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机,项暖那边的声音模模糊糊,听筒像是被捂住了,嗡嗡作响。
“……什么出事?你说清楚点。”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连自己都惊讶。
估计也就是娱乐方面的绯闻吧…明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哎呀你看热搜!就刚才!有狗仔爆出来……说张子枫在剧组出意外了!从威亚上掉下来了!现在送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说是……挺严重的!”项暖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指尖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心脏猛地一缩,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慌感再次席卷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
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次有还是和她有联系的时候。
“哪家医院?”我听到自己问,声音绷得像一根快要断的弦。
“还不知道!消息压得很死,现在网上都炸锅了,各种猜测都有……周婷电话打不通,估计被媒体打爆了!”
“我知道了。有消息告诉我。”我挂了电话,手指颤抖着点开微博。热搜第一果然爆了,#张子枫意外受伤#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字。
点进去,各种消息真假难辨。没有官方消息,只有铺天盖地的混乱。
我腿一软倒在沙发上,浑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受伤了,很严重。
之前所有的冷静,刻意保持的距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感,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理智。
我害怕,是真的害怕。害怕失去她,害怕那个鲜活骄傲,甚至有些可恶的人,会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我猛地站起来,抓起车钥匙和包就往外冲。工作室的员工惊讶地看着我,我顾不上解释,只丢下一句“有急事出去一下”,便冲进了电梯。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我的手一直在抖。我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只能凭着模糊的报道线索,往几家可能接收明星伤者的私立医院开。
一路上,我不断拨打周婷的电话,始终是忙音。焦虑缠上我的身体,越勒越紧。
最终,许是直觉作祟,我开到了西城的一家医院。
医院门口已经堵了不少闻风而来的媒体和粉丝,保安拉起了警戒线。
我把车停在稍远的街角,戴上口罩和帽子,混在焦急的粉丝人群中,试图获取一点信息。
但消息封锁得很严,除了知道人确实在这里,情况不明之外,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我站在寒冷的街头,看着医院紧闭的大门,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我离她这么近,却又像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一样。
这种挫败感我太熟悉了,在很久以前,和她的那段日子里,我时常会有。
是我站的还不够高吗?
这种无助感,比之前任何一次被她推开忽视,都更令人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医院侧门似乎有了一些骚动。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快速驶入,人群一阵骚动。
我踮起脚,看到周婷在几个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匆匆从侧门进入医院,脸色凝重。
不知道忙音了多少次,周婷的电话终于通了,我再也顾不得体面,什么称呼什么寒暄都没了:“她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几乎让我窒息。
周婷轻轻响起说:“林小姐,你的心意我替子枫领了。但现在这边情况很乱,媒体粉丝都盯着,你过来不方便,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她情况稳定些再说吧。”
我握紧了手机,指甲掐进掌心。深呼吸几次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几乎是用喊的:“我问,她在哪儿?”
高跟鞋在地板上踩的响亮,第一下和第二下恨不得没有丝毫空隙。
我急着找到她所在的手术室,周婷最后没说过我,告诉了我具体的地址。只是再三叮嘱我不要声张。
赶到的时候她刚刚结束手术,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儿,我没见过她睡觉,这是第一次。
眼前蒙上厚厚的雾霾,却又赶紧擦干,我太久没这样看过她了。
张子枫,我不想这是最后一次看你睡觉。你这么讨厌,你还没和我道歉呢,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躺在这里睡觉呢?
你知不知道和你不联系的日子里,我有多久都没有好好睡觉。
你凭什么能在这里睡的这么安稳…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我在守她,早上我去买早餐,有时候周婷来了和我说我待在这里不合适,我全当没听见。
时间久了她也不再提了,只是让我也注意休息。
不知道是第几天,这天我照例买完早餐放在床头柜,拿着前一天的饭去扔掉。每天都是这样,我总觉得她随时会醒,她醒了一定会很饿,所以我总会买她的饭。
之后守在她的床边,因为昨晚太困想眯一会儿,耳边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能让我感受到她还在,我倒也算放心。
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几乎认不出的声音,轻轻传来:
“……林晚秋?”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不受控制。我看着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拼命点头。
“是……是我。”我哽咽着,胡乱擦着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你感觉怎么样?”
“疼……”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孩子般的委屈。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哪里疼?”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带着安抚的意味。
“头……晕。手……动不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气息混乱。
“别怕,会好的。医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好好休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我像哄孩子一样,笨拙地安慰着她。
她陷入了沉默,闭上了眼睛,没再说什么。只有压抑细微的抽气声,像是在忍受疼痛。我看着她,屏住呼吸,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是不是又昏睡过去了,她才又极轻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我愣住了。哪天?是那个“枫”字邀请函的展览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眼角湿润又自顾自地,带着点迷糊的委屈,喃喃道:“我等你……好久……”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所以,她记得。她记得那个邀请,记得我的失约。
在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她意识尚不清醒时,脑子里盘旋的,竟然是这件事。
以前听说,人在最痛苦难受或者临死前,总会感到害怕。会拼命的寻找安全感,所以会想起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
我想起之前刷视频,看到一个女孩发烧烧的糊涂,嘴里一直在质问自己六岁那年,家人为什么要把她的小狗卖了……
那应该是她一直没宣之于口的委屈,压在心里很久的委屈。
平时她那么冷静沉稳,我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她心里要多委屈啊…
所有筑起的心防,所有告诫自己要保持的距离,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对不起……”我哽咽着,再也无法维持冷静,“我……我当时……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我怕……怕给你添麻烦。我们之前那些事情,我觉得你看不起我,你只是把我当消遣……”
她没有声音。我就这么看着她,生怕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傻子。”良久,她睫毛轻颤,极轻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听不出责备,只有略带宠溺的无奈。“……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把这些天的焦虑心疼,全部发泄了出来。
她见我这样有些慌乱,却实在是动不了,只能轻轻开口:“别哭……我现在…碰不到你。”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窘迫。“对不起……我太失态了。”
“……哭出来……好。”她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点,带着极淡的安抚,“别哭了……我没事。”
我们又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说,她在听,偶尔回应一两个简单的音节。她的意识时清醒时模糊,但能感觉到,她在努力维持清醒。
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倦意:“……我累了……想睡会儿。”
“好,你睡吧。好好休息。”我赶紧说。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几乎听不见,“不许……不要我。”
“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郑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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