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时恩至今还记得,自己钱包诞生的场景:那是一个热的连瑞宝都焉哒哒趴在了地面上不停吐舌头的傍晚,而瑞宝是谁?
这个名字乍一听挺可爱的,实际上它和可爱的关系就像鱼和自行车,汉堡包和吸管,俞时恩和发财——一点也搭不上架。
由楼下居民养的大型犬瑞宝,不仅整天叫个不停,而且只要一有人路过,它就会立马龇出自己那尖锐而锋利的牙齿。要不是它的主人拉着,在瑞宝嘴里的流血受伤的胳膊小腿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晚餐没有吃,准确点来说是自从前一天晚上起就没有看到过任何食物的小俞时恩,踩着一张四个角都有不同程度磨损的小凳子,摇摇晃晃的向洗手池上的水龙头靠去。
还差一点……
小俞时恩稚嫩而专注的脸蛋上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望,他鼻嘎大的身躯踮起脚尖,努力将胳膊伸成一条直线。
实在是太饿了,肚子咕咕直叫的五岁孩童一够到那晶莹透彻的液体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急切而飞溅出来的水花顺着他的下巴流淌,打湿了身上那件大了不止一个码的衣服前襟。可小俞时恩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的把水往自己的嘴里送,仿佛这样就能填补那空空如也的小肚子。
像空气一样毫无用处的生水在空荡荡的胃里游走翻滚,小孩的肚子逐渐变得圆鼓鼓的,远远看去,仿佛一个胀满了气的皮球。
水在肚子里晃荡,小俞时恩扶着墙壁,小步小步地挪到了门口。屋子里没有任何食物,所以他想要出去找找看。
一番折腾下来浪费了不少时间,小俞时恩来到外面时,天空中橘黄色的橙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的香蕉。
太高了,自己现在还摘不到,小俞时恩低头瞅了瞅自己短短的四肢,表情是说不出是失望。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像只出生没多久的企鹅一样,晃晃悠悠的沿着墙壁继续往前走。
“小东西,快点让开!啊啊啊啊刹不住了!”
听到声音的小俞时恩,把自己迷茫的脑袋转成一个左右摆头的电风扇,愣是没有发现是谁在说话。
“砰”的一声,从围墙上翻跳下来的长发男人和五岁的小俞时恩,在第一次见面就有了亲密的接触——两人头碰头地撞在了一起。
身高还没有对方腿长的小俞时恩差点被撞到天上摘香蕉。
额头好痛……小俞时恩跌倒在地上,脑袋周围飞来好多叽叽喳喳叫的小鸟。
“嘶,谁家的小孩这么不听话,这个点了还在外面乱晃悠。”长发男人来到小俞时恩面前,查看对方是否有受伤。
还好碰上的是自己,不然这么小的家伙,往墙角随便一蹲一躺,家长哪怕来来回回在这过道上走了十几遍都找不到人。
“小家伙,是不是干坏事了怕被家长发现,所以偷偷溜了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你的家长很着急。况且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在外面多危险……”
“不、不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小俞时恩看着面前这张比电视机里主角还好看的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面容精致的长发男人,姝丽的眉心微微动了动,连带着眼角下小小的黑痣都染上了一丝诧异。
“那也很快就会回来了。小家伙,快点回家去,要不然你家长回来的时候见不人,可是会生气地揍你屁股的。”长发男人连哄带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小孩子乱跑都是不对的。
“可是,我好饿……”俞时恩摸着自己只装了水的小肚子,住在里面的怪兽在催促,在抗议。如果他再不给对方喂东西吃,这怪物就会冲破自己的肚皮从里面飞出来了。
饿?正在躲避什么的长发男人,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食物。
“这样吧,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小卖铺里买点东西吃,然后顺便问问老板有没有什么去肿的药膏。”长发男人看着俞时恩额头上的那个包,有些许的不好意思。但现在情况紧急,他只能先这样处理了。“记住,买完后就立马回家。”
“不能乱拿陌生人的钱……”,俞时恩小脸皱巴巴,但是肚子又催促的厉害。
“没有乱拿,这是我撞了你之后赔的医药费。”
轻飘飘却意义重大的钞票就这样落到了小俞时恩手上,那是他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钱包。
在往后的十几年里,俞时恩和钱包一直相互扶持着,遇到再难熬的日子,咬咬牙勒紧裤腰带总能挺过。
只是苦了钱包,和它的主人一样干瘪,看上去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然而,就在今天,和俞时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钱包却迎来了自它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这已经不是什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而是一个赔完所有身家后还要倒欠的恐怖故事!
