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线将地下室中的每一处都照得格外明晰,也照出了升降床上雌虫每一次的战栗与喘息。
从四月拿出鲜艳药剂的时候,利维本以为自己将会和在拍卖会一样,喝下各种奇奇怪怪、味道腥臭的液体。
结果,四月手里的药剂并不是内用的,而是外敷的治疗剂。
雄虫眸色专注,沾着湿润水液的指尖白的透明,仔细又轻缓地掠过利维上半身大概涂抹过止血剂的新鲜伤口。
利维只是身体麻木,但还没有失去知觉。雄虫拂过的指尖犹如若即若离的羽毛,给利维带来止不住的涟漪的同时,也带来盛满心间的尴尬。
向来都是自己处理伤口的利维,哪里遇到过这样轻轻的对待,更别说对待他的那只虫,还是一只相貌优异的雄虫。
利维想,他脸上浮出的红大概也被灯光暴露了个彻底。雌虫不太自在地侧过眼,让自己装着头上透彻光线的金棕色眼瞳瞥向了另一边。
利维看到了四月杂乱的实验台,上面摆满瓶瓶罐罐,每一瓶上面都贴上写有字的标签。
利维眯了眯眼,看清了标签上的字,却认不出上这些字表达的意义。
像一瓶紫色的药剂瓶上的标签,上面写着MTI-2。
MTI-2……是什么意思?还有……这只雄虫口中所说的实验到底什么?
让他做实验体……利维顿住,脑中骤然浮现自己前不久被关押在逼仄牢房中的画面。
在那里,他每日每夜都会遭受严刑拷打,没有正常的吃食,取而代之的,是难闻恶心的各种药剂。
喝下药剂,浑身发热还算是好的,最为难受的是有一次,他全身都像是被不明的气体充满,肌肉哀嚎着打颤,脑袋发黑,耳朵鸣叫不停。
再清醒时,利维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地狱,却没想他还活着,并被送上了看台。
但现在……他依旧没逃过作为实验体的命运,利维眼里的尴尬淡去,重新换上往日的平静,他的眼睛扫过地下室的其他区域。
地下室四处封闭,唯一的出口似乎是……思索间,突地,一个骤然的疼痛自下腹部传来。
利维闷哼一声,收回的眼与四月的紫眸交汇。
四月是故意的,他又重重地按下利维的雌奴印记,在得到利维又一声的痛呼后,才慢悠悠地挪动手指的位置。
四月:“利维少将,你最好把逃跑的念头从你的脑袋里驱除。”
利维心里微惊,诧异于雄虫敏锐的直觉,面上保持不动声色,“……我只是随便看看。”
四月眯起眼盯了利维好一会才缓缓的哦了一声,他低下头,看着那个随利维呼吸而起伏的印记,沾着药剂的手指微动,轻缓地划过印记的边缘。
利维结实的身躯很快抖动了一下,淡淡的生理红晕从雌虫的脸颊浮现,他咬了咬唇,声音有些不稳地道:“那里就不用了。”
随着四月手指的掠过,透明药剂融进印记里,清洗掉里面的血沫,也止掉了泌血的伤口。
四月没有听利维的话,而是继续用药剂细细涂抹印记的每一处,“其他地方的伤势都不必过于关心,而这里,有一点点的伤口,都可能会使你的内部受伤。”
四月声音淡漠:“我可不想让好不容易得到的实验体就这样死了。”
说着,四月的指腹擦过印记的中央,微妙的感觉瞬间将利维想说的拒绝吞没。
利维浓密的眉头紧皱,喉头溢出一声喘息,若不是他脸侧加深的红,便恍若正在遭受某种难熬的酷刑。
虽然对利维来说,现在的情况大概也与酷刑差不多。
雌虫不知何时找回了控制双手的神经,他整只手骨节突起、青筋分明,正紧紧揪住身下单薄的床单。
而每当四月的指腹游移一下,利维的双手便会控制不住地用力,将升降床晃得作响。
四月秀丽的眉峰微蹙,他张开嘴本是想训斥,却在抬眼时眸色微闪,视线落在利维的胸口与脸庞。
他的鼻尖是愈发浓厚的奶香,眼中所看到的利维也与平时有显然的不同。
利维少将坚毅深邃的五官布满薄汗,露出来的部分洁白牙齿咬紧下唇,将一切奇怪的喘息止于口腔,只吐出几声压抑零碎的轻哼。
让正直的利维少将面露异色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好。
四月睫毛颤了颤,清冽的嗓音中多了几分本虫也意识不到的怪异情绪,“……别乱动。”
这种本能反应当然不是利维能控制住的,利维闻言只能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抱歉,我控制不了。”
