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潮神大集

“想吃什么?”

走在街上,陈闲问漆宿雪。

他一只手牵着牵着小黑的丫丫,一只手捧着丫丫抱不动了的小圆,与漆宿雪并肩走着。

还没在这种平路上跟漆宿雪这么走过,现在一看,漆宿雪这么瘦,竟然和他一般高,而且人才十七岁,还会长的。

漆宿雪还是那句:“随便。”

陈闲已经习惯了,漆宿雪的“随便”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真的随便的意思,而是希望陈闲能去猜他的心思。

相处两月有余,他已能摸清几分猫脾性,见漆宿雪目前心情不错,应该很好说话,便提议道:“我们去集市好不?刚那卖饼婆婆说这两天是‘潮神祭’,集市很热闹,肯定有很多吃的。”

漆宿雪果然没有异议。

宫家宅邸位置很好,在浦江城内去哪里都不远,没走一会儿,陈闲就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是先声夺人,还没见到,就已经听到“潮神祭”的响了。

古代娱乐少,农人们平日都在乡下,等到这种大活动,就都聚到城里来了。此刻的集市上简直是万人空巷,好不热闹。

陈闲直接把丫丫抱起来,又离漆宿雪近了一些,道:“不然你抓着我的袖子吧,别走散了。”

集市里的吃食果然琳琅满目,陈闲先给丫丫买了一串糖画在手里啃着,又买了几串烤鳗鱼,回头去找漆宿雪。

这人并没有牵他的袖子,落在几步后面的贝壳风铃摊子前,他举着烤串挤过去,见漆宿雪正用指尖轻触那些用渔线串起的彩贝。

小猫咪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陈闲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变得轻飘飘的,非常柔软。

他凑到过去:“喜欢哪个?”

漆宿雪轻睨他一眼:“你还有钱?”

心疼钱的梗是过不去了,这家伙太记仇。陈闲讪笑:“不多,买东西够用。”

漆宿雪也不跟他客气,选了一串绿粉色调的,很有春日花园的感觉,轻轻一摇,粉珊瑚敲击着翡翠螺,声音轻盈悦耳。

付了钱,陈闲把鳗鱼串分给他吃,没走多远又看到个蚝烙摊,铁板上的海蛎正嗞嗞作响。

“我没手了。”陈闲一只手拿鳗鱼串一只手付钱,丫丫只能挂在他脖子上,他喊漆宿雪,“你拿一下好不?”

得到风铃之后的漆宿雪格外好说话,默默接过盛在蕉叶上的蚝烙。先夹起一块喂了丫丫,见陈闲眼巴巴望着,破天荒地也喂了他一块。

蛋液裹着肥嫩蚝肉在齿间迸溅开来,陈闲吃完咂咂嘴,跟他记忆中的在现代吃的闽南蚝烙味道差不多:“嗯,是这个味。”

后来他们逛进了农贸市场,这里一般是清晨热闹,现在人要少些,丫丫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先路过的是米面油专区,解锁了戒指后确实要方便很多,也不必为了一点空间精打细算。陈闲买了一百斤大米两大桶油。经他观察,漆宿雪跟他一样,喜欢吃米多过吃面,就只买了米没买面,反正面粉还剩下不少。

又逛了半条街,陈闲进小巷子里买了两打酱油,顺道带了一盒龙须糖,回到路口,见漆宿雪倚在米袋上,丫丫直接坐在袋顶,还在吃刚买的冰凉粉。小黑趴在丫丫一直晃悠的脚下面,小圆骑在它背上。

他一出来,八双大小不一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好吧也许只有六双,毕竟漆宿雪带着纱笠看不见脸——莫名都有点眼巴巴的意思,陈闲噗嗤一笑,加快脚步过去:“那个小巷子没什么人,我们去里边吧。”

空间戒指不便当众使用,所以刚刚买的东西都没法收进去。

虽然剑挂在身上,终究只是摆设,自己没有自保能力,身怀异宝还是莫要招摇为好。

陈闲将龙须糖塞到漆宿雪手里,徒手提起刚刚买的东西,带着大家一起走进刚看好的那条小巷子,确认周围无人,才打开空间戒指,先拿出板凳让漆宿雪和丫丫坐下歇一会儿。丫丫是小朋友体力没那么好,漆宿雪的脚踝也刚痊愈,陈闲怕他一来就这么高强度走路会吃不消。

