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块碑

卢椋回了孙捡恩一句明天就可以。

对方没有很快回复,卢椋端着饭进客厅和奶奶看电视去了。

戏曲频道变成固定的双枪老太婆DVD,奶奶问:“你是去见客户了还是干别的去了?”

卢椋本来就心虚,差点被排骨呛了,“那我能干什么去啊。”

老太太上了年纪也没什么事,顶多给厂房后面的空地种上菜苗。

天气转冷,白菜丰收。

卢椋每年最害怕这个季节固定的菜式,去年崔蔓来的时候还收了一蛇皮袋白菜走,友情支付了卢椋一块钱。

大概是下午打牌输了,又或者爷爷不和她跳舞闹掰了,卢椋挨老太太越挨越近,“李月秀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奶奶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懂人家的小孩快三十了都带着孩子,就卢椋特别。

当初让她把厂卖了她说接下来。

虽然卢椋从小到大就没有光彩照人过,但这么灰头土脸一辈子的也不是个事。

老太太的麻花辫黑中带白,摇头像是给了卢椋一巴掌,“你最好干点别的去了,别让我操心。”

卢椋:“没别的啊,崔蔓介绍的一个客户,忽然来了,我安顿安顿。”

她扒拉饭碗,又招呼路过的老猫。

可惜二饼老猫不搭理她,亲奶奶也觉得她寒碜,“崔蔓?是那拉二胡的姑娘?”

卢椋:“是啊。”

奶奶:“她也喜欢女的?你们是有什么组织吗?”

卢椋还好咽了一口饭下去,“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反正她忙着呢。”

奶奶又问:“她介绍的客户男的女的?是介绍客户还是介绍对象啊。”

这话老太太之前也说过,偏偏这次卢椋心虚。

好在电视剧声音激烈,自家老太痴迷双枪风采,并没有发现她瞬间的心虚,“客户啊,我们不至于无聊到给对方介绍对象添堵。”

“崔蔓一天天够忙的了。”

“她是忙,上回我去奔丧还瞧见她坐边上拉二胡呢,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坐那个位置的。”

老太太目不转睛还不忘接茬,“好家伙,居然年纪轻轻就成了老师傅。”

卢椋差点笑出声,“可不呢,也算半个同行。”

她嬉皮笑脸还东倒西歪,奶奶更嫌弃了,“去厨房吃去,别在我这喷饭,回头又把蟑螂招来了。”

卢椋:“这玩意需要招吗?”

她往后屋看,“爷爷呢,外头溜达呢还是溜回来了?”

奶奶:“看他那破图纸呢,还能干什么。”

卢椋没过问两口子是不是又吵架,问:“明儿我带个人回来吃饭行吗?”

“菜我让人送过来,您爱喝的酒我也准备好。”

她平时有吃就吃,没吃就自己外边吃,难得提出这样的要求,老人家电视也不看了,“什么人啊?”

“你真有女朋友了?”

“多大岁数?在哪工作?家里几口人啊,是我们本……”

“不是。”

卢椋端着碗跑了,“客户,富婆,给了我好多钱,蹭顿饭没问题吧。”

“不许银耳炒白菜啊。”

她很快跨过门槛没影了,这时候里屋门打开,戴着老花镜的老头问:“小椋有女朋友了?”

老太太:“说是客户。”

她看不太像标准的客户,还是拉二胡那姑娘介绍的,估计岁数没差。

卢椋吃完饭收拾了厨房,又回了趟厂房把离开前的一点收尾干了。

等折腾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近十点。

车刚停到车位,正好租客回来,喊了声房东,“我那热水器坏了,我是找人来修还是您给修啊。”

下过雨的城郊一栋楼地上湿漉漉的。

卢椋穿着黑色的外套,在路灯下结合身高宛如一块深色的大理石。

这栋楼是卢椋妈妈留给她的,一共四层。

一层卢椋自己住,楼上二层常年出租,现在只剩下顶层没有租出去。

和她说话的是租在二层的女孩,在附近一家建筑公司上班。

“我先看看吧。”

卢椋下车后和她一起往楼道走,她手指勾着钥匙,笑着说:“修不好那还是找专业的师傅。”

等她修完热水器,手机上孙捡恩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送的了。

就一个好。

后面的来自二胡仙人:听说那小妹妹已经到了?我先申明我真不知道她谁啊。

崔蔓也不是撇清,纯粹感觉客户效率给卢椋造成了负担,又连发几条语音解释。

卢椋洗完澡后懒得和她一字一句,干脆打电话问,“你和介绍她给你的人熟吗?她性格……”

崔蔓:“不熟,只知道是学跳舞的。”

“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偶尔演出总会遇见几个学院派。”

卢椋在泛黄暖灯下喝着热水看着院子外又下起的雨,“她说的和在微信上提的不一样。”

“要做合墓,你知道合墓是什么意思。”

这是卢椋一天最放松的时候。

深秋的室内小电炉,没有任何粉尘的环境,衣服也干干净净的。

但她露出的手并不无瑕,伤痕都成了皮肤的一部分,像是一种特殊的肌理。

崔蔓是搞民俗音乐的,又在扬草有自己的仪仗乐队,多少懂这些。

“不是夫妻吗?”

