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没亲成。
男人克制住内心的躁动,将女孩的身体推开。
他心里有太多疑问,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发生什么。
他环顾四周,暗自打量着这间卧房的布局。
一张简易的梳妆台、一方狭长而低矮的木榻,靠墙的位置倒是立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木架,上面摆放着许多书籍。
显而易见的简朴,不过收拾得十分整洁,书架上未见灰尘,床铺也干净绵软,可见主人细心。
男人看着窗台上喜庆的贴花和桌上寓意明显的枣干桂圆,心知这是新房才会有的布置。
他再次向女孩确认心中猜想:“我们,是夫妻吗?”
闻言,女孩的脸颊透出两抹粉润的颜色,似乎是害羞了,她捏着他的衣袖,点了点头:“已经是了呀。”
男人放心了许多,又问:“我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吗?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抱歉……我好像连你的名字也忘了?”
他望着女孩清澈的双眸,脸上有些歉意。
虽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平心而论,怀里的小妻子实在可人,美目朱唇,我见犹怜,好像每个眼睛、鼻子都长在他心尖上似的。
可他身为她的丈夫,居然连妻子的姓名都忘了,实在是很混账的。
男人懊恼地说:“我对不起你……”
他希望能得到妻子的谅解,但没想到女孩一脸茫然地反问他:“夫君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本来就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呀?”
男人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漆黑如夜的双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探询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歪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情绪怎么突然变得奇怪。
“夫君,我叫月芽。”
“月芽?”
这是一个念起来会让人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容弧度的可爱名字。
但他反复回想,依然觉得十分陌生,甚至后脑因为他的过度回忆,似乎触及了一些本能不愿记起的过往,开始剧烈的钝痛和排斥。
即是夫妻,又怎会从不曾告知姓名?
男人不愿相信她在欺骗自己,他忽然用力地攥住月芽的手腕,目光如电,紧紧地锁住她的脸庞。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谁?而我……又是谁?”
月芽被他吼得身子都狠狠地抖了一下,双目圆睁,下意识地瘪嘴想哭。
“你凶什么凶?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什么?”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月芽,后脑的疼痛逐渐加剧到了他无法忍受的地步。
就像有无数重锤不断凿击他的颅骨,将他破穿粉碎。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不至于痛呼出声,但双手再无力握住月芽,缓缓地跪倒在榻上,浑身冷汗淋淋。
“你怎么了!”月芽从惊吓中醒来,忙上前抱住他的胳膊。
但男人一臂将她甩开,即使疼得额角青筋浮现,呼吸都带着颤抖的嘶声,仍是厉声质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芽虽然怕极了他这凶恶的样子,但已经能从他的各种反应和质问中猜到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揣测:“难道说,你失忆了吗?”
“失忆?”男人眼中浮现出几分迷惘。
月芽连忙点头:“嗯嗯,我在书上看到的,有的人如果脑部受了很严重的伤,是有可能损坏记忆的!”
这是从医女留下的一些医书上看到的。
独居又无聊的日子里,她偶尔也会这样消磨时光,尽管她一开始并不识字。
但许多事情,只要你有大量的时间去琢磨,即便无师也能自通。
男人看着月芽明亮的双眸,心中有一丝动容。
其实她的很多语气和举动在男人眼里都稍显稚气,看模样也知道年岁不大,所以他实在不愿将她与梦中嗜血的魔鬼联系在一起。
“那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男人告诉自己要最后再相信她一次。
月芽被他虚弱迷茫的眼神看得不忍心,不知他此前经历了什么,竟伤成这副模样,可她心里也会犹豫。
反正他现在失忆了,如果她始终坚定地告诉他两人就是夫妻,他无从反驳,只能接受这个答案,就会一直留在村子里陪自己了。
“嗯……”月芽绞了绞手指,试探地说道:“是这样子的……我昨天去河边打水,路过一个山沟沟的时候,看见你昏迷不醒地睡在那里……”
月芽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他。
包括她是怎么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河边扛回来的,又是怎么费尽心思给他喂药、帮他治伤的,自然,昨夜成亲的事情也要如实告诉他。
既然已经是夫妻了,除了相互陪伴,彼此坦诚也很重要。
月芽独自和盘托出,却没有注意到,男人在她的言语中逐渐怒火中烧的目光。
“……就是这样了,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给你疗伤,陪你睡觉,夫君……”
“荒唐!”
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月芽突然被大声喝断,她茫然惊醒,只看到男人愤怒中又隐隐难过的神情。
他压抑着怒火,咬牙道:“我受伤昏迷,你善心相救,我感激不尽,可你怎能趁人之危,见我不省人事,便擅自替我做主婚姻大事?”
