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即将到来，刮了这么多天的风，小镇又要开始下雪了。
外头风带着雪沫子，路灯下映着白茫茫一片。
池安住的那一栋楼只是用作店面和出租用，只有刘医生每天都会去店里，付桂华并不住在那里，而是住在隔着几百米处另一边的带院子的祖宅里。
门一响，付桂华忙迎出去，打开铁制的院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年轻人。
池安鼻头冻得红红的，手上还拎着两袋东西。
付桂华身上穿着围裙，脸上笑呵呵的：“哎哟，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吧？你还带啥礼啊，这孩子太客气了！”
刘医生的妈妈付桂华是位个头不高女性，圆圆的脸总是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印象，脸颊的皮肤看起来很红润，眼睛不大却明亮，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五官组合起来很秀气，看得出几份当年的风姿。
池安赶紧笑着说道：“没啥，就是点水果点心，又不贵重，只是凑个年味儿。”一般情况而言池安在外边对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
“对了，我这还擅自多带了个人来，您别见怪……这是我表妹，在老家找不着工作，这不，到我这来了……”说到，后面池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听着这话，付桂华非常爽快地说道：“嗐，多个人咋了！多好啊！一块过来吃年夜饭多热闹啊……诶？”说到这，付桂华有点奇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池安：“那咋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池安笑了笑拉过躲在身后的十九：“来快和你付阿姨打招呼！”
个子小小的十九从池安的身后走出来。
“这孩子胆小，刚刚路上放炮，给她吓一跳！”池安一边笑一边解释道。
走来的路上，沿街都在放炮，空气里都是烟味，鞭炮碎屑像红纸雨一样落在街道的两边。
十九对着付桂华露出腼腆的笑容，乖乖地问好：“付阿姨好~”
从池安背后走出来的小姑娘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鲜艳的红围巾，厚实柔软围巾微微盖住了半张脸，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毛线帽，帽檐卷起，露出几缕细软的发丝，眼睛又大又明亮，看起来十分地乖巧。
哟，这孩子真是又精神又喜庆啊！
付桂华几乎是一见到十九就喜欢了，她上前两步拉住了十九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诶，好好好……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十九。”十九眨着大眼睛如实回答道。
付桂华倒是完全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不好的，她牵着十九的手舍不得放下，拉着她就里屋走：“走走走，天气冷，咱们快进屋吧！”
十九看向池安，见池安微微点头，也就乖乖跟着走了。
付桂华高兴地领着十九进屋。
池安倒是落在了后面关门。
一进屋里，热气连带着菜香就扑面而来了。
圆桌上铺着红色塑料桌布，被热气蒸得有些泛白。
最显眼的就是中间摆着一大盆炖酸菜白肉，热腾腾的，酸香味扑鼻。旁边是红烧鲤鱼，象征年年有余的鱼头高高翘起，上面淋的酱汁是深棕红色的，微微透着油亮的光泽，看起来粘稠发亮，扒在鱼身上泛着光，排骨炖豆角装在白色大瓷碗里，粉条炖鸡热气翻滚，香得让人直咽口水。还有一盘看着就软糯入味地三鲜，在加一个清清爽爽小凉菜。
这一顿真的是……
“哇~~！”池安看着这一桌子菜都有点控制不住口水的分泌。
看来大吃特吃一顿的时候到了！！！
“来来来，饺子还要等一会，孩子，拿着啊，先吃点糖！！”
一进门，付桂华就把装零食糖果的盘子塞到了十九的手上，自己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门，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
隐隐有声音传过来。
“我让你守在着加凉水加了没有……”
那边大概是厨房。
十九捏着剥好的牛奶糖送到了池安的嘴边：“姐姐，糖！”
十九似乎对电视里的春晚节目很感兴趣，池安无聊地嚼着牛奶糖时不时往厨房看一眼。
过了一会，刘医生端着一大盆饺子从厨房出来了。
一身行头都换了应该是洗干净了。
池安看着他不忘打趣：“哟，你洗干净了啊……”
刘医生瞪了池安一眼，池安笑得更开心了。
“快快，上桌吃饭了！”拿着碗筷出来的付桂华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一巴掌拍在自己儿子背上：“去，去厨房拿几个小碟子过来盛醋。”
几个人围着饭桌坐下，酒和饮料都倒上了，付桂华举杯就喝:“咱虽不是一家人，但今天这一桌，就当一家人过年！都别客气，快吃菜！”
池安尝了一口炖菜，眼睛一亮，立即夸道：“这也太香了吧！付阿姨，您这手艺可真是没得说！！都能去五星级酒店当大厨了！！”
默默吃菜的刘医生：马屁精！
“嗐，什么手艺不手艺的，家常菜，家常菜！！”付桂华喝了两杯酒红红的脸蛋看起来就更红了，这会听到夸奖就更高兴了。
十九喝了一口橙子汁，专对着饺子下手，一下子就吃掉了好几个。