看两人乖乖坐好开始分龙须糖,陈闲开始归置东西,把米油在最底层放好,又倒了水来喝——走的时候他把漆宿雪刚泡的茶装戒指里带出来了。

后来逛到工具区,陈闲终于买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铁锅,现在用的铁锅尺寸不够,还被野猪撞出了一个凹槽。

漆宿雪在旁边提醒道:“还有擀面杖。”

“你不说我都忘了!”陈闲一拍脑门,忍不住夸道,“你记性太好了。”

采购一向是花时间的,一直这么吃吃逛逛,走走停停,一行人不知不觉中就在市场里泡了一下午,黄昏时分,陈闲才算是停了手,收好最后一袋鱼面,结束了今日的大采购。

从另一道门走出农贸市场,竟是直接到了江边,黄砖路上人头攒动,车马如流。

江风清冽,水面平阔,天际远端紫云低垂,岸边的鱼鳞灯笼都已亮起。

陈闲不由地感叹:“好热闹。”

“哎哟让让、让让。”

侧面被人一撞,陈闲转头看去,是一个矮小妇人在收地上的小板凳,连声催道:“快些让让,闸官老爷的轿子到了!”说完脚步一错,从他们后面绕走。

她说话有口音,陈闲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忽闻三声锣响,街上的人群“哗”地让开一条路。

陈闲只能护着全家往后退。

只这片刻,开道的铜锣队和舞狮队都已从街心掠过,陈闲一抬眼,便见一条平台式的大轿子已到跟前。

十几个轿夫的赤膊上沁着汗珠,在夕阳下泛着铜光。一个身穿深蓝戏服、面顶黑绿脸谱的男子在轿上跳大神,轿杠上缠的红布随风舞动,扫过最前排观众们的额头,轿尾跪坐的两个小童不停地散布着各色花瓣。

陈闲正看得热闹,轿前悬着的青铜闸板忽然“铮”地一颤。

他下意识退了半步,恰撞上身后那矮个子妇人。他连忙道歉,妇人却不恼,反将一碗羹塞到他手里,低声道:“你个子高,快接着!闸官老爷的福气过路,沾到点子,一年都顺……”

街边茶楼的二楼窗口,早有人探出半截身子,朝闸官扔下金箔红纸,江里的渔船也在跟着轿子航行,船老大们敲着铜盆喊话,每艘渔船都挂满彩旗,装饰得漂漂亮亮。

人群跟随着轿子移动,如潮水般漫过长街,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人流随着轿队走远,长街便一下子空旷起来,只剩下满地的红纸、金箔与鲜花。矮个妇人不知何时走到了陈闲身边,踮起脚朝他碗里一看,笑得露出有缝的门牙:“刚过去的是闸官爷爷,小伙子运气好,沾到福气啦!”

陈闲也低头一看,发现碗中飘着一片红色花瓣,他注意到刚刚那些轿童们洒下的花瓣有好几种颜色,随口问道:“红的是什么意思?”

妇人笑眯眯:“是‘姻缘花’,这是天赐良缘,要结红绳的兆头哩!”

陈闲笑笑,并不往心里去,何况这不是因为自己个子高帮别人接的吗?遂将碗往前一递:“大娘,这碗……”

“你吃!送你吃的!”妇人把他的手往回推,一溜烟窜回自己的摊子,远远招呼道,“吃了把碗给我就成!”

陈闲哪好意思占人家这个便宜,看到妇人的摊子就在一旁,有心去照顾一下生意,便问漆宿雪:“饿了吗?”

“饿。”漆宿雪道,“吃了一下午,都要饿死了。”

知道他在说反话,陈闲无奈笑了一下。

这时丫丫看着妇人的摊子道:“师兄,好香啊……”

“小馋猫。”

最后还是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这个摊子是专卖血螺的,听妇人介绍“醉血螺”是他们的特色,陈闲看了一下,就是梅子酒泡血螺,怕是生鲜不卫生,还是点了个爆炒的。

回到座位,那碗白送的羹还放在桌上,半透明的粘稠羹汤上飘着一层鸡丝几颗鱼丸,中间一点红花,卖相不错,陈闲问漆宿雪:“尝尝吗?”

漆宿雪:“不要。”

摊子上的板凳都矮,漆宿雪坐得直直的,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大截,又一身白,还带着纱笠,跟一尊雪山似的,陈闲以为他是怕麻烦,便把碗端起来凑近他:“真的不尝一口吗?”

漆宿雪沉默,纱帘遮住了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道:“把你的姻缘花弄出去。”

“好好好。”陈闲连忙把那片花瓣夹走,连碗带勺子递过去。

漆宿雪却没有接碗,只舀了一勺吃。

陈闲看着他,隔着纱帘看不到表情,有点遗憾:“怎么样?”

