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黑猫静静地等待着身旁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他还特意探了探人的鼻息，很好，人睡着了。

应溯浸偷偷从熟睡的人怀里溜了出来，看来今晚的他励志要当一名“夜猫子”，小心翼翼地跳上那个最高的柜子，把平板摁开。

直到屏幕幽幽亮起，照得应溯浸的眼睛发亮，写满了“计划成功”的得意。

黑猫全神贯注着，小脑袋几乎要贴到屏幕上，魔君大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可比在魔界征伐那些讨厌的领主有意思多了。

就在他操控的小人兴冲冲地奔向最后一块草莓地时，在爪子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啪嗒。”

一声轻响，客厅主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柜子顶上那只正撅着屁股，爪子还悬在半空中的应溯浸，整个猫僵成了雕塑。

应溯浸一点一点地扭过脖子，直到圆溜溜的眼睛对上了床边那道高大的身影。

陆泽川穿着深灰色的丝绸睡袍，斜倚在墙上，双臂环抱。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但那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无数草泥马在奔腾。

陆泽川内心咆哮：怎么猫也有网瘾啊喂！

“静静！”陆泽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平缓，却让应溯浸浑身的毛炸开，“三更半夜爬那么高，就为了玩游戏？”

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踱步进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应溯浸的心尖上。

“喵…喵……” 应溯浸试图发出一点无辜又可怜的声音，爪子悄悄往后缩，想把屏幕按灭。

“别藏了，” 陆泽川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我都看见了。”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我真是……活久见。”

“下来。”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还是，你要我‘请’你下来？”

就在它犹豫的瞬间，陆泽川失去了耐心。“喵嗷——！” 应溯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抗议，整个身体就悬了空，四爪徒劳地在空气中蹬了几下，被陆泽川稳稳地抱回了怀里。

一手抱着猫，一手滑动屏幕。

“让我看看哈，你这小家伙到底在玩什么。”陆泽川点开游戏记录，“哟，在线时长10个小时45分钟。”

“公司里的程序员都没你厉害呢。”他一边念，一边忍不住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感。

应溯浸：……

黑猫把脸扭到一边，拒绝交流。

“行吧，” 陆泽川放下平板，双手捧起黑猫倔强的小脸，强迫它那双写满不服的眼睛直视自己。

“鉴于你屡教不改，从今天起执行‘防沉迷模式’。”

应溯浸：什么东西？

只见陆泽川拿起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很快，那个平板屏幕突然黑了一下，然后跳出一个提示框。

【健康使用时间：今日使用额度已用尽】

陆泽川解释道：“一个游戏一天最多玩一个小时，到时间系统就会自动锁起来。”

应溯浸不高兴了。

才一个小时？？打发叫花子呢。

“不服？” 陆泽川挑眉，手指点了点它湿润的小鼻头，“不服憋着。”他忍住笑意，抱着它起身走回床边。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安抚：“现在闭上眼睛睡觉，小农夫。”

……

直到第二天起床，这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当应溯浸迫不及待地要打开平板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哦对，学习！

他急急忙忙地重新找回聊天界面，才发现对方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瞅了眼最后一条：“亲，网课结束了哦，想回看可以点击下方链接。如果有意向报名的话，随时拍拍我呀。^ω^”

应溯浸点击链接，跳转了另一个网站，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什么主谓宾定状补，怎么跟网上搜到的知识点不一样？”他越看越乱，越看越觉得奇怪，“难道是自己太久没学习，脑子生锈了？”

就这样，怀疑自己脑子坏掉的应溯浸在趁着陆泽川上班期间，应溯浸彻底放飞自我，开始在互联网的知识海洋里尽情冲浪。

他花了一个星期把拼音啃了下来。

而且他还发现人界除中文之外，竟然还有英语、日语、法语、韩语……

更让它震惊的是，这里的人类幼崽，竟然从小就要学习中文的拼音和外族人说的英语。

应溯浸不禁想到如果魔界也能搞这套素质教育，那该多好。一个宏伟的蓝图在魔君心中徐徐展开。

一想到魔界的智商能整体提升，应溯浸就忍不住开心地笑出声。

等他回去就要重新制定新生魔的教育问题，到时候把人类这套教育搬过去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做法。

