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说话时，石瑶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提问：“我刚做花神神使不久，许多事不太明白，请问众位神明，信仰该如何收集？”

按石瑶的理解，信仰是会被夺走的，这么直白地提出来是件不怎么礼貌的事情，但现在不提，整个神明聚会就没法提了。这会儿气氛好，就算他们不想说，也会客套地说点大家都知道的消息。怎么都是赚到了。

出乎她意料的，这些神明都很友好。

“小花神确实弱了点，得多收集点信仰。这事很容易，人类想要什么给什么，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就会提供信仰，连绵不绝。”

看得出来，山神的望岁山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

“山神话糙了点，也在理。但不能纯粹地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有时得闹闹脾气，让人类知道神明不能忘。”

嗯，看来河神是个喜欢发大水的。

“信仰什么的，不用在意，人类记性差，只要你拥有神明独属的节日，自然不会忘记神明，每到这日信仰就会源源不断滚来。”

听出来了，风神个历史悠久的老神，有自己的节日。

“多修庙多听祈祷，真心帮人类解决问题，他们能感受到，自然会回馈信仰。”

听来听去还是句神最靠谱。

石瑶认真在小本本上记下建议，河神却道：“每个神明都有自己的历史和发展，信仰由来也各不相同，小花神最好还是咨询同属的凤城花神。”

石瑶一愣，还有其他花神？

少年安静坐着听他们说。

“这位女花神可没这么友善。”风神是自然神，资历最老，知道的也多：“凤城花神几百年前开始就吞并了不少花神，此时信仰之力从凤城向外辐射，真要是碰上，小花神可得不了好。”

少年听到这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倒是石瑶忍不住蹙眉，女花神这么凶残的吗？她家花神明明温温柔柔的啊！

河神语气鼓励：“小花神还年轻，慢慢摸索，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商量。”

句神也道：“可以抽空。”

山神：“随时欢迎来我望岁山。”

这些神明打完招呼离开，石瑶还在想信仰的事，少年出声打断她：“不急，去逛逛？”

一路上不知道听石瑶好奇多少次神明住的地方，这会儿在土地神住处，自然不该放过。

石瑶收拾笔记，摸了把雕塑，神明混杂的地方还是要注意点，确定雕塑没问题还在，两人开始往外走。

土地神应该十分偏爱人类建筑，四处的建筑都透着古典婉约的园林之美，白墙黛瓦，松柏山石，仿佛一卷卷墨画。

这里完全杜绝外界的暑气，温度舒适，只待了这么一会儿石瑶就觉得大脑清明，路途的不适一散而空。

没多久前方传来优美声音，她朝那边看了眼，少年道：“那是仙乐阁，要去看？”

石瑶兴奋说要去。

仙乐阁是一座宏伟的宫殿，里面摆放着各种乐器，几个貌若仙子的少女正在合奏，声音优雅动听，石瑶听得入神，整个心绪随着曲调的悲喜而动。

花神忽然牵住石瑶的手，将她从曲调的情绪中拉出来：“这是月神曲，你不能听太久。”

石瑶这才发觉自己落了泪，心情沉重得喘不过气，抬眼再去看时，见到被仙子包围的夏家神和夏四邻。

夏家神虽没戴幕篱，却用轻纱掩面，眉眼温柔抚琴，身旁夏四邻的萧声伴奏，是一副琴瑟和鸣的动人画面。

花神带着石瑶往外走时她还有些失神，忍不住回忆听到的曲子，不禁低语道：“夏家神好像很伤心。”

花神说：“她情况不太好。”

石瑶抬眼望他，少年想了想，说：“她身上的味道不好。”

这是花神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石瑶自然听他的：“那我们离她远点。”

忽然发现还牵在一起的手，石瑶偷瞄了眼，觉得花神应该忘记还牵着她的手，偷笑着在他手心挠了挠，少年一僵，石瑶以为他要惊吓着收回手，却不料只是红着耳朵说：“不要闹。”

石瑶笑着继续挠，被握住，他低声解释：“在这里凡人之躯容易被影响。”

石瑶眨眼问：“那我们一直牵着吗？”

少年不答，只牵着她往前走，低声问：“想去哪？”

石瑶：“都去看个遍，最后去花海，我想看看这里的花海长什么样，以后我们弄个更漂亮的，你就住在里面。”

