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地铁开了门，又关了门。直至最后绝尘而去，戚彩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为所有的一切道歉。”晏骁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戚彩的胳膊忽然抖了起来，那被晏骁扣住的手腕处，几乎像要烧起来一样烫。
“包括当年你剥夺我渠道的事吗？”终于，戚彩忍不住问。
“包括。”晏骁毫不犹豫地说。
“……”
戚彩的眼眶红了。
从小到大，她很少哭。她是个理性的人，总觉得哭泣的没必要的事，有时间哭泣，不如去想想怎么解决问题。不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哭也没有用。
可直到刚才那一瞬，当真正听到晏骁的那句话时，她才知道，就算问题解决了，她也还是会想哭。
她终于听到了她想要的道歉，无条件的道歉，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对不起。”
晏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次的声音，没有那么的坚定，甚至有些飘忽——一种属于普通人的飘忽，带着十分内疚，三分恐惧，和一分不敢面对。
而不是属于上位者的那种确定你会接受的确凿。
戚彩摇摇头，声音很哀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连你都不在华高了。”
晏骁不语，低头看着地面。个头将近一米九的他，此刻看上去很是狼狈。
“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你……”戚彩沉吟了片刻，“算了，我都知道会冒犯你了，为什么我还要说？没事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能不能想办法让你回华高，把你的渠道还给你？”晏骁突然说，“我有办法。就算我不在华高，我也有办法。”
戚彩笑了：“你是打算送我个把柄，让我去找晏子盛举报你，还是打算带我去华高大厦门口，让我当众打你一巴掌？”
“……”
“没必要啦，”戚彩摆摆手，正好地铁又来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读研，这些事都和我没关系了。你既然道了歉，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走了。”
戚彩大步迈进了地铁，留下晏骁站在原地，直至地铁门将两人隔绝开来。
“前方到站……”
戚彩始终没有回头。
***
华高集团，Q市工厂。
关灯工厂的无人厂房内，一片昏暗。全自动的机器正在一刻不停地将一颗颗荠菜猪肉馅的饺子生产出来，包装齐整。
厂房外，华高自有的超大集装货车也准备就绪，司机正在监控室里和控制员喝茶，就等着生产完了立刻派车，运去客户处。
突然，监控室的门被推开了：“停一下！机器停一下！”
“老曹，机器是你说停就停的？”控制员不满地说。
曹亦可气喘吁吁地擦去光头顶上的汗珠：“订，订单取消了！”
“哈？！”
“喜桃那边说，今年双十一大促不带我们的货了！他们要清场！”
“可是原料全下机器了，不生产完是不行的！”
“那怎么办，这款货就是给喜桃专门定制的OEM，他们不要，我们没别的地方好卖了！”
司机也说话了：“老曹，我可是被你一个电话叫来了，不运货的话，你得给我放空费啊。”
“啊啊啊！烦死了！这都什么事啊！”
曹亦可心态爆炸了。
要是以往，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工厂都是直接甩锅给直接跟客户对接的销售公司的，也就是戚彩这批人。
他会以“你下了订单就得履约”为由，强令戚彩们吃下这批货，这样不管市场如何变动，工厂这边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现在，销售公司被晏子盛取消了，晏子盛让工厂直接和客户对接——但这癫公又不会谈合同，带的人搞出来的合同全是极度不平等合同！
像这次喜桃临到头取消订单，按照合同，便是无条件且不需要支付任何赔偿的！
“晏骁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出现，而且他不会怪任何下属非战之罪，”曹亦可抓耳挠腮，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可晏子盛是只要看到赔了他就要抓人开除背锅，他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难道我为了苟下去，还要再给他打电话编瞎话？这工作到底有什么意思！”
“对啊！这工作到底有什么意思！”
“妈的，不干了！”
……
……
隔天晚上，十一点。
夜色深沉，月色单薄，唯有万家灯火辉煌。
戚彩对着打印下来的资料，读了一天晏骁留下的pdf，此刻还在灯下苦学。
没办法，晏骁那边算是彻底两散了，自己还得学习。
还好晏骁这资料弄得是真不错，戚彩看得上头，竟然一点也不困。
王翠红端了杯牛奶进来：“彩彩，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七点半晏老师还要来给你补习呢？”
戚彩一愣，手上的资料也放了下来：“晏骁还要来给我补课？！”
“对呀，”王翠红奇怪地说，“昨天约好的，你忘了？晏老师离职，不影响你一对一补习呀。”
“……对不起啊，妈，我早就把老师给气走了。明天没有老师来上课了。”
戚彩心虚地从抽屉里抽出装满钱的信封，将昨天早些的事情给王翠红讲了。她昨天回家后只讲了晏骁离职的事，没讲上午的事。
