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独处

宋听时自己关在屋子里,左手撑着脑袋,很是颓然,阿漓站在廊下,隔着窗,余光里见着他趴在药柜,宋听时低着头,阿漓没走,回到庭院里久坐着,她有信心能治好宋听时的手,只是这个过程他心里必须要承受一次次的打击,就怕他自己不能承受。

晨时,宋听时蹲在井边刮面,力道把握不好,胡腮处被刮了个口子,流着血,阿漓推了小轩窗,见他动作笨拙,宋听时只能草草清脸,用帕子擦干,阿漓从廊下过来,拿过他手里多刮刀,“坐好。”

宋听时不明所以,找了个位置坐下,仰着头问:“怎么了?”

阿漓捧着他下巴,俯身过去,轻轻地将剩余的胡茬刮净,“别动。”

宋听时呼吸沉重,有些无措,视线落在阿漓白皙的脖颈间,从前他便痴迷她这脖颈,如今隔着这么近,若要他坐怀不乱实属为难。

只能极力克制自己,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心跳骤然急促,阿漓凑得很近,却无意识,宋听时声音沙哑,唤了一声,“阿漓......”

阿漓专注手上的事,随意嗯了一声。

宋听时忍不下,抓过阿漓手腕,还差最后一点阿漓便能刮完了,“不是说了让你别动。”

阿漓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腕,继续将那最后的胡茬清理干净,“你若需要我帮,开口就是,我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阿漓起身后,宋听时还在回味适才近距离的接触,身上的热气只增不减,似乎下颚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有时也会恼恨自己非要装什么君子,可一想到自己的疯狂的举动会逼走阿漓,又只能忍下那股**,眼底萦绕的情愫未散,阿漓转身问他:“早膳想吃什么?”

“阿漓决定吧。”宋听时起身将刮刀收回木盒里。

宋听时这几日私塾里没有课,便都留在院里,上京城近日来的书信少,可见朝上还是安稳,他大可安心多待一些时日,他来白溪镇也有四五个月了,即便楚君屹不诏,他也该回去了,只是阿漓那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宋听时继续跟着阿漓的训练,起初握剑不是问题,后来也能比划,越往后越能随心所欲,八成与原先受伤前无异。

阿漓没少花心思,只是每次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不过是只当他是个普通的病人,除了不收他诊金之外,宋听时记在心里,乐开了花,说,“那我日后给你做饭,将这些日子的诊金给你还回来。”

阿漓嘴角藏着笑意,没有应他。

墨竹从私塾里回来,说是被县城的书院邀请过去讲学,白日将小平安送过来院里,嘱托宋听时替他看着,昏暮前去接了阿漓回来,阿漓一进门便瞧见小平安坐在院里瞪着两只小腿,小平安见着阿漓,搁着围栏清脆地喊了一声:“姑姑~”

阿漓嗤笑一声,诧异中又带了几分欣喜,“小平安?你怎么会在这。你爹爹呢?”

阿漓入了院,将小平安抱到大腿上,自己坐了他的位置,宋听时挂好药箱,走回二人身侧。

“姑姑,我爹爹说他要去县城,让我这几日在你这睡。”他话讲得不大利索,不过那句姑姑倒是让人听着真切。

阿漓刮了刮他的鼻尖,宠爱道:“何时改的口叫姑姑了?”

小平安往她身后立着的人望去,阿漓逗着小平安,身后的人给他竖起大拇指,小平安被赞许了咯咯直笑,阿漓还以为他是见着自己高兴才开心成这样的。

心里还纳闷之前一直叫他改口也不愿意改,好些日子没见着,这会就改口了。

殊不知白日墨竹将人放在这里,小平安和宋听时大眼瞪小眼,这孩子他不会带,要是弄哭了还得自己哄着,着实有些为难,只要他不闹,宋听时就也不管,就放任他自己坐院里玩。

宋听时自己在一旁练剑,出剑的招式和速度越来越快,小平安瞪着圆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而后又有模有样地给他鼓掌,“叔叔,叔叔,好厉害。”

宋听时俯视着那爬到木桌上的矮墩子的人,心生一计,收回剑鞘,过去与小平安商量起来,“小孩,你喜欢这剑吗?”

