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中，“柔弱的美人”正背着装草药的背篓，微风轻拂墨发，深情冷静肃然，远没有在小屋时的柔和。

不远处站着一个劲装男子，正在与他说些什么，随后上前递过一袋包裹，里面装满瓶罐，轻微的碰撞声清脆，一听就是银子的声音。

流风忍不住肉疼，攥着包裹不想松手。

“将军，您说您对他那么好做什么？都在这儿待半个月了，啥事也没做……”

萧承渊瞥他一眼，冷冷道：“我看你是太闲了，南边时局不稳，不如你去支援一下吧。”

“不去……”他如避蛇蝎地退开几步，不久前才从战场上下来，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将军在哪，我便在哪。”

萧承渊没管他，问起另一件事，“最近查的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流风认真了一点，作为将军亲卫，半个月，他当然不可能待在山里什么也不干。

“定沽山进进出出，大概有三拨人，看样子是在找什么，应该与将军有关。”他没明说，萧承渊知道与燕九迟有关。

“有两拨人之间打过照面，但没有发生摩擦，剩下那批倒还没查到什么来路。”

萧承渊沉思一阵，他选定的人，看来还有些抢手，前两批尚能把控，但那批未知的……

他语气微沉，“暗探，不要暴露行踪。”

流风抱拳回应：“是。”

是敌是友尚不确定，还是谨慎为好。

“还有一事，”流风皱眉道，“朝廷没听见动静，想问问将军何时行动？”

定沽山匪徒流窜，先前在城镇里烧杀抢掠、挑衅朝廷，地方知府出兵剿杀始终没成功，近日又得了暗中势力支持，愈发猖獗。

而朝廷派他来这，正是为了此事。

此间匪徒不是一群简单的乌合之众，他们扎根民间，与某些官员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其下关系错综复杂，要想一网打尽，非一两日之功。

他淡淡反问：“告诉他们，还能行动？”

流风深表赞同，将军有自己的节奏，若被朝廷那帮人知道，说不定何时就泄露出去了。

两人又谈了片刻，事情交代清楚，萧承渊背着背篓就准备回屋，又被流风叫住。

“将军。”

“何事？”

流风听出这简单两个字里明显的不耐烦，唉，数年的主仆情分终究是说淡就淡了。

他整理整理情绪，微微担忧开口：“听闻将军近日得了风寒，要不要属下去弄些药来？这风寒可大可小，将军身子金贵，不宜过度操劳，可要注意着。”

他一派正经，像是真的关心，不过若没有落荒而逃的话，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属下告退，将军有事再召属下！”

*

萧承渊回去的动作迅速，生怕燕九迟等久了，小院周围有他的眼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疾步如飞，到屋的时候还没过午时，燕九迟都有些吃惊，没料到他会回来得这么早。果然，萧大哥人品高尚，不会丢下他。

萧承渊见他坐在榻边，眉眼弯弯，清凉的瞳眸中盛着笑意，满眼都是他的身影，像是在家中等待归人的……

“辛苦了，快喝点水。”燕九迟提着素淡的茶壶倒了一杯水，而后往前推了推，闪着微光的眸子始终看着他。

“嗯。”萧承渊于旁边椅凳坐下，浅饮一口，喉结耸动。

出去一趟，回来的待遇莫名都变好了。

一时间，倒希望他的伤还需再养个两三月。

“出去有遇到什么危险吗？”燕九迟随口问，以示关心，不是自己的话，他也用不着出去采药。

萧承渊：“一切顺利，没有人追杀。”

“那便好。”燕九迟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微抿，清透的水珠残留在薄唇上，浸得两片软肉水润反光，如熟透的红果上挂着拂晓时分的清露。

极为诱人。

萧承渊喉结滚动两下，又仰头喝下一杯冷透的茶水，稍微缓解两分涌起的热意。

不过一抬眼，见那轻搭在茶壶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净白漂亮，每一处弧度都异常精致，圆润的指甲透着微微粉意，心里那股邪火又冒了起来。

他咽下嗓中干涩，手指微松，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我去处理下药材，待会要煎药了。”

燕九迟霎时垂下眼，背都不自觉弯了两分，连答应的话都无力说出口，活像一只失落的小狼犬。

萧承渊心中痒痒，极力克制住想伸手揉他发顶的冲动。

他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他宽慰道：“今日的药，没那么苦了。”

“真的吗？”燕九迟一下激动起来，但随后又耷拉了耳朵，不信他说的，“药怎么会有不苦的呢？”

萧承渊含笑，轻“嗯”一声。

见状，燕九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神情受伤，喝了这么多日的药，他觉得这辈子的药都在这儿喝完了。

外面，和煦的阳光从云层中探出，朵朵白云间隙中，漏出天空纯净湛蓝的底色，照得屋内也明亮起来，让人心情亦如阳光般明媚。

燕九迟想去外面晒晒太阳，问了萧承渊，得他点头后，便雀跃地拄着两根手杖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萧承渊一直在离他两步远的距离处护着，若出什么事，立马就能反应过来。

燕九迟见他紧张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我都好多了。”

萧承渊：“昨日不知是谁的伤口又出血了。”

“……”

燕九迟气鼓鼓。

果然，同萧大哥在一处，和谐的氛围坚持不到一炷香时间。

萧承渊不知何时在檐下放了一张躺椅，青竹所制，一股绿意扑面而来。

燕九迟一见，又惊奇又高兴，将刚才的不愉快完全抛诸脑后。

“竟然还有这个？”

“嗯，看喜不喜欢。”

他在柴堆里发现时，表面落了厚厚的灰尘，他想着燕九迟应该会喜欢，遂取了出来。

椅子做得轻巧灵便，就是椅腿损坏不能支撑，简单修了修，洗干净晾干，还是能用的。

躺椅上铺了层薄毯，躺上去舒服不咯人，又不至于过于软和，将将好的程度。

燕九迟就躺在上面，享受着和风轻拂面，暖阳照心间，微微眯起眼，听着耳边啁啾鸟鸣，树枝摇晃，松涛阵阵。

不远处的人正忙着张罗午饭，他坐在这儿左呷一口茶，右吃一颗果子，日子惬意极了。

茶是山中野茶，比不得他在阁中所享的名贵，但由山泉水冲泡出来，茶香四溢，携着松林清香，自成一番趣味。

果子是萧承渊出去后带回来的，个头虽小，但胜在酸甜可口，水分充足，被溪水浸过，入口还带着一股清凉。

“萧大哥，过来歇会儿吧。”

萧承渊直起身，朝他这边看过来，阳光一下藏在他身后，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光芒，他抬起左臂，轻拭了拭额上汗珠，周围景色在映衬一下皆成为背景板，一片宁静祥和。

燕九迟不自觉地没挪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