有些喝醉了的付桂华看着池安说道：“小池啊，大姨和你……和你说实话，你当初救大姨一命，大姨谢你，真心……真心感谢，来！这一杯！大姨敬你！”说到这，付桂华立即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当即就要敬池安一杯酒。
长辈敬酒没有不接的道理。
池安举着酒杯只好也站起来：“大姨，咱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了吗……”
“诶……”付桂华迅速仰头把酒倒进嘴里，动作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干了！”
“……”池安也只好跟着干掉了杯子里的白酒。
丈夫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的，在宗族观念极强的农村，付桂华一个人就能护住这份家产养大儿子，多少也是有点本事的。
坐在对面的刘医生端着酒杯也走过去，也敬了池安一杯酒。
池安问他：“你凑什么热闹？”
刘医生没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反倒是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妈妈的命。
“你啊。”池安对上他的目光一愣，只好倒上酒又敬了回去。
一张桌子四个人，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只有十九不太看得明白大人们现在这副推杯换盏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都站着做什么，坐下！都坐下吃菜！”付桂华站在两人中间，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人的肩膀上，把人给按回了椅子上：“坐下吃菜了！”
付桂华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年都只有我们娘俩，今年总算是热闹些了……”
这时十九夹起一个，吹了吹咬下一口，忽然眉头一皱，嚼了一下又停住，抬头含糊地说：“——硬的……”
十九小心地吐出来，手心里一枚五角硬币，油光光的。
看着十九手里的硬币，付桂华立刻笑着说：“哎呦，中钱了中钱了，明年你最有福气！”
池安也跟着笑：“那是，我的小十九最有福气了！”
只是干饭就受到夸奖的十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付桂华举起手里的酒杯：“来来来，我们举杯给我们小十九碰一个。”
“快快，把手里的杯子举起来！”池安把十九手里的杯子倒满橙汁，示意她把杯子举起来。
屋外雪静静落，屋里一片欢声笑语，杯子轻轻碰，碗筷叮当响。
“没事，别送了，你妈也醉的不清，你赶紧回去照顾她吧。”
雪停了，夜色变得晴朗起来，月光映在雪地上，晃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刘医生看着池安只是脸有点红，神志似乎还算清醒，也就只把人送到了门口。
“路滑回去小心点。”
刘医生不放心看着十九还叮嘱了一句：“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见十九点了点头，这才目送着两人离开。
雪刚停，地上的积雪还带着些未化的湿气，踩上去咯吱作响。除夕夜过了零点，街上的喧闹声退了下去，只剩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两人并肩走在小镇的老街上，多喝了两杯的池安脚步有些虚晃，十九只好紧紧拉着她的袖子。
天边忽然一亮，一朵烟花无声地升起，在空中炸开，银白色的光洒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十九被吓得抬起头，睁大眼睛，“那是什么？”
池安摇晃了一下，眯着眼看天，“烟花呀，小宝贝，这是烟花——过年放的，专门给天看的。”池安说话的语速变得慢悠悠的。
“它会掉下来吗？”十九小声问，手还拉得紧紧的。
烟花怎么会掉下来呢？
小十九真傻。
“不掉，不会砸着你，它飞得高着呢，乖。”池安嗤笑了一下，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十九的毛线帽。
远处还有零星的烟花蹿上来，一下红，一下绿，映得雪地泛光，像藏了星星。
十九仰着脑袋盯着烟花看：“哇~~！”
池安倒是对烟花没什么兴趣，她偏着脑袋看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里映出的缤纷的光彩。
池安心想，她大概是醉意上了头了。
某些藏不住的东西不小心溢出来了一些……
池安到底是没忍住，往前一步，低下头，轻轻贴上去。
原本专注着看着烟花的十九眨了一下眼睛，她感受到了温热呼吸轻轻碰在自己脸侧。
脸颊上轻微的触感转瞬即逝，带着点微醺的热意，却轻得像雪花一样摇摇晃晃飘落在手心中融化的感觉。
紧接着十九的耳畔传来一声飘忽的叹息。
“小十九，我们该回家了。”
果然一下榜单收藏就进冰箱冷冻了……[摊手][狗头]（but，最近很闲，决定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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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年夜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