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一路几次回头却都没瞧见奇怪的身影,只好默默的跟在金明娇的后面。
回去的路上,金明娇递给了叶暮她吩咐漱洁买的一大包跌打损伤的药膏,转身同叶暮并肩而走,对他说道:“以后受了欺负要和我说知道吗,不要憋在心里不说,这样我不知道,你也白白受了苦。”,随后她又看向昏黄的天空,轻轻道,“虽然英雄不会及时到来,但我一直会在。”黄昏的太阳收起刺目的光芒,绛色霞云高挂在天穹之上,温暖而美丽,炊烟寥寥,人语声声,这幅美景,这句话,成了叶暮一生之珍。
叶暮低下头,明明十岁却已经带着些世俗残忍的眼眸里荡起涟漪,温柔极了,他低声“嗯”了一声。而后装作沙迷了眼的样子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他接过药,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上次金明娇已经给过一次药膏为何又给一道,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护在了怀里。
那一天,那句“虽然英雄不会及时到来,但我一直会在”在他心里留存了数十年,任凭时光流转,历经磨难,所有的一切都抹去不了它的痕迹。
漱洁奇怪小姐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于是问道:“小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金明娇回头笑道,脸上神神秘秘:“不告诉你。”而后大步跑起来,奔在前方,衣裙绽放,细腻柔软的头发随风飘扬。很多话懂的人自会懂,无需解释。
后面的漱洁假装生气说道:“好啊小姐,你连我都瞒着。”随后跟在金明娇身后追了起来。
一主一仆,宛若朋友。
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的断指又开了口:“我说肯定不是吧,殿下怎么会跟在女人身后,他一向都要走最前边儿的!”
“你可小声点儿吧,没看见他都快发现了吗。”
“哦哦哦,我知道了。”
这两人虽然一路交流众多,并不严肃,但他们身边的数十人却在他们的指挥下慢慢前行着。
装作普通的买菜平民,躲在树下装作乘凉,亦或是留守原地查探其他情况,这些无一不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可见他们平常的训练有素,也可见,他们二人在这一群人之中的身份。
他们一路尾随金明娇三人到了金府,记下位置后才离开,但仍旧派了一人留守监督。
回府后的金明娇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扑向装饰镶祖母绿翡翠的铃铛的拔步床上。她整个脸全然埋进了绵软的枕头里,整个人像是没了气般没有丝毫的起伏,而后又猛地起身,大口的喘着气。她对今日的事情很是无奈。
她缓缓移动,而后坐到了妆镜前,慢慢拆卸着发间的钗玉,她皓白的腕臂露了出来,但却并非完美无瑕,沿着小臂处淡青的经脉向上延伸,离手腕一手处,一个比旁边肌肤更为明显的白痕清晰可见,约莫两指长,月牙状。像是陈年旧伤留下的印记。
等拆完头发后,金明娇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头,一头乌发披散开来,落到她半身云绣的锦绣上衣后,她发出了一声慵懒而惬意的叹息:“好舒服啊~”
金明娇恨不得立马就扑到床上睡觉。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可漱洁在把适才买好的吃食放进厨房后,进了门,从背后将金明娇死死抱住了。
金明娇半个身子刚躺下去,一双杏眼睁开来,含着秋水:“好漱洁,让我睡睡嘛,我一会儿就起来。”
漱洁十分用力的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谎话精:“不行不行,小姐你一向说话不算话,每次一会儿就起来,一睡就睡到明天了。”
金明娇眨巴眨巴眼睛:“就一会儿。”
“一下也不行!赶快吃饭,吃完饭沐浴。”
无奈的摇了摇头,金明娇只好拖拖拉拉的穿着鞋,而后又慢悠悠的起身,但走了两步路就说脚疼。
“漱洁,将饭食拿到房里来吧。行吗行吗。”
漱洁看着自家小姐没有办法,只好照吩咐将不过几米外耳房的饭食端了过来。
“谢谢漱洁~”
金明娇送了一个飞吻出去,脸上笑嘻嘻的,但等到金父金母夜里回来的时候,这份笑容却怎么也没有了。
她苦着一张小脸:“父亲母亲,表姐真的要来吗?”
