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瑶将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瘫在床上，不管是吴诗涵还是倪严的消息，她都不想回复。

旁边的阿瓜正专注于电视剧里面，整个人离电视机极近，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去，他的嘴巴还跟着念念有词，“真正的男人不该让自己的女人走夜路。”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芷瑶往电视里看，现在晚上八点，地方台正播放十年前老掉牙的偶像剧。

她有时候担心，让记忆一片空白的阿瓜，每天不是接触乡土家庭伦理连续剧，就是接触你爱我我爱你的偶像剧，对他的认知发展，会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虽然说他已经是祖国栋梁的年龄，但现在失去了一切记忆，连最基本的洗手都要从头学起，估计内心还是一朵纯洁的花朵。

电视剧里男女主谈论的话题又上升到另一个维度。

男主一脸羞涩地看向女主，“你订过婚吗？”

“没有。”

“你愿意订婚吗？”

情窦初开的女主还不确切了解订婚的意思，“我不知道订婚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其实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就是你答应一个男孩，说除了他就不跟别人好，然后你就和他接吻，就这么回事，男人女人结婚之前都要订婚的。”

“男人女人都这样吗？”

“对，相爱的人都这样。”

“什么才算是爱？”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每天都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阿瓜看得近乎呆了，整个人虔诚地趴在电视机前。

陈芷瑶满肚子吐槽不知从哪里说起，这电视剧男女主前半截的对话完全照搬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那好色的汤姆是怎么骗去贝基的初吻。

她之所以印象那么深，是因为高中的时候，有个家长忽然晚修跑来发疯，举着这本《汤姆索亚历险记》大喊里面的内容教坏青少年，质问班主任学校图书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书籍，而且还把相关情节朗读出来。

当时全班同学正窝在座位上写作业，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嗤嗤地笑出了声。

很刺激很羞耻很搞笑，无异于那次班主任冲进教室，抓到季逸和正在大声朗读嫂子调戏弟弟，弟弟推诿拒绝。班主任气得大喊，“你还没满十八！”抢过书来一看，发现他读的是《水浒传》。

语文期中考试名著内容的必读书目。

至于电视剧的后半截，男主对女主说，因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整□□夕相处，就能产生爱，那更是无稽之谈。

然而阿瓜似乎很吃这一套，他整个人都快钻进电视机里了，当这一段结束，切到其他画面的时候，阿瓜还一脸兴奋地转过来瞧她。

陈芷瑶立刻无情戳穿，“收留你是因为我好心，别瞎想。”

“可我们每天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现学现卖，学得还挺快。

陈芷瑶撇嘴，就凭刚才他在厕所里那种脑干缺失的纯真状态，他能知道什么呀。

她懒得与他继续掰扯，“这个说法对我不管用，我以前跟好几个男住在同个屋檐下过。”

阿瓜瞪大眼睛看向她，整个人的表情复杂又震惊，仿佛刚刚咽下了一只苍蝇。

陈芷瑶偷笑，她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整个人跟小葱拌豆腐一样，一穷二白的，为了能在江市落脚，与四五个年轻人一起租房，室友有男有女的，大家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看擦出什么爱情火花。

“所以你的私生活很混乱。”阿瓜得出一个新的结论，语气低低的，“虽然你是个好人，但并不影响你私生活混乱。”

他一脸怅惘，半垂着脸，新买的鹅黄色薄款毛衣衬得他整个人，像株摇曳在风中的梨花。

陈芷瑶：“……”白眼快要翻上天，以后不能让他天天看电视剧了。

不理会对方的小情绪，陈芷瑶记起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找房子。

然而适合的房源，房租都要一千往上走。身边带着阿瓜，不如一个人洒脱，多花钱是无法避免的。

她打开手机网银，查看存款，三十万的外债但瑾帮忙还了，可这两年间陈芷瑶几乎是赚一个钱还一个钱，每个月都要努力还清债款的最低限度，所以现在她如果一般过日子，吃喝用度的钱还是够，但要租房就明显不行。

沿水镇是个小地方，不管是某音还是租房软件，都要求押一付三，房东只要长期租户。

吴诗怡的话在她脑子里面打转，的确，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还是得把两万块从倪严手里要回来。

