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带回

他心底一股莫名的酸味涌出。

阿漓这么一住,就在候府住了好些日子,压根没再回宋府,老太君给她开辟了一间院子,离老太君住所不远,这几日老太君的头风症缓解许多,病发没再那么频繁,而且发作时痛感明显减轻,因着阿漓给她每日安排了不同的任务,老太君也越来越能接受。

身子好了许多,胃口也不错,慕风再见时,浑然以为祖母返老还童了,一个劲儿的夸,老人家被逗的乐得直笑。

阿漓的到来,候府也热闹不少,没再那么冷清,老太君渐渐习惯了阿漓的存在,阿漓也觉着候府像家。

特别是老太君身上那股莫名的亲切感,总能让她想起师父,这也是她在候府能住这么长久的原因。

宋听时自那晚过后,一连几日,夜里都要从军营里赶回来,空青只说阿漓人还在候府,一日一日,宋听时想着,老太君身子就算再不好,阿漓也无义务给她榻前尽孝,怎么要他将军府的人来照顾。

起初前几日他还能忍下,后面越想心底越不对劲,当夜回来还没入门,长风问了府卫人还没回,宋听时当即上马朝定安侯府驱策。

候府客院里,阿漓用过晚膳正好肃在堂前,望着星空闪烁,枝岔与繁星相印,夜风乘袭穿堂而入,衣着单薄的人不禁肩头后缩,可也没有要添衣的意思。

上京的星光远不及梵幽谷的明亮,她又想起那个小院,还有曾经的二人。

“夫人独自一人赏月?”

她在沉浸中被唤醒,慕风如踏月星官款款而来,颀长的身影没过她的影子,遮得丁点不剩。

他立在阿漓跟前,近在咫尺,阿漓不知他意欲何为,也无半点退却,就这么盯着他。

“难不成我还半个人赏月?”阿漓冷不丁说道,有些破坏气愤了。

慕风朗声笑起,“今日亏你替我照顾祖母,我刚从祖母院里过来,她身体大比从前,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谢谢你阿漓。”

他没再唤她夫人,而是叫着名字。

“我这般叫你名字,你可介意?”

“为何介意?我倒希望你这样喊我,夫人这个称呼我不喜欢,那唤的不是我,是别人的妻子。”阿漓目光里泛着皎洁的光,却让人不自觉的察觉那光被一层潮雾遮挡,没了锋芒。

“祖母虽说有所好转,可她病体缠身多年,短时间内虽有成效,可也没有去根,我说的对吗?”

阿漓偏头看着他,坦然道:“是。”

“慕风斗胆,想留你在府上多住些日子,为祖母继续诊断,观察病体,待祖母情况稳定后,慕风再送你回府,不知你能否应下。”慕风很是感激的与她相商,那原先挺直的背也屈了些弧度。

阿漓自然没有不妥,只是她在候府住了也有七日之久,宋府虽说没来要人,可她总觉心有不安,又或是还在期待着什么。

“你若不愿也无妨,我同祖母那边说,你若是还愿为祖母诊治我便还如先前一般,每日晨昏定省派遣马车到宋府接你,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辛苦你了。”慕风见她未应,又退一步换了说辞,语气里没有任何勉强。

阿漓暗暗叹息,“无碍,我住下便是。”

闻言慕风心底的愉悦油然而生,笑着:“成。”

阿漓站在阶上,勉强与他平视,“你每日公务都很忙吗,老太君常说见不着你,公务当真比家人还重要?”

她这话看似是在问慕风,也像在问旁人。

“公务自然重要,在朝为官的,身哪有自由的呢,况且……”

慕风及时打住,况且他还要调查父亲一案,每日在外时间总比待在家里多。

“你怎么这么问?”

“没,就是想到了。”阿漓也连忙终止话题,那是因为她夫君也是如此。

自打她解禁以来,半个月之久,宋听时不常回府,唯有一次,便是那夜匆匆一面,他还被公务绊住了,或许不是,只是不知如何面对她,这是阿漓内心的揣测。

慕风察觉到她的思绪,想起她被禁足的兰雪园,许是猜到几分,又见她衣着单薄,双臂紧抱胸前御风。

他想了半刻,解下披的大氅,再给阿漓披上,临了还温柔地为她系上衣带。

大氅上还有余温,阿漓没躲,只觉着暖,别无他想。

大氅系上后他停留了许久,忍着心底悸动,不知何时起,他对她好像不大一样了。

“定安侯府便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院外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阿漓听着这声熟悉,寻声望去却被慕风遮挡得严实。

慕风淡定地松开手,面带这笑转过身,看清来人是宋听时和长风,而他们身后跟着候府里的下人。

下人着急忙慌解释:“世子,属下本是要通禀的,可宋将军非要闯入,属下们不敢拦着。”

慕风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宋将军,怎么来府里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倒是慕风怠慢了。”他涉下一阶踏上平地,朝宋听时走近。

宋听时没正眼瞧他,脑子里都是方才他为阿漓披大氅的场景。

他现下见着那件氅衣极度不顺眼,径直往阿漓方向走去。

阿漓不知为何,莫名生出惧意,她不是因为怕他看见慕风的举动,因为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她是害怕宋听时来抓她回去又要禁足。

不由担忧起来。

就连他靠近时,呼吸声都静了几分。

他扯下那件月白大氅,冷声道:“我将军府没有地方给你住,要到别人家去住?”