金母看了一眼金父,又对着金明娇道“你卿卿姐姐就在这里住几天,远来是客,你在家好好照料她。”
金父摇了摇头,起身甩袖,下堂后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你不必管她,她性子从前骄纵,但听你姑母说如今已经好了许多。而且...现在她也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你了。若真还有这件事,你与父亲说,我来解决。”金父金母到底是护着金明娇的,但对吴卿卿小时候那件事也只当做小孩子间恶劣的玩笑,如今也并未放在眼里。况且如今还受人之恩,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金明娇耸了耸肩,她倒不是怕金卿卿欺负她,就是应对她实在是太麻烦了,想到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她抖了下肩,觉得熊孩子果然是从小养成的。
这还要从金明娇七岁那年说起了。
金父原名金飞光,老家在北山,距三水城也是极远的,几乎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他原先家中也不过是个朴实的农户,但不甘于此便出外打拼,后来遇见了金母,又慢慢成了小家,连同生意也有了起色。
金明娇的爷爷奶奶早逝,甚至她都没见过那两位慈祥和蔼的老人一面,一切都只活在金父的叙述之中。
金飞光生意好了后本想将姐姐接来三桥城,但金素华也就是他姐姐却怎地也不愿,后来金父听闻她嫁了个好人家也就没再强求了。
据说从前金父同她那位姐姐是闹过矛盾的,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和好了,如此,两家关系也算不上好,但也并非无交集。
因此金明娇小时候还去过北山一趟,而遇见那个蛮不讲理的吴卿卿是她来到无神大陆后唯一的糟心之处。
那年暑热,蝉鸣喳喳。金明娇七岁,扎着可爱的两个丸子,穿着一身雪白轻薄的云衫,在北山吴状元家的门前静静等待着朱红漆大门打开,那两旁还立着两座威武雄壮的雄狮,门匾更是大气,吴府两字中不知倾进了多少笔力,行云流水,铁画银钩,似是名家书法,刚健而柔美。
那时的金明娇也是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在所有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个乖巧几分的小姑娘。
吴卿卿早早的就被拖起来,不情不愿的跟着他爹吴竹山在大堂静等,等了没一会儿就憋着嘴巴道:“爹,他们来了我就能去玩儿了吧。”
吴竹山在北山也算名门望族,家教极好,于是正色严肃道:“亲人远道而来,你怎么还想着玩儿,过会儿好好给舅舅舅妈打招呼知道吗。”
但金素华却是对吴卿卿宠爱至极,她坐在高堂之上,手下扶着上好的黄花梨扶手,扶了扶自己刚订做的翡翠祖母绿杏花簪,口中不甚在意的说道:“他们就是做生意的,让卿卿去玩儿会儿怎么了,又不打紧。”言语之中还有对商贩身份的不屑。
吴竹山看着自己的妻眼色复杂,而后轻叹一声道:“素素,他再怎样也是你弟弟。”
金素华却是不以为然,只是拨弄着两张黄花梨椅中间一方小桌上的茶盏,拂去上面的铁针茶叶,喝了起来。
吴家不算富丽辉煌,但处处却显示出他们百年的书香之气,自朱漆大门而进,金飞光就暗自在打量着吴家的亭台楼阁,处处静雅,点点金玉镶嵌其中,不奢华,不俗气但也不平凡。
长廊蜿蜒,廊腰缦回,金飞光诚心诚意的对前来迎接的吴竹山道:“贵府甚是素雅,果真是远近闻名的大家。”
吴竹山笑了笑:“惭愧惭愧,在我手下,吴家也不复往日。今日你能光临寒舍已是大幸。素素最近偶感风寒就让她在大堂等着了,望你见谅。”
金飞光摇了摇头:“无碍,还是姐姐诚邀我来,我自当要好好感谢她。”
走进大堂,早已没了初春的凉意,甚至青砖地面上还渗出点点暖意,看样子是还在烧着地暖。
大堂门旁两柱上画满山水美景,缀三两诗文,更显吴家底蕴,大堂两旁的桌椅不知何时被撤,吴竹山皱了眉头,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素素,金弟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备好了膳食,不如先去吃饭再叙旧吧。”
大堂上的金素华像是才意识到金飞光一家来了,她看似惊讶的抬起头来:“哎哟,原来是飞光啊,这么多年没见我都认不出你来了,你瞧瞧你,脸上风吹日晒都成什么样子了。”
金明娇在底下乖巧站着,而后怯生生的对着金素华喊了一声:“姑妈好。”
但心里却是在想着:装吧,你就装吧,刚才难不成就通报了吴竹山一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来了?连着大堂的椅子都撤了,这是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但她也没多言。
金素华这才往金明娇那儿看,而后笑着对着自家女儿道:“卿卿,快不带着你妹妹去玩儿,一会儿吃饭了再来。”
金父本以为自家姐姐是好心好意邀请自己来北山,没曾想竟是来了就被给了个下马威,心里也不好受,但也捏了捏金明娇的手道:“你跟着卿卿姐姐去玩儿吧,别摔着了知道吗。”金母也有些担忧的看向金明娇。
金明娇知道自家爹娘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她也没再参与大人间的复杂事情,就跟着不远处那个全身不屑,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卿卿离开了。
吴卿卿对金明娇爱理不理,金明娇也乐得自在,她跟在吴卿卿身后,离得不远不近。
突然,吴卿卿对后面大吼一声:“你有病啊!跟着我干什么!”
然后...
金明娇很自觉的远离了她,然后转身欲走。
吴卿卿根本没想到金明娇竟是这么“听话”,说走就走,而后狠狠的扬起拳头,而后追上去道:“不许走!”
金明娇甚是无语:你叫我走的啊,我还想走呢,你现在又要干嘛。
她开口道;“姐姐想去哪里玩儿就去哪里玩儿吧,我不跟着姐姐,姐姐玩儿好。”
可吴卿卿却是不依不饶了起来:“不许走!”
初春料峭,一阵寒风吹来依旧冷的很,吴家九曲回肠,金明娇早就跟着吴卿卿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远处两颗高大的榕树,中间吊着秋千,而榕树不远处就是一方小小的池塘,里头池鱼游戏,激起几点涟漪,几片叶子飘到水面上,却始终不沉。
金明娇一般情况下都是秉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态度。今日见到金素华后更是深以为然,毕竟还在人家地盘上,她可不想平白招来麻烦。
于是道:“你想干嘛。”
吴卿卿的黑眼珠子溜溜转了几圈,她已经九岁了,比金明娇高上小半个头,而后嘴角勾起,插起腰靠近金明娇,对她吩咐道:“你跟我去爬洞!”
金明娇看着她十分无奈。吴卿卿到底只有九岁,还喜欢爬洞竟然。但也答应了她,反正她也不会去爬的,看着吴卿卿玩儿就好了。
可随后金明娇就知道,此爬洞非彼爬洞了。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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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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