他想起方才自己见到她流泪时还满心疼惜怜爱,便觉可笑,他自嘲般的摇了摇头,眼中满含失望。
“你方才还想骗我是吗?简直荒谬!这种事情怎可能瞒得住?一旦被人知道你我是无媒苟合,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你如此至自身清白性命于不顾来陷害我,你到底有何居心?”
他身世不明,是否背负着什么也未可知,难道要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他的家人难道不会为他着急难过吗?她怎能这样擅作决定?
“我没有,我不知道......”月芽被他的连番审问吓得直摇头。
她哪里晓得他们人类三茶六礼、四聘五金的婚嫁规矩,她只知道男女成了亲就要住在一起,相伴余生,她只是想有个人陪伴自己。
月芽可怜兮兮靠过去,抱住男人的腰身,努力地想向他表明自己并没有坏心。
“我不是要故意骗你的,夫君,我只是想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月芽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男人挣开她缠上来的两条玉臂。
“我不是你夫君!”
月芽扒得更牢,被他掐得有点疼也不肯松开。
“怎么不是了?昨夜我们已经拜过天地,结发为誓,而且我们都一起睡觉了呀!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
男人被月芽稚气的辩驳气得发颤,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是冷得瘆人。
他用指尖挑起月芽的下巴,带着那么一点邪性的的坏笑,问她:“傻女人,你知道真正的夫妻之实是什么?”
果然看到月芽红着一张脸,满眼天真无知地摇了摇头。
他又无奈地笑,再不愿意与她纠缠。
他是男人,虽然失了记忆,但心智依然健全,怎会不知道男女肌肤相亲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凭自己身上的感觉,他可以断定,两人昨夜并未实际发生什么。
他明白眼下当机立断,赶紧抽身是解决难题的最佳办法。
男人立即用棉被围住月芽单薄的身子,绝不再眼神侵犯一个陌生女子。
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着,眼看就要下榻离去。
“夫君不要走呜呜......”月芽哭着挡在他身前,一头扎进他怀里,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不肯放手。
她慌了,千辛万苦等来的夫君,怎能就这样弃她而去。
可她不知男人亦不好受,一边要忍受着疼痛的折磨,一边还要克制自己内心对她没来由的不舍。
他狠下心,一把将她推开。
“松手!”
怎料一时没估算好一个娇弱女子所能承受的力度,他竟失手将她推下了榻。
“啊......”月芽往下摔,手臂本能地撑住地面。
重重的摩擦似火一般燎过她薄嫩的肌肤,迅速擦破了皮,鲜血一滴一滴渗出伤口,叫她疼得小脸皱巴。
“好疼......”月芽这下是真的委屈得不能自抑。
她自认没有坏心,对待人类也是饱含善意,仅狐妖真身一事不能坦诚之外,她从未说过什么谎话,也没做过坏事,可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这样伤害自己?
“连你也这样对我吗?”月芽呆呆的,又湿了眼眶,她举着手臂给他瞧,像个讨要疼爱的孩子,希望男人看到自己的伤口会心软。
可他并没有,他冷漠地移开了视线,对她的悲伤恍若未见。
“你......"月芽咬紧了唇瓣,自尊使她不愿哭出声音,但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淌到下巴。
换来男人一声冷喝:“够了!”
他心知再不决绝一些,只会使她更受伤害。
他眼中筑起冰冷的高墙,冷笑着,居高临下地嘲弄她。
“你知不知羞,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脱了衣服和男人同榻而睡,我暂且当你是年纪尚小,不知世事,可我已经严词拒绝与你,你还死缠烂打,是否太过寡廉鲜耻?”
月芽的神志如遭雷劈,“轰”地一声烧了起来,自尊心如同被男人踩在地上碾碎了一般。
她再不懂人类的情感世故,也知道,他能说出这番无情的话,当真是对她没有丝毫在意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羞耻,她只是想要留住他啊,他怎么能这样羞辱她?
月芽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爬起来拼命捶他,哭喊着:“你走!你这就走!我再也不要你了,狗东西、臭男人,你这样对我呜呜......”
男人忍住一颗不受控制想要安慰她的心,起身落地时,明显感觉到左腿触地传来刺痛。
当断则断,他不能回头,疼成那样,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月芽摸到榻上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想起什么,抄在手里就往他的背影扔。
“把你的东西也拿走!混蛋!”
“咚”一声,沉甸甸的金块砸中男人的肩膀,又摔在地上。
他一瞬疼得咬牙,这女人是下狠手的!
“这是我的?”他捡起来金虎,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月芽再没心思管他死活,她伤心得要命:“带着你的东西走,我才不要你的,我就当从没救过你!”
男人沉眉,决心抽离:“好,如你所言,就此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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