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大堂里,程玉肆意摔打着陶瓷器皿,名贵的青花折枝橄榄瓶被他高高拿起,沉沉一摔瞬间四分五裂。铺满了整个地面,甚至还波及了旁人。
“你躲什么躲!再躲我打死你!”他拿起适才放在一旁的马鞭,狠狠的往地上击了一下,乍飞起的破碎瓷片被马鞭带起,在跪在地上的小厮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深红的印记。鲜血也在刹那间从伤口溢出。
灰衫的小厮拼命的往地上磕着头:“少...少爷,对不起。”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谁他妈叫你给我报信的?谁叫你告诉我她在哪里的?你给我跪着!我不允许你就不许起来!”
“少...少爷息怒,明日老爷就要回来了。”小厮欲言又止。
程玉的脚踩到了小厮的背脊上,又是一阵狠厉的鞭笞:“你在威胁我?”
小厮疼的头越来越低:“不敢不敢,只是怕...怕老爷责怪您。”
“他敢!”程玉怒吼到。但心里还是有些怯意,他平日里最怕的就是他爹。他这番作为若是过了头免不了一番责骂。
他收敛几分,松了脚,脸上一片烦躁:“你快滚,这段时间别让我看见你。”
小厮一骨碌就爬起来:“好嘞,多谢少爷恩赐。”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程玉看着手中的马鞭又是一阵烦躁,他随手一扔,那根马鞭就落到了角落里。四散的瓷器碎片等他离开之后自会有人来收拾,他就像是打人打累了一般,身子都伛偻起来。
但外面的人却不让他就这么好好的回去,叶暮手里握了一把石子,他躲在屋檐之上,揭开一片瓦片,信手一击,一块瓷片就恰好蹦到了程玉脚下,他一个没注意就摔了个狗啃泥,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应急之下撑到地面的双掌也被破碎的瓷器嵌入,手上很快就被瓷片划伤。
因为叶暮击中的那块瓷片离他很近,因此他摔下去的动静也就掩盖了瓷器被击中的声音。而那一小颗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的小石子自然也不会被他发现。
屋中没有下人敢待在这里,程玉只能自己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呸,真是晦气!”而后扯着嘴巴满脸痛苦的摘着自己手上的瓷片。
终于,一会儿后他摘好了,打算回屋。
一声细微的“叮——”声后,他又摔倒到了地上,好巧不巧,恰好有一块巨大的瓷片正好在他两腿之间,他痛得猛跳起来,弓着身子,一会儿后狐疑的看向了周围。
他觉得这个大堂定是入了邪,不然怎么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摔倒,于是勾着身子打算赶紧离开这里。
“啪——”
大脸着地。
“啪——”
脚被拌了一下。
“啪——”
膝盖跪地。而且恰好不好还跪在了朝着金府的那个方向。
程玉摔的越来越蒙,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鬼找上身了,穿过一片草地,他回到屋子后觉得终于找到了救命恩“屋”。
“少...少爷?”小丫鬟看着鼻青脸肿,全身上下血痕密布的少爷差点都认不出来,“您..这是怎么了?”
尽管她知道眼下程玉还处在生气的状态下,但平日里程玉从不会拿福利的丫鬟出气,她也就大着胆子问出了声。
“我怎么了?”程玉一脸莫名其妙。
夜已深,再加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摔,他早已麻木,除了疼什么都不知道。
小丫鬟一言难尽,只好拿来一个镜子:“您...自己看看吧。”
他看了一眼就把镜子摔到了地上:“我去!这是哪个丑八怪!”他已经认不出他英俊的脸了。
刚才那一刹那,镜子里照出了一个鼻青脸肿,头发上还插着草,根本看不清五官的人,要不是他那一身破的稀巴烂的银白锦袍。恐怕连丫鬟也认不清他了。
“小鱼!赶快给我备水洗澡!还有...还有药,快快快!啊——这叫我怎么见人!”
