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嚣张

“别这幅表情,一切都显而易见。”嚣张的犯罪嫌疑人对他们表达了鄙夷之情,语速快得就像子弹射出枪膛。

“灰桥港、逐影者、和我有关,符合三者的唯一答案只有萨曼家族。能使鸢心近卫团的大人物前来过问,只可能是发生了涉及重要人物的命案,甚至是多起命案。想要避开魂灵护颂的遗言效果,唯有一击毙命,不给死者留下任何说话的时间,最保险的方式是割喉,破坏声带——看巴特曼阁下的姿态,总是在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脖颈……新入职不久,最近看了太多被割喉而死的尸体?”

乔里尼·巴特曼的眼瞳瑟缩了一下,不过他可比他的弟弟沉稳冷静多了,只是冷声道:“简单粗暴的牵强附会。”

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迅速拼凑出真相,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那么你是如何确定死者的数量呢?”伊亚洛斯骑士长饶有兴趣地问道。对方正值壮年,五官有些寡淡,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特有的淡定从容。诺瓦听说过他,这位骑士长以严谨细致、心细如发著称,又被称为“国王的铁幕”。

“依据现有的资料来看,逐影者的领袖选定目标时是有特定要求的。如果按照连环杀手的类型来划分,他更像是将自己当作替天行道的‘救世主’,选择心目中的‘罪魁祸首’。”

黑发青年仿佛丝毫不惧自己会因“过于深入的了解”被判定为反叛者的同党,而是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将那潜藏在黑暗深处的影子缕析剖解:“出于不明原因,这是对方的第一次尝试,也是一次转型。所以他不会选择杀死太多人,但也不会留下他所认为的祸患,萨曼家族的掌权者能有多少?十个以内是最合理的数字。”

“十分精彩。”伊亚洛斯骑士长缓缓抬起手来,优雅地鼓了鼓掌:“可惜这并不能洗清你身上的嫌疑——关于海难、货箱与玫瑰夫人的故事同样奇异且动人,如同吟游诗人口中传唱的诗歌,但是请恕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他冲着身旁下属微微点头,巴特曼随即掏出两张画像,丢在桌子上,其上用油墨印着两个倒霉杀手的面孔。诺瓦只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被神眷者抓住的那个——另一人早在他看清面孔之前,便被海神欧德莱斯的暴虐力量毁成了一坨烂肉。

“灰桥港的两名治安官无故失踪了。”巴特曼冷声道:“其同僚的口供是二人奉尼特·萨曼的命令前去杀死一名贵族——也就是您,诺瓦·布洛迪先生。”

一旁的拉伯雷院长猛地提高了嗓门:“等等,什么?我可不知道这些!你的意思是我的学生还遭遇了一场愚蠢透顶的刺杀?!”

谁家好人搞刺杀找杀手是找自己直属下属的,也不知该说自信且节俭,还是过于蠢笨。

伊亚洛斯骑士长冲老人微微点头:“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是两名治安官皆是高级侍从,对付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这是无法辩解的事实。”

对方的声音轻却掷地有声,压迫感如潮水般上涨:“那么,你又是如何在两名武者的刺杀下幸存下来的呢,布洛迪先生?”

“真是可笑,伊亚洛斯骑士长阁下。您是在谴责一位无辜的受害者,为什么没有如恶人所愿凄惨死去吗?”老人上前一步,声音冷了下来。

“试图杀死布洛迪先生的萨曼家族成员死状凄惨,杀手不知所踪,而您的学生身为普通人却毫发无伤。恕我直言,如此巧合令我们不得不做出些不妙的联想。”另一人依旧优雅从容,却始终寸步不让。

“逐影者胆敢谋杀帝国边境守军的将军,谋杀一位尊贵的、流淌着银色血液的伯爵,这令王后陛下十分忧心。”身披银盔的骑士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冰冷的威压:“为了王后,为了国王,为了银色鸢尾的荣光——布洛迪先生,请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给我一个诚实且合理的解释。”

诺瓦忽然感到了一种熟悉的重压——初见神眷者时,对方也用这招吓唬过他。但是很快,他便感到身上莫名一轻,之前那令人冷汗直冒的不适仿佛只是某人留下的提醒。

于是在骑士长有些错愕的眼神下,黑发青年出乎意料地无视了所有人。他甚至上前几步,从伊亚洛斯的眼皮子下拾起那两张被丢在桌上的画像。

他的举止太过自然,以至于巴特曼竟忘了第一时间阻止对方。空气简直如凝滞的水泥,只有罪魁祸首一人慢条斯理地举起画像,冲着阳光仔细观赏杀手的脸,仿佛对自己目前的险恶处境毫无所觉。