少年唇角扬着笑：“你呢？”

石瑶认真想了想：“嗯，那在中间做个木屋好了，我在屋里看你。”

两人悠闲地逛着土地神的地方，却不知留守在家里的静静正在陷入危机。

“你是谁？”黄萌瞪着眼看这个和石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手中食盒被当做武器，下一秒就要扔出去般。

静静：“……”嘤，想哭~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石瑶离开前和黄萌说她最近不太舒服，只能在家修养，本意是想要静静装病，尽量少和黄萌接触。

黄萌最开始几天忙着同爹娘救家里的庄稼，忙完后才记起石瑶说她不舒服，想起之前淋的大雨，生怕她重病没人照顾，便三番几次提着糕点小粥青菜去看人。

这看着看着，就看出问题了。

今天黄萌带着特意研发的新糕点过来，看望石瑶的同时想要她给点意见，只是当她满脸期待地望向“石瑶”时，对方嘴里只有“好吃，嗯，好好吃”的评价。

但石瑶对她的糕点态度很认真，点评也很严苛，每次至少会挑出一两个毛病，再鼓励她做的好的地方，这是她们的习惯。

察觉不对后再回想这几日的相处，静静就露馅了。

黄萌怒瞪她：“你不是瑶瑶，你把瑶瑶怎么了？”

静静弱弱挣扎：“我不是瑶瑶能是谁呀？”

黄萌：“瑶瑶比你可爱多了！”

静静：“嘤~”瑶瑶的朋友好讨厌~

黄萌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狐疑盯她，静静只能破罐子破摔，看了眼她的食盒：“我还能再吃一个嘛？”

黄萌：“……”

静静拉开椅子坐下，也给她拉了个：“瑶瑶她没事，来嘛，我告诉你她去哪里了呀。”

静静同她说清事情始末，也隐藏了些信息，只让她知道石瑶因为神明外出，暂时回不来，为了避免麻烦她才假装成石瑶。

黄萌想到石瑶看到句神的事，当即就信了，怀疑解除，她满眼好奇：“你就是精怪小人？”

静静一口一个糕点，腮帮子鼓鼓的，吃得直点头：“你可以叫我静静~你的糕点好好吃~”

不伪装石瑶的时候，静静的声音就是甜甜的，可爱的，一下子将黄萌戳中，她立即道：“你还想吃什么，我明天来看你时给你做。”

静静高兴：“真的吗？这个好吃，昨天的也好吃，都好~好吃~”

做出的美食被这样夸奖，黄萌也很高兴：“那我明天也带来，还有新研究的口味，你要尝一尝吗？”

静静：“要~”

因为美食结交的新朋友相互约定，识破静静这事假装没有发生，黄萌还是时不时带着美食来看静静，顺便帮她打掩护，为了不让石瑶为难，静静也保守这件事。

黄萌好奇精怪小人，静静就给她讲精怪小人的世界，静静好奇糕点是怎么做的，黄萌就用石瑶的厨房教她做。

也是这时，神明的聚会正式开始了。

土地神是个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人，但没有石瑶印象中的高冷，反而和善平易近人。

他坐在闲文屋的首位，笑容满面地和已经坐下的神明聊家常，看到花神以及他身后的石瑶，笑呵呵隔空送来一碟水汪汪的果子：“小孩都喜欢吃这个，你们也尝尝。”

花神道谢，然后将橙黄的果子推到石瑶面前。

捏着果子的石瑶：啊，这不好吧，这么多人……神看着呢！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用力咬了口，瞬间被清甜的味道盈满唇齿，整个脑袋都神清气爽起来，于是偷偷从宽大衣袖里送进去一颗。

少年正端坐着，突然的触碰让他僵硬一瞬，还是拿着果子咬了口，继续认真听其他神明说话。

闲文屋里摆了两条长长的桌案，桌案后放着小案，是给神明随身的神使坐的。此时坐了不少神明，有些是石瑶见过的，也有些没见过。

河神正在和风神低声说着话，句神静坐不语，等待着会议开始，山神在交代身后的神使，夏家神和夏四邻保持着沉默。

土地神下位的红衣青年男子神情暴躁，没两下头发要竖起一样，仿佛时刻要发火。石瑶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一侧头，瞥见个趴在桌案上的，自闭沉默得不行。

