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燕九迟看着茅草屋下那块空地，心中突然有了猜测，“……那儿？”

萧承渊默然。

“……昨夜雨急，那儿也没什么遮蔽，怎么不到屋中歇？”

茅草稀疏简陋，看一眼就知挡不住风雨……

刚入春的时节，夜里仍凉得很，怪不得他的风寒要加重。

萧承渊语气平平：“只有一张床榻。”

“……”

他猜到了，被他这个不速之客占领。

“无妨，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那榻睡得下两个人，我睡着也不会动，不会碍着你。”

“咳……你是病患，我怕不小心伤着你。”

“我是受伤了，又不是要碎了。”

阴云密布，挡住本就不太明亮的金乌，穿过树林的风吹得人身上凉凉的。

燕九迟只穿着素白单衣，不能御寒，萧承渊脱下外袍搭在他身上，“先进去吧，受寒就不好了。”

清冷香气拢在周身，让人心神宁静，燕九迟仍想与他论一论，但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杵着手杖先回屋。

他一瘸一拐，看得人想替他走。

恰好这有个实干派。

萧承渊低声道了句“抱歉”，随后将他拦腰抱起，避开他身上所有伤口，稳稳抱在手中，离胸膛又有段距离，极是注重礼节。

燕九迟没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已经被放到榻上了，省了他走这一段路。

萧大哥这样子，看着又不是很柔弱……

思绪被搅乱，他一下也忘了继续说让萧承渊睡在屋里。

转眼金乌垂落，天色漆黑。

细雨如丝，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转眼又落了下来，为山林罩上一层朦胧轻纱。

燕九迟平躺在里侧，特意将另一边留了出来。

用完晚饭后，他就没见过萧大哥。

雨声轻盈，白日所见的茅草棚窜入脑海。

斜风渺渺，雨丝从每一寸缝隙中渗入，满地湿漉。

燕九迟睡不着，数次看向门边。

左思右想，决定出去喊他进来。

手杖放在他伸手摸得到的地方，燕九迟扶着下榻。

今日换药时伤口渗了点血，再修养几日再行走，估计才会好些。

他还没走两步，忽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手杖没杵稳，燕九迟险些往前扑去，好在他重心够稳，脚下猛地使力，没酿成祸事。

用力的后果就是，伤口传来一阵明显疼痛。

“怎么下来了？”

萧承渊快步过来，扶他到榻上坐着。

燕九迟忍着吸气声，故作平静道：“我看外面在下雨，想让你进来。”

“下次有什么事，直接喊就好。”

燕九迟闷声：“嗯。”

“躺着，我看看怎么样。”

“没事。”燕九迟不自觉缩了缩腿，“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萧承渊没回他，语气冷然，“躺着。”

“没什么事，别大惊小……”

燕九迟话音顿住，萧承渊直接撩起他半截裤腿，解开两圈细布，能明显看到渗出的鲜血。

“那是之前的……”

他试图解释，萧承渊瞥来一眼，剩下的话便原封不动咽了回去。

这么凶，谁日后敢要你。

“嘶……”

“下次继续逞能。”

燕九迟嘴硬：“好。”

“……嘶，你公报私仇。”

萧承渊云淡风轻，“原本快好了，被这么一崩开，又需多养几日。”

燕九迟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沉默地等他处理完伤口，歪着身子挪到里面，头朝向里侧，作势入睡，让人瞧不见一分表情。

背后传来远去的脚步声，站定，很快，脚步声又靠近过来。

“被褥打湿了，进来想换一床，结果屋里没有多余的被褥了。”

无人应答。

“早点歇息。”

随后就是衣料摩擦转身，远离的脚步声。

从榻边至门外，不到十步距离。

雨势渐大，噼噼啪啪坠在地上，溅起一朵一朵水花。

终于，在听见门掩上的声音时，燕九迟喊了一声。

雨声盖着少年清润的嗓音，听得并不十分清晰，但那关门的动作一下停止了。

脚步声渐近，雨声被隔离在外。

一室宁静。

燕九迟觉得自己中了他的套。

赌他不能眼睁睁看他盖湿被褥，若风寒严重，到时候还不知是谁伺候谁？

阳谋啊！阴险！

燕九迟往里又挪了挪，差点快贴上墙壁。

感受到身侧床榻凹陷，温热气息随即漫了上来。

榻上只有一床被褥，他们两人，共盖一床被褥……

“墙壁冷湿，别靠太近。”

萧承渊一边忠告，一边又将被褥往里边送了送。

一道低沉声音缓缓响起，“方才，是我之过，抱歉。”

燕九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心怪闷霎时消了大半，再保持沉默，倒显得他矫情了。

“我不该下榻。”

“身子是自己的，多加爱护，切莫轻视。”

燕九迟懒懒应：“嗯。”

萧承渊一听便知他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拿他也没办法，只道：“早些睡吧。”

“好。”

绵绵的春雨淅淅沥沥一直下着，燕九迟努力忽略身侧稍微动弹就能碰到的人。

长这么大，他还是首次同人睡在一张榻上。

还是一个认识不足半月的男子。

燕九迟想着，莫名心生悔意，身侧多躺了一个人，还是难以忽略，又拖着病体往里挪了挪。

一只大手突然落在腰间，他动作一顿。

而后轻闻一声叹息，带着两分无奈。

“再动，就要贴上墙了。”

“……”

腰上的手没移走，反而将他往外面扒拉了一点。

隔着单薄里衣，轻微的按压，恰好是让人发痒的程度。

燕九迟没敢动，忍着战栗，生怕他再使力。

感受到身旁的人半起身，燕九迟面前一下落了片阴影下来，心中莫名忐忑，不知他要做什么。

闻得一句轻声，“睡吧。”

边上的被褥被燕九迟挪得豁了条不大不小的缝，萧承渊伸手贴着他的肩膀一路将被褥掖至腰间，整理好后才安稳躺下。

床榻重新归于平静。

燕九迟于黑暗中眨了眨眼，身侧被他掖过的地方总觉得不太自在，从被窝里升出的热意缓慢爬上脖颈。

还好是夜深，瞧不清楚。

他想将被褥扯开，但又怕萧大哥再掖一遍，只得忍住，阖眸养神。

思绪活跃得睡不着，燕九迟静静听着身侧平稳的呼吸。

进屋倒是没咳嗽了。

“咳咳……”

“……”呸呸呸。

伴着雨声，原以为会失眠的燕九迟不久便沉沉睡去。

等到终于没动静，萧承渊才偏首看了一眼。

借着浅淡烛光，少年面庞柔和，睫羽微颤，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萧承渊拂起他鬓边一缕墨发，轻轻别去耳后，擦过脸颊时指尖感受到一抹温软。

心中那块冷硬二十余年的角落，似乎也被软化。

小萧内心os：lp跟我睡一张床了！！！我要昭告天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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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