“等会,她多大岁数啊,不应该是个年轻人吗?做合墓的都是……”

卢椋:“二十岁,舞蹈学院的学生,大学还没毕业。”

她没有去过北方,崔蔓倒是因为工作去过数次,卢椋也不避讳,问:“她叫孙捡恩,我在手机上查了,还算……”

崔蔓:“等、等等一下!”

她脑子里串了好几个人,“我知道她!怎么会是她。”

卢椋看她也像知道什么内幕,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

她膝盖上的平板搜索的名字是她和孙捡恩在酒店套房见过的。

孙飘萍。

后面的关联词就是李栖人。

新闻标题都写得很遗憾,也有好奇这两个人关系的,为什么孙飘萍的孩子是李栖人养着。

外人看来只有好奇,那当事人呢?

崔蔓:“你这么失望干什么,接单还要做这么详细的背调?”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爽朗,和她本人一样有种行云的洒脱,“卢椋,你不会……”

卢椋:“不会。”

她知道崔蔓要说什么,“也不看看我在哪里,人家是干什么的。”

一个做石头的和一个跳舞的,简直是世界上最坚硬和最柔软的碰撞。

只会受伤。

先不说有没有感情,会不会有,卢椋的理智已经给她拉响警钟了。

卢椋的语气很认真,崔蔓也没有调侃她,她真心实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给你介绍的客户这么小。”

“她要做家人的合墓?可是我看她的籍贯不是……”

卢椋:“是她生母和养母,和她的合墓。”

大概是一天的信息过载,卢椋也有些疲倦,“我看她状态也不是很想活。”

她不知道怎么说,活人微死还是死人微活?

现在下结论也太早了。

崔蔓:“什么?”

她这下真怕自己介绍了什么不得了的活给卢椋干。

这年头预制菜什么的不稀奇,预制棺材板都是老祖宗的智慧,但预制墓碑在年轻人身上还是比较少的。

卢椋揉了揉眉心,才刚开始而已,她已经有预感孙捡恩这个客户不好做。

怪她财迷心窍。

现在还略微色迷心窍,居然想知道为什么。

通话结束后卢椋就去睡了。

因为她是老板,自己的私单营业额也是重大收入,所以没什么规定的打卡。

卢椋会因为自己的状态弹性上下班,没想到睡过头了,她是被奶奶的电话叫起来的——

“小椋啊,你是没起来还是出去看石头了,你的仙人客户来了。”

昨晚卢椋说的时候老太太还没放在心上,什么找对象也是随口一说。

今天早上八点多一辆私家车停在石雕厂门口,下过雨的早晨就穿了一件短外套的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客户。

保安没放她进去,孙捡恩说自己认识卢椋。

保安一寻思前老板在的时候操心的孩子感情问题,就给人放进去了。

放进去后全厂都在讨论小卢老板女朋友来视察的事,在厂子后面喂鸡的老太太听见这才赶过来。

做石雕厂接待的前台刚来三个月,一边做前台一边准备自考考试。

她比孙捡恩还小几岁,这会无心刷题,光顾着看玻璃门内坐在沙发上的女孩。

平时看人就跑,一点不让摸的海参猫活像换了个魂,使劲往人家裙摆钻。

毫无底线!

见人下菜!

死猫还颜控!

没想到老板每天和石头含情脉脉,居然还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不过老板不灰头土脸的也算浓颜系标杆。

卢椋顶多不符合大众审美,是小众赛道里的王者。

前台暗自对比,发现老板和之前来送请柬的流水席师傅也算是浓淡颜系的各自为王了。

卢椋的石雕厂也有群,平时没什么人说话,毕竟师傅们不怎么爱用手机聊天。

稍微年轻点的几个都有自己的吃喝小群。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家的小厂群里消息99 .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谁在传谣!

怎么一觉醒来我就有了个早恋对象了。

这怎么就是我当年被我妈拎着电锯狂追还说爱的对象了!

我当年没对象啊!

孙捡恩怎么回事,不反驳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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