漆宿雪将勺子放回碗里,叮铃一响:“能吃。”

陈闲看他没有再吃的意思,便将碗端回来摆到自己和丫丫中间,和丫丫一起吃起来,鲜甜的鱼丸细腻劲道,粥是凉的,清香顺口。

“明明就很好吃嘛……”

“爆炒血螺来啰!”

正说着话,爆炒血螺就上桌了,黑红色的螺壳油亮亮地闪着光,浓郁的酱汁裹挟着蒜末、紫苏和辣椒的碎屑,紧紧吸附其上。每一颗螺都半张着口,露出那一点诱人的、嫩黄的螺肉,**鲜香,直冲鼻腔。

现在摊子上的人不多,妇人一边用围裙擦手顺便与他们攀谈两句:“你们是外地人?”得到答复后又道,“那你们运气好,今天不仅有潮神祭,晚点还有皇家巡礼!”

丫丫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就皇宫来的……”妇人年纪大了文化也不多,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隔壁桌一个年轻些的男人道:“大棠皇室三年一巡游,走水路,今年应该是四皇子领航……算起来,这两天就该过胥江。”

妇人接道:“对对、三年一次,晚上还有灯会!”

天高皇帝远,陈闲对这个异世界的皇室并无兴趣,不如对灯会的兴趣大。

饭后一行人沿江散步,不多时就到了灯会,人又多了,陈闲再次将丫丫抱起来。

虽然有些地方和时代特色,但实话说跟陈闲在现代参加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灯会都差不多——有摊贩有游人,有小吃有灯谜,有顺流而下的荷花灯,有人舐犊,有人相爱。

大概八点多的时候,江岸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寻声去看,只见苍茫江水上出现了船队,饶是见过航空母舰的现代人陈闲也被震撼了。

那哪像一支船队,更像一片金碧辉煌的城市。首舰是一艘九脊楼船,灯火通明,映得三丈内的江水都泛着橘黄。朱漆舷板上雕满异兽,不知道有什么部分沉在水里,偶尔相击,声如编钟,气势辉煌,声形相映,俱是盛世气象。

随着船队靠近,天空中倏然炸开一片色彩,白光窜至最高处分解,万千银线自半空垂落,如同一场流星雨瀑布,是一场烟花秀。

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对着江上的盛大景象行注目礼。

忽然,陈闲感觉耳朵一痒,被纱笠的帘子碰到了,是漆宿雪凑过来跟他说话,但烟花声太大了,他听不见。

他心跳忽然很快,很想听清,便倾身向左,耳廓几乎隔着纱帘触到对方唇瓣,甚至能感觉到漆宿雪呼出的热气。

漆宿雪薄唇轻启,又说了一遍。

可他依然没听见,因为不远处忽然爆发一声:“小偷!有小偷啊!”

周遭的人群都炸了。

在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发生踩踏事故可不是好玩的,陈闲不假思索,已将漆宿雪揽入怀中。他们本就紧贴着石栏杆,此刻陈闲背对人群,双手握住石栏,便将全家都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与石栏之间。

下一刻,一道劲风呼啸而至,快得异乎寻常,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陈闲只觉眼前一晃,耳边“嗤啦”一声响,然后便听得近处一声惊骇欲绝的惨叫。

“啊啊救命呐!救命呐——”

陈闲转头去看,只见一名獐头鼠目的男人被一头体型巨大的灰狼扑倒在他身后的地上。太近了,狼屁股几乎挨着他的屁股,而那被按在地上的男人手上正攥着他的青色纱笠。

他伸手摸头,果然没了!这人慌乱间把他的纱笠扯掉了!

周围已经空出一大片空地,街面上一时寂然,众人皆被这突兀变故与这头神兵天降般的苍狼惊得呆了。

那灰狼体型巨大,筋骨虬结,一双碧眼凶光四射,一只巨爪按在男人胸口低低咆哮,那人叫了几声见无人救援,竟就两腿一蹬,昏死过去。

陈闲先还在思考能不能想点办法把纱笠拿回来,毕竟六钱银子呢!待看清楚情形,立即推着漆宿雪后退:“快走快走,离这大狗远点!”

结果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陈闲?”

陈闲回头一看,只见人群中走出一英俊男子,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身着一袭苍蓝色素面长衣,腰佩一柄古雅长剑,身形挺拔,气度不凡。

陈闲心中咯噔:这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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