也不等阿漓答话,扯着手腕便要走。

阿漓只能跟着,经过慕风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他一眼,宋听时恼极了,也没发作,顿时停下步子,阿漓借着空隙方能缓下气息。

“我念及老太君年纪大,阿漓出诊也是尽你我在朝为官之情,一直留人住你府上,世子是何意思?”他目光寒厉,有种宣示主权之意。

慕风仍是带笑,“宋将军错了,阿漓为我祖母诊治,并非因你我一朝为官之义,只是因她心地善良,又与祖母投缘,祖母喜欢她,这便多留她住府上几日,起初在下也觉不妥,毕竟是将军府的人,而后再想,阿漓即便是在你将军府,不过也是囚中鸟,被禁在笼子里,什么都做不了,至少在候府她能治病救人。”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刺激宋听时。

阿漓生怕二人打起来,身侧的人寒意渐起,她连忙打断对峙:“阿拾若是不喜我住在候府,那便不住了,莫要与世子动怒,我是为着老太君才住下的,阿拾有何话回府再说,回府再说……”

她拽着宋听时衣袖,言语恳切。

宋听时也不是不体面之人,适才不过是心有醋意,多警告了几句,“世子当真以为很了解她?明日之后我会请圣上派最好的御医到定安侯府为老太君诊治,倘若御医不管用,宋某也不介意为老太君寻访名医。”

说着拉了阿漓便离去,他只能见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身后那件大氅还躺在地上,他走过去弯腰抖掉灰尘,又自顾披回去,风来时仿若能闻见上面轻染的药味。从前他不喜这股子药草味,不知为何现下丝毫也不排斥。

出了候府,宋听时将人送上马车,自个也窜进去了,长风在前御马。

马车内阿漓衣袖里藏起的手攥成一团,低着头望着裙摆,不敢抬头。

对面端坐的宋听时凛然望着她,默不出声。

也不知静了多久,他才问起:“我若不来,你打算何时回府?”

阿漓心脏骤然跳动,支支吾吾回,“老太君……老太君病好了就回。”

“那她若不好呢?怎么,你要留在候府给她披麻戴孝?以什么身份?”他问的越来越离谱。

阿漓根本猜不透他何意,忙着解释:“不,我没,没有……”

“抬起头来说话。”他像训斥士兵一般。

阿漓乖乖抬头,可那双眼睛不知往哪瞟,总之就是不敢看他。

可她明明想了那张脸那么久,此刻人就在眼前,她倒是退怯了。

宋听时苛责的话到了嘴边又于心不忍。

见她性子收敛了,倒没以前张扬,言语中透着谨慎和怯懦,倒是与他心底认识的那人不大相似了。骤然心底阵痛着,想将人捞进怀里,却又没动,端坐着如同上位者一般,让人不颤而栗。

反倒阿漓开口了,恳求说:“我……我没再研制毒药了,我去候府也是给老太君治病的,没有害人,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将我关在兰雪园。”

“你若不喜,那我不去就是了……”

阿漓的话仿若千万根针同时扎进他五脏六腑。

她只是害怕他问责再禁足于她,想来兰雪园六个月的禁足确实让她改变不少。

“我何时说要再给你禁足。”他声音没了先前冷厉,柔道。

阿漓听他这么说,才敢往他面庞瞧去,那张锋利的轮廓,却藏不住眉眼间的柔和。

“可是当真?”她庆幸着。

久久宋听时才回一句:“嗯。”

“你,你为何不来看我?”阿漓问出那日同样的话。

宋听时没给她答案,反问:“为何解禁了不回修竹院?”

阿漓抿唇不语,她哪里敢啊。

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再说话。

马车在府外停下后,宋听时先下了车,刚想回头给阿漓搭手时,她已然跳了下去,宋听时抬起的手僵了须臾又放下。

阿漓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顾往府里去了。宋听时就默默跟在后头,直到后院岔路时,见阿漓仍是往兰雪园方向走。

他当即提快些步子,挡在阿漓前头,阿漓被身影拦了去路,往后退开几步。

宋听时转过身来,淡淡说:“回修竹院去。”

月色笼人,熹微的光线映着彼此的轮廓。

“我,我东西还没收拾,明……”

“修竹院里什么都有,你要什么?”宋听时正肃道。

见阿漓踟蹰不前,当即给人揽过来。

“阿拾,放我下来。”阿漓腾空被人扛起,手无处安放,可这姿势让她毫无安全感,她只能两手紧紧拽这他后背衣裳。

到了修竹院才放下人。

阿漓自己进了里屋。

宋听时关了门,院里没留人,就连长风也不知所踪。

阿漓无处安置,一时间不知做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宋听时卸了外衣,又去给她身上披的大氅解下挂在衣架里。

见她待在原地,他走近后单手捧起她一边脸,打量了许久,借着烛光确实是又长开了些。

他情难自抑也顾不上端庄和面子,俯身就要亲下去,阿漓下意识躲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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