“你好,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吗?”默默记下眼前的一长串数字后,俞时恩开口询问债主的消息。
“你说的是陆少吗,抱歉,我们医院不允许泄露此类信息。”杨语琴只是一个小护士,怎么敢随便议论陆少爷的行踪。
说话间,她拿出刚刚取到的检查报告,“俞先生,报告上显示你的腺体似乎也有些问题。你看,要不要再去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
“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在我们医院住上几天,确认没有问题后再离开。”
“不、不用了,我的腺体很好。”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都抵不过一天住院费的俞时恩,听到腺体这个两个字,呼吸一顿,差点撞到了桌子上。
Omega的腺体除了会在发情期那段时间里由于发热而微微肿起来,平常的时候都是一片光滑,看起来和身体其它部位的皮肤没什么两样。
而关键就在,俞时恩自从去年被诊断为Omega以来,没有过一次发情期,并且迄今为止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青年有时候都怀疑,医生是不是把他的检查报告和别人的弄混了。
抱着自己其实是一个Beta的侥幸心理,他又去了一趟医院,结果就是白白将几百块钱丢进了水里,还是连个气泡都冒不起来的那种。
俞时恩:……再也不去了。
尽管有万般不情愿,他也只能接受了自己是Omega的事实。
所以现在处于这种有问题的状态里还挺好的,青年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几乎快把自己薄薄的背部像张贴纸一样黏到了后面的墙壁上。
他生怕医生妙手回春把自己的腺体给治好了。
“那俞先生你现在是要离开了吗?”杨护士从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器材,“你脚上的伤才刚刚包扎过,走路还很不方便,可以先用拐杖支撑一下。”
“我自己可以走的。”脚上的伤再痛都比不过钱包被榨干的感觉,俞时恩试着朝着门口挪了几步,发现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后就连夜扛着火车离开了医院。
不能再呆了,治了一时的伤的医院,可能会让人背上一世的债。
“等等,俞先生……”,看着那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拿着医院免费赠送的拐杖的杨护士神情茫然。
她都不知道,一个Omega在脚受伤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走得这么快?
方才还是一片湛蓝如宝石般清澈美丽的天空,突然被一块巨大的厚重黑纱给遮了个透。
密不透风的笼罩之下,周遭空气都夹带上了沉闷的因子。
还好俞时恩反应得快,在老天没有完全酝酿好尿意之前就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站。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这样的个性十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公交车站下又陆陆续续地跑来好几个不幸中招的人,他们一边擦拭身上沾到的雨水,一边吐槽着这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就倾盆而下的暴雨。
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青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格外醒目。
只见他一动不动,神情专注地盯着某处。
可那里分明没有一物。
看到这个情况的人们不自觉的向公交车站的另一边靠去。
因为衣服被撕破了,所以只能穿着医院送的病号服的俞时恩,眼睁睁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树叶被雨水打折、撕裂。
可怜的树叶,风雨漂泊,无依无靠。
和他的钱包一样惨。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在雨稍微有一点变小的趋势时,俞时恩离开了公交车站。
“这都几点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知道来上班?”
俞时恩人还没有走进厨房,一道敦实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这臭小子,昨天害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的事情,别以为这么轻松就可以揭过了。
当俞时恩受伤的脚出现在视线里时,刘强笑的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根,自己教训这小子的时候对方不是跑得很快吗?这下子还跑不跑的起了。“我昨天就和你说了,干事情不要太毛手毛脚。你看,这不就把腿给摔断了。”
“唉,现在的青年人啊,光守着一个倔脾气不变……”
中年男子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他昨天思考了一夜要用什么方式来整治俞时恩,谁料他还来不及出手,这小子自己就先遭到了报应。
“人呢?你们饭店把我儿子俞时恩藏哪里去了?”
“我告诉你们这可是犯法的,识相点的早点把我儿子交出来……”
前厅里传来有人闹事的动静。
俞时恩听到这并不陌生的声音,第一时间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俞时恩?不就是眼前这小子的名字吗?一双鼠眼贼溜溜地转着,刘强拦住俞时恩的去路,冲着门外大喊,“人不是就站在这里吗?你可别冤枉我们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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