陈芷瑶跟倪严是在大一暑假认识的。

当时她的一个快毕业的学姐说外省正在招暑假工，两个月包吃住，工资可观，一个月一万块钱。周围同学都担心学姐会不会是骗子，天下怎么可能有掉馅饼的好事。

陈芷瑶也怕，但她还是决定要去，她找来学姐要来她的身份证的照片，又将学姐的电话号码和学院老师的电话号码发给她的妈妈。

陈芷瑶跟妈妈交代，如果暑假两个月后自己没回来，那就专门找这位学姐和老师。

到了外省，陈芷瑶才知道本校的学生，除了自己，还有一个男生也出来打工，那个男生就是倪严。

倪严的经济状况比自己还要糟糕，陈芷瑶赚钱只要养活自己就好，但倪严还得寄钱回家。

他每天在食堂只点一道菜，就着一块钱的白米饭和一碗免费的汤，一日三餐就这样吃过来。身上的衣服也只有那么两三件，交替着换。

两人同校又来自同个地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渐渐熟稔起来，陈芷瑶瞧他不容易，每次去食堂的时候，她总要满满当当点一大份餐盒的菜，再借口自己吃不完，让倪严帮忙解决一些。

如果下班得早，两人会绕着小公园散步，漫无边际地聊天。倪严细心体贴，陈芷瑶喜欢盘腿坐在草地上发呆，他便会随身带上一件防晒衣，当她要坐下的时候，他就给她垫在草地上，从不嫌麻烦。

那会儿好也是真的好，牵手恋爱水到渠成。

陈芷瑶想，如果没什么意外，也许他们会跟其他的校园情侣一样，毕业不久就结婚吧。

所以当倪严说家里困难，奶奶生病没钱住院的时候，陈芷瑶才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两万块钱拿出来借给他。

陈芷瑶还记得，那会儿的倪严紧紧握住yin行卡，眼眶红了一圈，他将陈芷瑶抱在自己怀里，两人洗衣粉的味道叠在一块，倪严贴在她的耳边发誓，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跟随他胸膛前的心脏一起跳动。

他说他这辈子都要对陈芷瑶好，如果没有做到，那死后就要下地狱。

情人的誓言是裹了糖的pi霜，陈芷瑶欢欢喜喜地吞下。

陈芷瑶不怕吃苦，她知道倪严不容易，自己也跟着一块钱掰成两块钱来用，平常不上课的时候就去兼职做美甲，她手艺好，又收费不高，物美价廉在学生中间很受欢迎，每个月下来也赚得不少。

两人有一张共同的yin行卡，他们约好每次赚来的钱，都要存一部分进卡里面，作为他们恋爱的小金库。

日子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每个月都能出去吃一次自助餐，偶尔也可以多花点钱去临近的城市做一趟短期出游。

两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所以更能懂得彼此，恋爱讲究经济适用，这段时间如果陈芷瑶不小心花得太多，她还能理直气壮揪着倪严的耳朵，要他跟自己一起缩衣节食。

她在倪严面前，从没感到过自卑。

如果不是快要毕业的时候，抓到他出轨，那陈芷瑶估计还会一直沉浸在她的爱情梦里。

多亏当时的老板好心，打着带她出去谈业务的名义，直接撞破了倪严和那位小姐的约会现场。

两人靠窗而坐，古朴典雅的装潢彰显餐厅不同凡响的品味，他们手拿铮亮的银制刀叉，脸上洋溢甜蜜的笑容，女方临时起意想撒个娇，嘟起嘴巴要倪严给她喂食。

陈芷瑶僵站在原地，遍体生凉。那雕有繁琐花纹的银制餐具，成了斩断她爱情的凶器。

当时的老板侧目站在旁边，冲她冷哼：“你怎么什么破事都能被我碰到。”

“所以在你面前，我一直都很自卑。”陈芷瑶视线向前，也没管他听了这话怎么想。

事后倪严跪着求她分手。

“芷瑶，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上像你这样，全心全意只为我的女人了。我知道你为了我吃了不少苦，自己省吃俭用，一根发圈戴了四年，我都知道。”

“我倪严就是个混蛋！芷瑶，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穷日子，受不了看到我女朋友一根发圈戴四年，我却只能做个无能为力的废物！”

记忆回笼，陈芷瑶不想把自己困在原地，画地为牢。

她再度打开微信，直接点开跟倪严的聊天对话框。

当初没拉黑他，是因为对他完全死心，联系列表里面无所谓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不过还是得听吴诗涵的话，先把两万块钱要来。

“婚礼的事情不谈，你欠我的两万块钱还没还。”

倪严回复得很快。

“呵呵，芷瑶，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你还记得两万块钱的事情。”

“放心，这笔钱我会还给你的，不过你得先来参加我的婚礼。”

“对了，这次婚礼，你打算随多少份子钱呢，大学跟我玩得好的同学最少的都包了五千。”

恋爱的时候聊钱，倪严那是节省顾家，现在分手两人再聊钱，陈芷瑶才发现这混蛋的真面目是精明抠搜。

她面无表情地发了三条消息过去。

“一万块。”

“冥币。”

“够不够？”

瓜：海豚拍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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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