拉伯雷院长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想将学生从这不祥的泥潭里拉出来,脑子冒出一个又一个念头,却又一个接一个否决——但是很快,众人听见一声轻轻的冷笑。

“伊亚洛斯骑士长,您所怀疑的一切都建立在我是一个缺乏锻炼、柔弱无助的普通人身上。”那个人将两张画像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眉眼低垂,苍白而神经质的年轻面孔背后,竟隐隐透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他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来,烟灰色的眼瞳如亘古的荒月,流露出非人类所能拥有的锋锐与明亮,以及隐隐的、令人屏息的癫狂:“但是您为何要不断强调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却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安布罗斯大陆的原住民相信**潜藏在眼睛里。埃蒂罗处女之所以要蒙住双眼,一方面是为了表明会将所有**献给神明的虔诚,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们会通过注视来发动高级法术,也包括恳请神明降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注视是爱欲的一种侵袭。

……

两名骑士离开了。拉伯雷院长临走之前,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学生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在他肩上重重一拍。

“你……”

“老师,别说了,我心里有数。”诺瓦平静地打断他。

——别说话,别沾染,别牵扯。

你有个屁的数,老头想张嘴骂他。但看着那孩子越发瘦削的肩膀,和眼下的隐隐青黑,终究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太了解他这个学生了:不想说出口的东西,任谁也掏不出来;不想做的事,任谁也无法逼他去做。哪怕是他这个相处了五六年的老师,有时也压根猜不透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他只能隐隐觉察到对方似乎被迫陷入一场伟大而险恶的海啸。他在其中,孤独一人,无法被触碰,无法被拯救——唯有疲惫不堪地不断挣扎着。

院长办公室里,两名银盔骑士的气势竟隐隐被一个普通人压制。对方一步步走上前,油墨印成的画像从那人手中滑落,又被人漫不经心地从杀手僵硬的脸上踩过,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巴特曼下意识握住了剑柄。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因对方的话顿感荒谬之余,竟又从黑发的年轻人身上隐隐体会到了初次在王座之下单膝跪地时那陡然失控的悚然,仿佛他所拥有的一切只要被眼前这人看见,便会被彻底沦为对方的木偶。

……是错觉么?还是因为此人看起来像个满嘴胡话的疯子?

“非常失礼,布洛迪先生。”他听见身旁的上司冷冷地说。

黑发的学者向着银盔骑士长前倾,直到那平静无波、轻薄如雾气般的呼吸都清晰可感,仿佛只要伸手轻轻一掐,就能折断那截脆弱的咽喉。

“眼球往右上方颤动,您在试图寻找借口。手指下意识朝着武器的方向弯曲,我让您感到了压力……现在则是惊吓和进一步试图伪装,可惜过于僵硬拙劣。还有努力克制的紧张、愤怒以及微妙的不屑——您在将我与谁进行对比,我让您想起了谁?”

对方被手套包裹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搭上了骑士长的剑柄,仿佛在蛊惑对方拔出来,对准眼前疯狂而瘆人的黑发魔鬼砍下去。

“我和他或她在哪一方面如此相似?性格,长相,能力,或者是……”

最后那个单词已经轻如耳语。

“——身份?”

在骑士长陡然瑟缩的瞳孔中,那人忽然一脸无趣地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厌倦地垂下眼睛:“无聊透顶。”

他冷嗤一声,将刚才触碰过对方剑柄的手套扯了下来,冷漠地丢在了地上。

“您不敢杀我,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请问我该将这场闹剧当成一个甜蜜的贴面礼吗?”

“——狂妄之人!”巴特曼怒声呵道,剑锋都出鞘了半截。鸢心近卫团代表着国王的尊严,从未有人胆敢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

结果对方压根不搭理他:“如果您只想前来膜拜吾神的威能,下一次请不要使用这种失礼的方式,你们让老人家脆弱的心脏受到了惊吓。”

巴特曼没听太懂,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瘦弱、嚣张、简直像只被宠坏的宠物犬般狺狺狂吠的混账亲手逮回牢里。奈何上司沉默了一会儿,竟冲对方微微俯身,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也只好冷冷瞪了那人一眼,追了上去。

“伊亚洛斯骑士长阁下,烦劳您代我向王后陛下问好。”

那家伙竟还在他们身后懒懒地提高了嗓门,巴特曼瞧见上司的脚步未停,只是怎么看背影都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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