当然，学习是枯燥的。在攻克拼音的同时，它也顺便接触了一点英语皮毛。

至于有多皮毛──

他学会的是“soga”and“baga”。

目前为止，他一直都坚定的认为用单词组成的就是英文。虽然无人知晓他的英语到底有多散装，但应溯浸自我感觉良好，还带着些学到新知识的喜悦。

然而，这份“学有所成”的短暂喜悦，很快便被一场席卷灵魂的海啸彻底淹没。

这天，在陆泽川严格的“防沉迷系统”监管下，应溯浸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达成了那款种田游戏的全成就。

他想，是时候换新的游戏了。

他试着上网搜“好玩的游戏”，弹出来的是游戏热榜的榜首，是一款名为《幻境》的大型游戏。

应溯浸随手打开游戏简介──“全新史诗级别大世界探索”，“神秘的魔域大陆”，“超爽战斗体验”。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

这熟悉的地域背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深渊。

像……太像了……

这分明就是他的魔界啊！！！

一股寒气从尾巴尖直冲应溯浸的脑门，“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信，强迫自己冷静地点击了下载安装。

直到他真的“走”进这款游戏时，应溯浸的世界观直接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当那扇他走过无数次的宏伟城门以无比精细的3D建模出现在平板端时，一切的挣扎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这是他生活了二十一年的魔界，他又怎么会不熟悉……

他想过要回去，但绝对不是以玩家的身份“回”到魔界啊！！！

这街上的“NPC”哪个不是他的子民，连所谓的“Boss”哪个不是他手底下忠心耿耿的魔军将帅？

更让他浑身炸毛的，还有玩家的装备样式，技能特效，这些东西他在魔界的时候是实打实过过招的。

这令应溯浸想起，平日里头疼的不仅仅是那群智商不高的愣头青，还有最麻烦的是总有不断冒出一些喊着羁绊啊任务啊就往魔渊冲的人。

作为魔界之主，应溯浸虽被冠以“冷血无情的魔君”之称，但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无情，那些无脑往危险地带冲的小辈们，他也会在暗中出手，保全他们的性命。

曾经的他只是觉得小辈们不懂事，但凡稍大一点的魔兽都会对那个地方感到敬重甚至是恐惧。

现在想来，“他们”真的是魔渊里新生的小魔兽吗？

屏幕透出来的光照应着黑猫呆滞的脸蛋，他小小的爪子，无意识地按在屏幕里那个“魔君宫殿”的任务图标上，久久没有动弹。

这到底是平行世界，还是真实世界？

还是说，他其实是游戏里的角色……

但如果这里是真实的世界，那他曾经所经历的一切，难道都是被程序安排好的？

而他自己，魔渊诞生的新一代魔君，从头到尾，也只是一个被程序设定好命运的“NPC”。

是吗？

应溯浸在心里的反问自己。

是吗？是吗！！！

那他又是谁？

从何而来？

那今后……又该到哪去？

它不信邪，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疯狂地在网上搜索关于《幻境》的一切资料，甚至游戏bug的八卦也不放过。

看着玩家们发的帖子，他越看心越凉，越翻脑子就越乱。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个冰冷刺骨的结论，清晰地浮现在它混乱的思维里：他压根不是迁跃到同魔界维度的人界，而是能力升维来到了三次元世界。

这个新认知并没有给他带来理解的解脱，而是更深沉层次的恐惧──

那如果连他曾经拥有过那么真实的感受都无法感知自己到存在于虚拟的二次元世界，那他现在又怎么敢确定这里就是真实世界？

还有小岚芷呢？那个会甜腻腻地喊他“哥哥”的小狼也是一串代码吗？

还有他修炼凝聚的灵蝶，从魔渊最精纯的本源魔力中凝聚，是由他赋予生命与灵性的造物，难不成这都是自己写程序代码这样创造出来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压在他身上，他眼神变得空洞，曾经那份万魔敬畏的信念，此刻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着他的灵魂。

信念……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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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防沉迷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