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纸鸢

阿漓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脖颈处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去疤膏还在制,这几日天气好她便常去观星台晒日,只是台上不免风大。

银杏让她穿上袄子再上去。

她凭栏望着台下的银杏,见她手上拿着飞鸟图案的纸鸢正对着她挥手。

“夫人,今日天气好,我弄了些纸鸢,咱们一块去放吧。”

阿漓瞧着院里,也没多大空地能让她放纸鸢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踩着药田的草药她又该心疼。

她无精打采,撑着栏杆说:“可这里施展不开呀。”

银杏明媚一笑,“去后花园放,我跟几个小丫头说好了,夫人一块吧,观星台上风大,您下来一会儿。”

阿漓将视线放到墙外的后花园,是有几个小丫头在那,也拿着纸鸢。

“我不去了,你去吧,我在这看你们放。”

银杏见她兴致不大,便只好说:“那我自己去了,待我早些回来给夫人做饭。”

阿漓点点头,没过多久后花园里飘起几只纸鸢,日光罩着整个将军府,积雪悄无声息地在化,晒得阿漓更是乏困。

索性躺在观星台上安置的罗汉床上,仰头望日,刺眼的光线让她无法睁开双目,只能双手遮住眼眸,透过缝隙,有些干枯的枝岔闯入在视线,渐渐的似乎看见几只大鸟追赶。

这个情景勾起阿漓的兴趣,她挪开手起身仰头看了看,才逐渐看清那根本不是鸟,而是银杏她们放的纸鸢。

兰雪园是临着后花园的,只是兰雪园的院墙比别处都高出许多,只有登上观星台才能看见外边的光景,离着银杏放纸鸢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只听得见她们在嬉闹玩笑,却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这温馨的画面阿漓甚是艳羡,这些丫头明明只能在这府里困住一生,却还能寻着乐子取悦自己。

纸鸢越放越高,阿漓踩上观星台的栏坐上,想要看得更远更清楚些。

银杏瞥过这头,正看见她整个身躯暴露在高台之上,吓得银杏腿软,她扯着嗓子喊:“夫人,您做什么?这样危险,您快下去。”

其他几位小丫头连连瞥过去,也被她此举吓坏了,手里的风筝线被扯着。

阿漓闻声转回脑袋应着银杏,“我就是想看清些,无事。”

可纸鸢随着风向换了方向,阿漓所站之位被遮挡了看不见,她只能绕过梁柱,往另一边去看,当她捕捉到悬挂空中的纸鸢时才又露出一抹笑来,暖阳钉在她身上,她羡慕极了这纸鸢,能够乘风而上,翱翔九天。

后花园另一侧,宋听时刚从宫里回来正要去书房处理军务,便恰巧遇上这一幕。

阿漓手里抱着梁柱,踩在栏坐上整个身躯没了栏杆的阻挡,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掉下高台,这观星台有十几米高,掉下去不死也残了。

让人看了难免触目惊心,宋听时手里抓着朝板,手掌在宽袖里暗暗捏成拳。

长风提醒道:“夫人这是在看纸鸢。”

言外之意她并不是想不开,让宋听时不要过度紧张。

宋听时没有动的意思,定在原地久久注视着。

银杏那头心里还悬着,“夫人,快下来吧,别吓我了。”

骤然纸鸢的牵引线被风划断没了牵扯,肆意随风飘远,阿漓再也看不清,她望着天际久久不能回神,嘴里呢喃着,“断了,走了,没了……”

身后银杏的喊声再次传来,阿漓才下到安全的位置,又坐回栏处,双臂趴在栏杆处,下巴抵上去,又看着花园里的人,对那风筝已然没了兴致,此刻那被人拿捏了命脉,松紧都由他人决定的纸鸢便同自己一样,都是囚徒。

索性不如像那只断线自救的纸鸢一般虽不知会去往何处,只要不受制于人便是最好的。

其中一个小丫鬟在银杏身侧说:“夫人刚才还很开心的,怎么一会儿又不开心了。”

银杏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另一位又说,“自从府里来了风婉姑娘,夫人便再没出过兰雪园,想必是不愿碰上她,任谁也不会喜欢看见一个与自己长得相似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而这人还要与自己抢丈夫。”

适才那位说话的丫鬟接道:“是啊,不过风婉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可我还是更喜欢夫人一些,夫人虽素日不爱与我们说话,可她又是热心的,之前我在膳房里遇着她,她见我精神不佳,硬是要给我把脉,诊出病来还带我去修竹院开了药方,又亲自煎药,论这上京城谁家还有这么平易近人又不摆架子的主母夫人啊。”

说到这话匣子好似被打开了一般,还有人也说:“没错,没错,我们这几院的都受过夫人恩惠,我老娘身子一直不好,夫人知道了还特意细细跟我问了症状,又回去研究了几日医书,给了我一个方子,让空青姐姐抓了药拿给我,我娘身体才好起来的。”

众人说起来,个个都是受过阿漓恩惠的,话题还没完,观星台上的人往这边喊,“银杏。”

距离远,银杏没听见,阿漓又扯着嗓音喊了一次,“银杏……”

银杏那头赶紧制止道:“先别说话了,夫人在喊我。”

待静下来之后,银杏才应:“夫人,怎么了?”