“喜欢,叔叔教我。”小平安抓着他袖口,想去摸剑,宋听时挡开了。

“你当真想学?”宋听时右臂抱起他,现下他的手好全了,抱起两岁的孩童不费吹飞之力,小平安顿时觉着变高了许多,紧紧拽着宋听时衣领,他不喜却也没阻止。

“你叫谁娘亲?”他引导着小平安,小平安听见娘亲儿子就想起阿漓那张脸,指着阿漓的屋子,“娘亲,娘亲在这。”

那意思就是在说阿漓就是他的娘亲,宋听时皱起眉,“你以后不许再喊她娘亲,我就教你练剑如何?”

小平安一知半解,就是喜欢习剑,点着头犹豫着脑袋,“那不喊娘亲,喊什么?”

“叫姑姑,你若是答应了,我还给你耍剑看,等姑姑回来,你喊一声我便给你一颗糖吃好不好?”宋听时循循善诱。

小平安听见有糖吃,二话不说点着头。

“还有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许跟姑姑说,可记住了?”宋听时往他额间轻弹。

稚嫩的声音回道:“记住了,宋叔叔。”

一整个傍晚,小平安在院里追着阿漓喊“姑姑”。

阿漓被跟着没法子,只能声声应着,想让宋听时将小孩带到一边玩儿,又怕他嫌吵,宋听时就靠在廊下,见着二人在院里吵闹,夕阳笼罩着小院,微风拂过,岁月静好。

他越来越不想走了,又只能自个藏下愁绪,直到锅里的水烧开,他才舍得移开视线,阿漓蹲下身,问:“谁让你喊我姑姑的?”

小平安记着二人的秘密,小手摸着阿漓的面颊,“是娘亲,娘亲让我叫她姑姑的。”

阿漓被逗笑了。

吃过晚饭宋听时给小平安冲凉,阿漓坐在屋里缝补衣裳,宋听时这些日子练剑练得勤快,衣裳线头容易扯开,趁着给小平安缝补衣裳的时候顺带帮他的也给缝补了。

小平安坐在木桶里打水玩儿,糊了宋听时一身湿,宋听时只好脱了外衫,露出半个身子,皎月如银,将他那身腱子肉照得极为明显,分明的肌里线条,结实的胸膛,都像是在为沙场而生的人。

阿漓被外边的动静分了心神,抬头往窗外望去,这样的一幕竟然让她有些失神。

待给小平安洗好后宋听时给他抱到自己房里,阿漓原是要带着小平安睡的,可宋听时执意要说到自己房里睡,他虽没带过孩子,却也不想阿漓夜里睡不好,为了阿漓他都可以做。

小平安被他外袍裹成一个粽子放到床榻上,擦干净身上的水才给他重新穿好衣裳,小平安手臂挥舞着,“宋叔叔,我今晚喊了好多姑姑,我的糖呢。”

宋听时暗想这小子记性还挺好,竟然不好糊弄,好在他记着这事,去镇子接阿漓前买了些糖。

“叔叔答应给你的,就不会食言。”宋听时从药柜里拿出几颗放他手心里,他手小抓不住这么多,宋听时打开一颗放入他口中。

小平安尝到甜味,高兴呼喊着,“谢谢宋叔叔,谢谢姑姑~”

他的小奶音传到廊下,窗台边站着一个人,双手叠在胸前,将屋里的情景全部落入眼中,原来是这么回事,她盯着宋听时,嘱托道,“夜深了,你别让他吃那么多糖。”

“你这床榻小,要不还是把他抱到我那里去吧。”阿漓仍然是不放心,怕小孩夜里踢被子,宋听时又没带过孩子,指不定第二日人就着凉生病了还得她来看。

“无事,我能照顾好他的,你放心吧。”宋听时将小平安举到跟前,“快跟姑姑说,你今晚要跟叔叔睡。”

他语气听着怎么有点威胁的意味,小平安自然听不出来,只是嘴里的糖太甜了,他只知道有糖吃就行。

“好吧,若你搞不定再来唤我。”阿漓垂下手撑在窗前,“小平安,姑姑明日再来看你,夜里可不许尿床哦,不然宋叔叔就没地方儿睡了。”

小平安点着小脑袋,很是认真,“那可以让姑姑和宋叔叔一块带着小平安睡,这样宋叔叔就不会没地方睡了。”

宋听时挑起笑,注视着阿漓,阿漓原本的笑僵在脸上,嘴角抽动了几下,离开窗边,有些不自在地跟宋听时说,“我先睡了,你夜里多看看他。”

半柱香后小平安被宋听时哄睡,他起身关下了窗,见阿漓屋里还亮着灯,便朝药柜拿了些东西藏入衣袖里,推了门缓缓走到阿漓屋子廊下,朝木门上敲了几下,“阿漓,睡了吗?”