于是一分钟后,四月从身后伸过来的尾勾再度给利维扎了一针。
这下利维想动也动不了了,但从下腹部传来的感觉也转瞬间少了许多,利维不自觉松了口气,抬眼注视四月。
这是利维时隔多年再次仔细端详四月的模样。
和几年前相比,四月的长相更成熟了许多,若说几年前的四月是精致得如同摆放在橱窗中的玩偶,现在的四月则是浑身散发危险的气息、像风一般不可追踪的神秘虫。
但现在,这只行踪不定的虫正在帮他治疗,动作还……意外的温柔。
虽然帮他治疗是因为四月需要一个健康的实验体。
但究其原因,如果四月没有说谎,他是想利用他拯救另一只名叫伊福的虫。
利维视线下滑,落在四月下眼睑下分明的青黑,脑中不由回想起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导致四月被捕的小虫崽。
利维想,如果逃不出去,或许做四月的实验体会比做拍卖会的好一些……吧。
想到这,利维内里长叹一口气,他现在竟然只能在这两者之间选了。
甚至就算真从四月这里逃出去,他也不知道能去哪。利维不蠢,即便再不敢相信,帝国现在所有的表现都在说明帝国放弃了他。
在帝国社会性死亡的他,不能回帝国主城,不能回家。一旦回家,他的存在必然会拖累家人。现在的他,和那些没有身份证的黑户有什么区别?
也许死在拍卖会,什么都不知道对他而言还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所以帝国才……
“张开嘴。”雄虫冷淡的声音自头上传来,利维下意识依言张开了嘴。
下一秒,奇怪的、粘稠的液体涌进雌虫的口腔,与此同时一起袭向利维脑袋的,还有那一段一直昏昏沉沉的记忆。
利维的脸色骤然发白,他的喉结忍不住滚动起来,几秒后又在液体流经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雌虫的胸膛仿佛是要将肺咳出来般剧烈起伏着,利维的眼圈都咳得发红,混合着唾液的液体自他的唇边喷溅而出,溅在四月的衣襟上。
四月拿着玻璃瓶的手僵住,脸色难看,眸底满是嫌弃,他深呼吸几下,才好歹收敛自己想将治疗药剂浇在利维脸上的念头。
其实隐忍下脾气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四月从利维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情绪。
利维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回忆,浑身紧绷,瞪大的金棕色眼瞳装满警告,好似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
但在利维警惕的眼中,四月看到了隐秘的害怕。
就像上辈子的他最开始面对基因实验时,装腔作势的模样。
四月突然意识到,利维也是遭遇过改造的虫。
四月捏着玻璃瓶的手紧了紧,听着雌虫粗重的喘息,片刻后,他垂眸,抬起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摸上雌虫的脖颈,声音放得很轻,“放松,这不是奇怪的药剂,只是治疗药剂而已。”
“你的身体内部,还需要治疗。”一边说着,四月的手一边来到利维的头顶,迟疑了一会,他便摸上雌虫柔软的黑发。
“别怕……”四月有些走神,恍然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自己被那只雌虫圈在怀里,又在那雌虫的温柔劝慰下,皱眉喝下难喝的药。
“喝下这瓶药剂,你很快就好了。”四月眼睑微垂,盯着逐渐恢复理智、轻抿着喝下药剂的利维。
四月能保证利维喝下他的药剂身体能恢复大半。
可上辈子,喝下药的四月却始终等不到那只雌虫嘴里的很快就好了。
不是因为药不够好,而是因为好了没多久的四月很快就又会被拖进实验室,遭受再一轮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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