阿漓又喊道:“我饿了,银杏,我饿了……”

身边几位小丫头还以为什么大事,轻笑一声,缓缓道:“夫人心性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银杏眼里满是维护和怜惜,“是啊,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再细小的事都能牵引她的思绪,有时来的快去的也快,银杏就是将她当小孩子来养的。

“夫人,想吃什么?我回去就给您做。”

阿漓想了想,“冬笋焖豆腐吧……”

银杏欣然一笑,将手里的线轴递给旁边的人,“我回去给夫人做饭,你们放吧。”

另一侧宋听时将全部尽收眼底,不知何时阿漓下了观星台,他人才消失在此处。

之后书房里批完军务的人问起兰雪园的事,长风才将后面的事一一禀告,阿漓下了观星台后找了剪子,又从匣子里翻出碎银,揣进兜里,出了兰雪园往花园方向去。

她将那几个丫鬟手里的线剪断,又给了她们银子去买新的玩物,让她们日后不要再放纸鸢了。

宋听时提笔时微顿,良久也没想通她的举动,又埋头写着文书。

修竹院里,风婉正从外边回来,兰雪园与后花园发生的事她全然看在眼里,叹息一声入了屋内。

宋听时将她那把琴从春雨楼里要了回来,是长风拿过去的,自阿漓搬去兰雪园之后他再没去过修竹院。

宋听时常奔波于皇宫和军营,朝中曲阳王动作频出,皇帝与曲阳王关系愈发紧张,几次朝中争论不断,楚君屹最终碍着局面也忍下了,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慕风调查定安侯旧案中有了细微线索,他沿着这条线暗中不发,先前临城那位存活下来的老兵宋听时派人去打听过,之后宋听时与曲阳王斗得如火如荼,无暇顾及慕风这头,慕风也趁机暗中去了一趟临城,老兵给了他一样物件。

又是一月过去,北境急报后半夜寅时传入皇宫,翌日朝中大躁,大朔国突袭边防,北齐守境军队被打得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已无力再出兵对战,不日大朔便要攻破沧州,占领城池。

而今朝中最适合带兵出战之人便是陆鸣珅和宋听时,宋家军兵权在宋听时手上,自然得要他挂帅亲征,曲阳王难得政见与楚君屹相同,不过他还举荐了陆鸣珅为副帅,一同前去。

楚君屹允了,自战报传回宫中,宋听时被钦点出战边境,他出了皇宫就去军营点兵,翌日卯时军队就要出发。

直到丑时才整装待发,长风趁着空隙同宋听时说:“此次出战之令来得快,主子可要回去与夫人道一声?”

忙碌了整日的宋听时眼下得意喘息,若不是长风提起,他才想到这事。

他心思全在军务上,此次大朔势如破竹,即便他到了边境也不一定好打,他得提前摸清敌军来意和打法,压根没空思量旁的事。

等了一会儿,长风听他淡淡说:“不用了,她不会想见我,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那属下派人去府里知会一声,总该要叫府里知道的。”长风观察他的神色。

宋听时没有制止,微微点了点头。

翌日卯时,大军出了城,城墙上是目送大军远征的家眷,楚寻芷也在里边,可她要送之人并非是陆鸣珅,从头至尾,她视线都未从宋听时身上移开,少年挺立身形立于马背,黑甲之下是宽阔的肩背,将那身战甲穿得熠熠生辉。

楚寻芷爱他少年得意,肆意宣扬的意气风发,爱他拉满弓时的气宇轩昂,她少时就见过最好的宋听时,心里便再不会容纳下第二人,即便陆鸣珅给足她所有温情与付出,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宋听时领兵出战的消息,天亮后传入将军府,风婉第一日便知道了,而兰雪园是过了几日之后才得知的消息。

还是银杏从府里下人那听来的,转头她便回兰雪园与正在研制伤药的阿漓说起。

“夫人,将军出征北境了。”银杏这时还带着些喘。

阿漓先是不在意的哦了一声,而后手里研磨的药杵一停,带着丝讶异,“出征北境?”

“是啊,已经去了五日了,此刻应是到了交战地。”

诧异的神情转而变得平静,五日前就走了,她现下才得知,他也未曾来说一声。

不告而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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