颗榛子落在她头上,又掉进竹篮。
她疑惑仰头。
绯衣玉带的少年横卧花树间小憩,手里捏了一捧榛子,地面散落不少榛子壳。听见声响,他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睛,见手里的榛子往外漏,一下想明白是砸到人了。
他利落翻身下来,打量楚悠片刻,唇角弯起,露出尖尖虎牙:“抱歉,砸到女郎了。这是在拾花吗,我来帮忙吧。”
楚悠手里的竹篮被轻巧顺走。
“是要泡茶,还是做脂粉,或是制香,做香囊?”少年挎着竹篮,一边倒走拨开花枝,一边同她说话。
楚悠第一次在圣渊宫见到这么自来熟的人,觉得他很新鲜。
“要做香囊。你看起来不像圣渊宫的人。”
“我是同父亲一起来的。”他挑着完好的花瓣拾取,“女郎看着也不像圣渊宫的人。”
楚悠也俯身捡了一些,顺手放进篮子,“我刚来这不久。”
少年点点头,见她衣着奢侈,以银灵狐做披风,毛茸茸的领子衬着白皙脸庞,身上所穿、发间簪戴都不是凡品。
难不成是传言中那位夫人?
他很快否决掉这个猜想,因为和话本里描述的不大像,她年纪不大,像未婚配的姑娘。
或许是和他一样,其他城主的亲眷。
一朵完好的花飘落。
少年伸手去接,与另一只手碰在一起。
指尖传来温热触感。
他一怔,极有风度地收手,任花飘到楚悠掌心,“这朵开得正好,适合簪在发间。”顿了顿,他耳尖微红,“女郎婚配否?”
楚悠愣住:“我……”
话刚起头,一道极具存在感的视线越过重重花树,钉在两人身上。
她下意识转身。
不远处的粉白花树下,站了道紫衣身影,他被花枝落下的阴影笼罩。
看不清面容与神情,唯有一双紫眸幽暗,静静望来。
章末新增五百字~
下章入v啦,v后会掉落红包,非常感谢宝宝们都追文,每一条评论都是更文的超大动力[让我康康]
推推下本书《折辱冷清师兄后》,戳专栏可以看到哦
●假万人嫌真万人迷骄纵病弱大小姐x冷肃隐忍男妈妈型师兄
梅念最讨厌大师兄陆雨霁。
此人话少、无趣、从不会讨她欢心,每天管她穿衣睡觉喝药同谁来往。
但他有两点好:
任她打骂从不反抗,
默默收拾她惹出来的烂摊子。
-
身为灵宵宫最尊贵的大小姐,梅念骄纵、脾气恶劣、看人永远不用正眼。
她先天病弱,无法修炼,最厌恶仙都四境那群天之骄子。
他们的目光古怪,时常嘲讽她不能修炼。
梅念最恨这种话,
凡是敢出言不逊的,都被她狠狠扇过巴掌。
有陆雨霁在,没人敢来寻仇。
后来,陆雨霁死了。
她终于明白,那种古怪目光是——
垂涎。
高高在上的天骄们褪下伪装,将她困在陆雨霁的灵棺前,目光灼热逼问她选择谁。
梅念忽然恨极了陆雨霁,
恨他早死,
恨他抛下她。
“我选陆雨霁。”
*
梅念无意间发现了陆雨霁的秘密。
他喜欢她。
从此,她的乐趣多了一项——
逗弄、折磨陆雨霁。
看他抿唇隐忍、手背筋络浮起、狼狈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后来,梅念玩得太过火,
被迫发现了陆雨霁的第二个秘密。
她的师兄,是龙族血脉。
能化作原型那种。
*1V1,SC,HE
*感情流小甜饼,微酸涩
*虐男不虐女
-
梅念重生了。
灵宵宫还在,陆雨霁也没死。
他端着药碗,正弯腰喂她喝药。
药很苦,冲得她鼻腔发酸,她盯着陆雨霁道:
“我讨厌你。”
他喂药的手一顿,缓声问:“是不是药太苦了,我备了山脚那家的蜜脯……”
声音顿止,陆雨霁瞪大双眼。
他被梅念搂住,用力到好像要把他勒死。
温热液体渗入他的衣襟,
陆雨霁听见她说:
“陆雨霁,我真的……恨死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参与商(六)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