阿漓还以为他是搞不定人来求助自己的,搁下手里的医书起身去开了门。

却只见他只身一人,阿漓左右打量确认了才问:“怎么了?可是小平安闹腾……”

“他睡了,”宋听时翻着衣袖,递过去,“给你。”

阿漓看着他手心里的糖,没有接,“做什么给我糖吃?”

宋听时笑笑,又往前递了递,“你以前不是最爱吃甜的了,这糖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阿漓等了片刻才伸手去拿,“多谢了。”

“你我之间不必这般生分和客气的,阿漓,只要你愿意……”

“那个,你抓紧回去吧,若是小平安醒来没见着人害怕是要哭闹的。”

阿漓打断他要说的话,宋听时欲言又止,随着阿漓关上的门,一同将他和他的心意阻在门外。

小平安枕着宋听时胳膊一夜好睡,也没尿床,就是在他衣袖留下一滩口水,宋听时晨时便起来在井边洗着小平安弄脏的衣裳。

阿漓起身时匆匆净面后也没吃早膳就走了,临走时还特意嘱咐宋听时看好小平安,墨竹还要两日才回,今日是他要去镇上的日子,上京城的信估计也该来了。

将小平安一人丢在院里他于心不忍,索性带着他一块去,小平安没走到村口就喊着走不动了,他喘着气说,“宋叔叔,我累了,走不动了。”

宋听时蹲下身,一把将他抱到肩膀坐着,“男孩子怎么能轻易就说累呢?”

“那等我长得跟叔叔一样高,我也不会累的。”小平安煞有其事说。

人小鬼大,宋听时去镇子办事小平安跟着跑了一日,困了就躺在他怀里睡,就连来送信的暗哨看见他手里抱着孩子,眼神有些飘忽,宋听时没在意,只嘱咐了些要事就将人潜走了。

只是他看了那信上的内容,长风来信说北境近些日子频繁扰乱北境,虽未大举进攻,按照大朔国惯常的伎俩,约莫不久便会起兵攻打,如今朝中无将,各部门联同御史台向皇帝发难。

崇光殿前上书斥责宋听时身为一朝大将军却久不居在皇城,那些人虽不知他去了何处,可是上京城的传闻也不少,都知他那从山野带回来的夫人两年前就走了,这两年上京城张贴的寻人告示一直都在更替,唯独阿漓的换了旧的又贴上新的。

宋听时的心思朝臣皆知,可碍于他肃清逆党又深得楚君屹青睐,朝臣们虽心有不快也不敢过于表现,只是而今不同,大朔若是举兵攻打北境,身为大将军理应要身先士卒。

楚君屹没让长风送来口谕,那就是在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自然他也只有一条可选,那就是回上京城听候调令。

等到酉时末,阿漓才从医馆出来,宋听时抱着小平安在门口处等,小平安醒了有一会儿,见着阿漓便要跑她怀里去。

宋听时接了药箱,阿漓才腾出手接人,他刚来白溪镇时,便是见着墨竹带着小平安来接阿漓下工,自打宋听时来接后,墨竹来的便少。

“姑姑~”小平安要去亲阿漓面颊,蓦地身后衣领被人拎起,他动弹不得,皱起眉欲要哭,阿漓打了宋听时的手。

宋听时抿唇偏不放,一本正经道:“小孩子要从小就培养男女有别的礼仪,如此长大后才不会失了分寸。”

当真只是这个?可一个小孩哪里有男女有别的概念,阿漓不信他的鬼话。

眼看他亲不到就要哭了,阿漓索性先往他肉肉的面颊亲了一口,小平安这才如愿。

宋听时没法子。

阿漓抱着小平安走在前头,熬过酷暑,田间的稻子收了,还未来得及第二次耕种,风从海面席来,阿漓与小平安说说笑笑。

宋听时跟在身后,心里想着回京的事情得提上日程,阿漓在这很好,可是他一走看不见听不着的还是会担心,此去一别归期未定,更怕自己回来之后阿漓又不在了。

看着眼前的身影,多少个日夜想就此揽她入怀,诉尽衷肠,那两年的思念之苦在这五个月里逐渐得到平复,可是不够,他想要一生的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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