小鱼道:“奴这就去。”赶紧去准备了。
而程玉这副样子倒也真符合了上次叶暮叫王二给他递的话“小心摔死”,只是还没到死的地步而已。
大概叶暮也起过这样的心思,但是却没有那么做。
在屋檐上跳跃的叶暮从一处到另一处,仍旧如刚才一般揭开了瓦片,他嘴角勾起,随后又将瓦片放好。略过草地高树和一片高立的白墙,像是一阵偶然掠过这里的风,不消片刻又消失无踪。
月明星稀,叶暮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回金府,一路上他的眼睛都朝着一个方向看着,那是金府,是金明娇的院子,可他的脑中却是混乱一片。还有一句金明娇白天的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中“我身边的人”,这句话仿若一个魔咒般侵袭着他的大脑,并且有直入心口的趋势。
“我在干什么?”他双眉紧蹙,发出了深深的疑惑,他心里有些乱,不知这一报复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但他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
之前在金明娇面前故意隐瞒的伤势已经有了结果,金明娇知道他受伤了,叶暮认为,她肯定知道了自己受伤是程玉搞的鬼,还因此同郡守之子放了狠话,对于这种结果,他很满意,弱者总是容易获得怜悯,何况他还隐忍不发。而以后,只要他不主动提出离开金府,金明娇恐怕不会赶他走了。
他少的可怜的安全感至此才多了那么一点儿。
其实按照这种身份的悬殊,金明娇不应该这么对抗程玉的,若是因为程玉忿忿忿向郡守告状,将金府置于郡守府的对立之面,旁人都知晓金府和郡守府不和,那金府的生意也会窒碍难行,到时候,这就不仅仅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了。但金明娇自异世而来,并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她虽软弱,却也刚强,若是受人之欺还不敢还手,那未免太窝囊,这样不是金父金母想看到的。
此外,三水城郡守为人清明正义,这也是为什么金明娇敢这样同程玉对峙的原因之一。
金府里,金明娇卧榻半靠着身后的软枕,漱洁也问了出来。
“小姐,您今日怎么生了如此大的气?”
在漱洁眼里,金明娇从来都是忍让着程玉的,更不曾像今日一样同他说过那样的话。
金明娇用帕子擦了擦嘴,放下了手中苦涩的汤药。
“往日程玉不过是逞嘴上的一时之快,我听惯了,也不会因此受什么气。但是...”她本想说:他多次侮辱金宝,波及旁人,但还是转了话头道,“但是他今日推人就是他的不对了,而且这许多年我都未曾和他真正置气,大底是忍让太久,心中难忍,如此一番倒也好。”
漱洁眼中疑惑,但手却不停,擦着大夫开的活血化瘀的药膏。她其实感觉并不是这个样子,毕竟从小小姐就和程玉不对付,两个人在一家学堂上学,程玉最爱折腾小姐,但小姐却从来不生气,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只是觉得那是个小孩子,不想与他计较一般。
那时候,程玉扯金明娇的辫子,金明娇就同老师说换个位子,也不像别家的娃娃恼了大哭,程玉拌了金明娇,磕破了膝盖她就同老师请假回家,换身衣裳包好了伤口再来上学。
金明娇虽然看起来活泼开朗,依旧一副孩子心性,但在一些事情上又近乎冷静,像是个身经百战,被生活磨砺的大人。不该是这么冲动的一个人。
“对了,你给金宝送些热菜热饭去吧,我怕他今日被吓着了。”
“好,给您擦完药我就去。”
回到自己屋子的叶暮没有点灯。
他是一个人一间小屋的,金家的下人并不算多,再加上金明娇看他对他人的排斥,也不想强迫他。有心让他独居一间,因此他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
屋中仍旧放着两个篮子,包括那份本应该被送出去的一份。
叶暮夜里的视力也很好,他揭开了悬在凉水上的点心,伸手拿出一块,凉凉的,甜却不腻,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的酥脆,但也很好吃。
静谧的屋子里只有点心被咬的声音。
一口,又一口,他嘴角带着点碎屑,像个遇见好吃的东西就不愿放手的贪吃鬼。
等吃饱后他才说出一句:“真难吃。”
但还是将剩下的点心放在凉水下悬空挂着保存好了。
漱洁来的半路遇见了漱玉,她难得殷勤的要帮忙,漱洁又忧心金明娇的伤,便将饭食让给她送了。
“啪”“啪”“啪”...
N连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点击弹出菜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