王翠红挠头：“可是晏骁还给我发信息提醒你早睡呢。”
“哈？”
戚彩看向王翠红递过来的手机，只见晏骁的头像下，一条最新留言很夺目：“阿姨，明天我还是七点半准时到，麻烦您提醒彩彩注意休息。”
“……”
这是怎么回事？
戚彩想到了什么，赶快翻出自己那台一天都没看过的手机。
果然，好友申请一栏有小红标。
是晏骁在申请，他从早到晚一共发过三条申请添加好友的信息，留言依次是：
“既然考上研是你的梦想，我会全力帮助你实现它。”
“明天早上我七点半到。”
“对不起，确实都是我的错。”
戚彩赶快通过晏骁的加好友申请，给对方发微信：
我：不好意思，我今天一天没看手机！
上官骁：没事，我已经联系上你妈妈了。
“上官骁”是晏骁自戚彩在华高工作伊始便一直使用的微信名，这么多年从未改过。当时戚彩还偷偷吐槽他中二病发作，唯爱复姓。
不过上次在岛上度假，戚彩看到王东阳的历史聊天记录截图，发现那时的晏骁就已经在用“上官骁”了。算算看，这名字他用了也有七八年了。
“上官骁”还在发信息：
上官骁：你不想加我没事，我就是怕你错过明天早上的补课。
上官骁：打扰了。
我：等等！！！
我：你这人一惊一乍的！谁说我……算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接电话！
戚彩发起微信语音通话，晏骁倒是接的很快。
“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
自从地铁事件之后，这小子当真是乖巧了不少。
戚彩斟酌着用词：“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还是做考研辅导吗？”
“暂时没想好，从目前求职情况来看，晏子盛给H市几乎所有主流的补习机构都打了电话。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我也攒了不少余钱，我估计是休息一段时间吧。”
“你想自己开补课班吗？”话音刚落，戚彩就反应过来——不行，真开的话，晏骁的活计估计又要被搞黄。
他现在就像是吃鸡游戏中被一群狙击手居高临下包围在独栋别墅掩体里的小人，胆敢露头就是被一枪爆头。
“你到底怎么惹晏子盛了？”戚彩忍不住问，“他恨你恨得让人难以理解。”
电话那头，晏骁轻轻笑了一声：“豪门恩怨，说来说去也没意思。”
“也是，而且再怎么说你也罪不至此，哪能不给人活路？大清都亡了。”
晏骁倒是不黯然神伤，反倒安慰她：“你想给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吗？那你不需要担心，第一，我还可以再转行；第二，我保证我会给你补习，直到你考研结束，或者你不需要我为止的。”
听到这话，戚彩登时就怒了：“补习补习补习，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绕来绕去就为了自己的人吗！”
“且不说你在我心中绝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真是这样，我觉得这也没什么错呀。”
“所以说你这人还是内心黑暗！”戚彩唾弃道，一边在手机上给某人回信息，“我是想说——我有一招，能让你猥琐发育！你愿不愿意让我来帮你！”
晏骁沉默了。
戚彩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后，晏骁开口道：“好。”
“成交！明天补课结束后，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
……
“这就是你说的猥琐发育方法？”
“彩彩，这就是你说的高能投资顾问？”
第二天，下午。
项思莹家附近的某鹿牌咖啡门店。
项思莹这天休年假，本来是打算在家睡过一天的。但好友戚彩昨天晚上给她发信息，接受了她的第一百零一次邀约，说想接受她的投资，还要带个“高能投资顾问”帮她一同打理存款，她就又精神了起来，毫不犹豫将下午时间留给了好友。
结果……
“是呀！”戚彩抓过晏骁，把他一把拎到项思莹面前，“我顶在前面，这人在背后操盘，我俩一同唱双簧，保管你赚到飞起！怎么样！”
“呵呵，”项思莹干笑，“不怎么样。”
戚彩继续游说：“思莹，你别不相信他的实力，他虽然是个坑爹的老板……”
“我不是坑爹的老板。”晏骁弱弱插话，“我很靠谱。”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戚彩斥了一句，回身继续对项思莹眉开眼笑，狂卖安利，“但他真的很厉害，在投资上面还是很有眼光的！而且你知道他是去哪儿留学的吗？他……”
“我知道他去哈佛留过学，这点不用你说。”项思莹打断她。
“嘎？”戚彩没反应过来，“我没给你说他在哈佛留学啊，你爸给你说的？”
“我爸没给我说。”项思莹看向晏骁，乖巧的瓜子小脸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骁学长，原来你就是那个抢了彩彩渠道的‘晏骁’啊？”
晏骁略略颔首：“好久不见，学妹。”
OEM就是贴牌代加工的意思
比如你去A超市买某商品，上面写的是A超市自有品牌，这只能意味着A超市用自己的名字为商品的质量背书，但代工厂可能另有其人哦
放空费则是指在物流运输过程中，由于某些原因导致?运输工具（如?货车、?集装箱船等）未能装满货物而产生的额外费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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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东山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