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躲开！！！”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高马尾的女生冲过来扑倒我，一道闪着金光的火刃擦着她飘扬的长发而过。

商场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随时而来的是远处人群传来的尖叫声。

我看见前方出现一个人形，身上燃着火焰，火舌舔舐着地毯一路往里。

不少穿着便服的人冲上去试图制止，却都被火焰掀翻在地，被焚烧去骨肉，只能痛不欲生地在地上打滚。

“有实验品入侵！！迅速撤离！！！”

那个女生大吼道，手中微光粒子不断凝聚，凝成了一把闪着白光的长剑。

几乎是一个呼吸间，她回身站起，一蹬步便冲了过去，狠狠地挥剑向燃着火焰的男人身上砍去。

不少人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吓得直不起腿，在地上恐惧地爬动，婴儿尖锐的叫声划过上空，在脑袋里发了疯地冲撞。

我愣愣地看着，那女生的攻击被尽数挡下，她挥动的光剑没能砍到伤男人，反而是她身上爆出一道道血痕，血液迸溅而出。

“c市宁安商场，实验品入侵，请求支援！！！”

她侧头对着耳麦大吼。

火光冲天，我的手稍微回复了些知觉，赶紧起身，视线扫过还瘫倒在地的人们，紧接着猛的上抬急切寻找放在角落的灭火器。

冲过去，拿起尖头锤，迅速敲碎玻璃，吃力地拔出里面的灭火器。

商场被火焰包围地水泄不通。人们无法穿过火墙出去。

我打不过那个试验品，所以我的第一想法是用灭火器扫出一条生路，让人们先逃出去。

那个女生在为我们拖延时间。

我帮不上她，我只能先跑。

贝尔说，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发现我的生活变得不再平静，我就要毫不犹豫的逃走。

“不要放任你的情绪啊……你也不想，让再一个厄流区消失吧。”她这么平淡地说道。

是的。我不想。

我用尽力气呼喊着剩余的人们往远离打斗的地方跑，用手狠狠摁出灭火器的泡沫，往火焰上一扫——没用。

我的呼吸停了一瞬。

一个闻声过来的人以为火能灭，欣喜若狂地走进随泡沫而出的气雾中。

他充满绝望而崩溃的叫声从火里传了出来。

等等，不……

我想把他从火里拉出来，但他的手与我的手错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哄——”

店铺倒塌，装满粉色羽毛的气球炸开，漫无目的地漂浮在上空。

我看见那个实验品抓住了女生的脖颈。

我看见那张稚嫩的脸上拧成一团的痛苦而恐惧的表情。

霎时间我记起来了，这个高马尾的女生，之前找我要微信的女生，我在更早之前见过她的。

那天雨下的很大，她躲在一条无人街道的店铺屋檐下，神情很焦急。

我递给了她一把伞。

我随身带着两把伞，看她背着包，我把大的那一把给了她。

她很惊喜地向我道了谢，旋即撑着伞消失在雨幕中。

她没被雨淋透身子，却被火焰焚烧地连声音都发不出。

我的大脑激烈地疼痛，我急切地想回到之前平静安宁的生活，我希望这个商场甚至于这一片地方，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话，火就烧不到我的家了。

可是不行……我猛力捶打着我的脑袋，余光中看见那个身上燃着火焰的实验品，松开了手中的灰烬，远远地看了过来。

他勾起残忍的笑。

可是为什么呢……分明我在这里生活地这么快乐，这么安心。

眼前猛烈的火在摇摆，渐渐缩小凝成一滴滴闪着白光的雨滴，我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居住的厄流区，耳旁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吼声，背后传来使劲鞭打后的疼痛。

雨水沾湿了裤腿，每走一步都吃力得难以置信。

我久违地情绪崩溃，拼命张大着嘴，对着一滴滴落下的雨发出自胸膛翻涌而上的喊叫，雨水从发尖滴下，滑到脸颊，一路顺着皮肤冰冷地划入衣襟。

我抽吸着，越来越看不见眼前的景色。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这个人。

可能也不是人，可能只是一个会经常崩溃的发电机。

“嘣——”

皮肉相撞的声音传开。

一只羽毛飞扬的乌鸦在空中，狠狠将燃着火焰的人一脚踹倒。

黑色布料在空中燃烧，随后又被挥灭。

我看见一个浑身黑衣的黑发少年露出白皙的手臂，系着红绳的手腕往右一拧，抓着实验品的手向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

火光印照出少年白净的脸。

是我的鸦浔。

十一

“哥哥，如果我变成一只小蟑螂，你还会爱我吗?”

鸦浔很认真地问我。

我当时正忙着抓躲进杂物间的一只狡猾的蟑螂，闻言立刻回答道:“爱你，我一直爱你。”

“那如果我把你的东西都咬烂了怎么办。”

“那你咬吧。大不了我再买。”

我继续道。

“我会用结实的小木板搭建你的小家，你就住在里面，然后我陪着你。”

“……”

“咚！”

那个实验品倒下了，他的四肢和脖颈都被迫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

尖叫声不知何时停下了，被围在火里的人要么已经死亡，要么昏了过去，放眼望去，只有鸦浔站在中心。

他挥挥手，手上的火焰被他轻松扇灭，他扭头看向了我。

“啊，哥哥。”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那如果，我变成这样一个怪物呢。”

他蹲在正瘫坐在地上的我面前，勉强扯了扯嘴角。

“那你还会爱我吗?”

我说不出话。火焰失去主人的掌控，反而烧得越来越旺，灼热的光几乎要把我的眼睛刺吓，泪水涌到眼眶。

鸦浔用冰凉的手抬起我的下颌，指腹粗糙的茧子磨得皮肤生疼。

“不过……其实也已经没关系了。”

他喟叹一声，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看见一双明亮艳丽的红色眼眸，里面盛放着细腻璀璨的流光，蜿蜒盘旋，像是一株仰颈高歌的曼珠沙华。

意识似乎被揉碎了，被紧紧握在冰冷的手心一样，渐渐沉了下去。

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视线唯一摄取的图像只有对面少年上扬的唇角，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他好像最后拥抱了我一下，冰冷的皮肤紧贴在我身上，沐浴露特有的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肩上传来一阵沉沉的压迫感。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过去翻阅的一打档案悬浮在脑海里，书页飞快向后翻，一个印满五个叉号的档案在时间的缝隙里停下，贴在左上角的图片里装着一个年轻的男孩。

黑发红瞳，唇角下压，面色阴沉沉地看向我。

“黑鸦，破神实验室2区7号实验品，危险程度:一级。异能具体表现为通过双眼的对视控制对手的精神意志”

“特殊能力为控制自身的生理状态，例如——将身体温度降至零度”

“身体素质高强，具有极强破坏力”

“形象特征——黑色红瞳，身形纤细，喜爱穿戴一身黑衣，佩戴黑色面具”

“实验报告如下……”

“……”

书页飞扬，碎成一粒粒沙，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