待到最后的神坐下，土地神停下聊天，其他说话的也渐渐停下。突然的安静让石瑶收回目光，不再寻找让她好奇的颛神。

“这次的神明聚会多了两名新神，夏家神和小花神。你们年轻神没事就多参加，大家都在一块地方共事，相互交流一番，还是很好的。”

石瑶默默吃果子，听着发言，很有年会的味道。

夏家神和小花神点头后，土地神就不再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接下来才是这次会议的重点。

“此次神明聚会，灶神无法前来，他派神使前来交涉，那就先从他的神使开始吧。”

话落，一个坐在小案上的少女起身，朝土地神以及所有神明拜了拜，展开一卷文书正经道：“灶神提出的案件共有一百三十七条，其中一百零三条来自火神，二十条来自风神，十四条来自瘟神。”

“一百零三条中，五十八条均是火神神使造成的火灾，通过托梦、假造证物、造谣等诸多手段嫁祸灶神，还有十三条来自——”

“放你娘的狗屁！！”

满脸暴躁的红衣男子头发根根倒数，条案被他拍得砰砰响，仍旧坚强地完好无损。

“老子的神使乖巧得跟小鸡崽儿似的，也就你家灶神年年将锅往老子头上甩！”火神气得眼睛直冒火花，是真的火星乱蹦，嘴里还不停：“叫你家老东西出来，去年被我打了就派你来，是不是不敢打？！”

风神在一旁煽风点火：“肯定是被你打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火几个神能受得了？”

灶神神使试图用理性说话：“请继续讨论案件，第一件是响水村的王杨家发生火灾，当时——”

“你要在这儿跟老子一件件掰扯，老子没这个闲工夫和你扯，把你家灶老头叫出来，我跟他掰扯！”

“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跟我说清楚，去年二月借我东风造成的大火灾是怎么回事？我信徒一下子烧死十一人，那些都是我的忠实信徒。火神给个说法。”

“请风神按照顺序来，灶神的二十条案件也请您说清楚。”

“开局就是一百三十多条，两天怎么说得完，我还得回去看守我望岁山啊！重木你来，跟火神河神算笔账，他们偷走我多少信仰，就得还回来多少！”

句神看着混乱场面，想了想，扭头去跟阴郁自闭少年清算：“瘟神能否少往我庇佑的田地去，这三年祸害的庄稼增加我两倍工作量，接下来三年我想休假。”

阴郁少年整个人都要趴在桌子上：“我是被河神赶过来的。”

河神不乐意了：“谁让你往我上游趟过去的？你知道死了多少鱼虾感染多少河域支流吗？清理被你催生出来的瘟疫都费了我好大的劲儿，你就不能往北边去啊？”

北边的风神直翻白眼：“我在这儿呢？他往我这边来，我不得费劲儿啊？去南边，那边干热，生不出瘟疫。”

南边火神正在同灶神神使和山神神使扯皮，一听他们要将瘟神赶到他的地盘，抽空怒吼：“滚！”

句神还在努力和瘟神交流：“接下来三年，请瘟神自重！”

一直默不吭声的井神：“我也担待不起，劳烦移步。”

听着自家神使找火神算账的山神连忙也喊上一句：“望岁山也别来！”

河神抽空：“别来。”

风神摆摆手，转身给灶神神使和火神还有山神神使添油加醋，整个闲文屋十分热闹。

会议开始就震惊得合不拢嘴的石瑶默默拉着花神往后退了退，这哪里是开会，简直是众神扯皮嘛！

还好她拉着花神坐在角落，要是在争吵中心，不得被火神的火星给误伤。

石瑶借着花神身形遮挡，默默靠近他小声问：“你怕不怕？”

花神微微朝她侧目：“否。还要吃点吗？”

看着举到跟前的晶莹剔透食物，伸手拿了块放进嘴里，一抬头，同首位笑眯眯的土地神视线对上，石瑶连忙后退坐好，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

没多久她再望过去，土地神又去看其他人了。

同其他激烈争论的神明相比，土地神十分稳重淡定，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到火神气得头发快要着火还捧着茶杯呵呵笑出声，就像七八十岁的老爷爷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吵作一团，自己边喝茶边看热闹的样子。

就……另类的父慈子孝？儿……儿孙满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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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