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梅花印

又是什么时候,上官勤觉得自己不对劲起来呢。是她几乎每天都会去秘密基地,因为她总会惦记小狗,天气晴朗会担心它是不是晒了,要是雨天又怕它被雨淋,天冷担心它受寒,天热又怕它热着。

她其实还是怕狗的,每回来都让小狗离她远远的,可小狗总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让她的底线一退再退,导致最后小狗都可以趴在她的膝盖睡觉了。

她承认有的时候,她还是很溺爱。

就这样,他们相处了一年。

最后她想通了,她虽然怕狗,但如果是这个小东西,她可以接受。所以她打算把它接到别墅里去。

大概是一个月前,她在她的房间圈出了一角,买了一个很精致的狗别墅,亲手布置好了。她当时还十分傲娇,那狗进来前得去洗个结实的澡,可别带什么跳蚤进她房间。

准备好这些,家里佣人还好奇:“大小姐不是最不喜欢小动物了吗?打算养宠物?”

上官勤昂起头:“是一只很聪明的小狗。”

家里人听说了都很惊讶,上官正还笑她:“能让小勤接受的小狗,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高贵品种。”

上官勤撅撅嘴,心想你们可都小看我了。等她把小狗带回来,就吓他们一跳,虽然它是个不起眼的小土狗,但她上官大小姐的狗,即便是土狗,也是值得最好的,没人敢小瞧它。她还想好了它的名字,就叫公主……等等,它是母的吗……随便了,它是公是母都没关系,她大小姐做的决定可没人能更改。

而这天当她去到秘密基地,却没看见出来迎接她的小狗。

上官勤很惊讶,因为自从小狗来到秘密基地后,它就没有离开过。不过转念一想,她不在的时候,小狗跑出去玩也很正常,毕竟她没有一直待在这儿。

这么想来,上官勤又觉得小狗还是很乖的,每次会在她过来前就回来等她,知道回家的狗狗,就是好狗狗。今天她提前过来了,所以才被她抓个正着。等它回来了,她一定得好好笑一笑它。

可她等了好久,天色都暗了,小狗都没回来。上官勤没有在秘密基地准备电,因为晚上开灯目标太明显了,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她从不在这儿过夜,也不会呆到天黑。

那个时候,她心里是很生气的,不知好歹的小狗,到底和谁玩得家都不回的啊!

她心想,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训它。

然而连续一周,她都没等到它回家。

头三天,上官勤还十分焦急,在秘密基地四处找了一番,还问了庄园里的佣人,可都毫无收获。后来,她怒气渐渐积蓄,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满脑子都是三个大字,白眼狼。

她好吃好喝的喂着,还花心思想要把它接回家,可那只狗居然跑了!她哪儿对不起它了??找到比她更好的人了吗?真是笑话,她堂堂上官大小姐,会有人比她更好吗!

到第七天,她确认了小狗不会再回来,她让人把她房间里那些宠物的东西都清出去了,扔得远远的,别让她看见。

佣人还问:“大小姐不养狗了?”

上官勤咬牙切齿:“养个屁!”

于是家里人都知道了,大小姐不知道又哪里不顺心,放弃了养宠物。

上官勤觉得这事儿真是丢死人了,她掏心掏肺,还改变喜好,想要接纳一只狗,结果人家只把她当作过客,吃干抹净摇摇尾巴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她才不声张出去,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她。

后来她只要听到有人骂“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都还知道对我摇尾巴呢”,就都会嗤之以鼻,狗才不会!它们才是冷漠无情的那个!

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它已经死去了。

上官勤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她望着闻雅,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它……什么时候死的啊?”

闻雅并不清楚,小狗鬼不会说话。但她回忆了一下虐狗男那里的尸体腐烂程度,它应该是最早被杀掉的,尸体都烂的不成样子了:“不好说,这样的天气,可能得快一个月了。”

上官勤的眼眶倏然红了:“是怎么死的?它……明明才一岁啊。”

闻雅唇角动了动,却没说出口。小狗鬼死前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怖,但是描述,也觉得是残忍。

见她不说话,上官勤有点着急,追问道:“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这时,司木承恰到好处地走过来,先一步开口:“事情是这样的……”

他并没有描述小狗鬼死前的模样,只是告诉了她虐狗的事实。

听完了司木承的话,上官勤震惊地捂住了嘴,虽然他们没有告诉她,小狗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既然是虐狗,那么便不是那样简单的死去。

这一刻,她似乎承受不住一般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她能感受到它在,却看不见。可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见它了,甚至都快忘了最后一次看它,它是什么样子。就好像是个寻常午后,小黄狗将她带过来的排骨啃得一干二净,她拍拍它的头,说:“明天再来看你。”结果,这个明天就永远都没有机会来了。

“你说,它带你们来的?”上官勤突然想到,她似是不敢相信,作为驱鬼世家,她当然知道鬼魂是因执念而无法往生,它带闻雅和司木承来,是因为它还记得这里,还记得她?

她望向空地,视线却落不到实处,她想看看它,再摸摸它:“它的执念,是我吗?”

闻雅和司木承都能看到小狗鬼身上有一缕黑烟飘散了,但他们没说话。

从他们的沉默中,上官勤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像是肯定什么似的,点点头,再一次发问:“可以告诉我它在哪儿吗?我想摸摸它。”

鬼魂是没有实体的,当然是摸不到的。司木承知道,上官勤不过就是想要心里好过一些,即便是他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小姐不对付,此时也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于是他走过去,蹲下来,向上官勤描述小狗鬼现在在哪儿,用怎样的姿势,怎样的表情看着她。

上官勤什么也看不到,在她眼里,司木承说的地方就是一块空地。但随着司木承的声音,她似乎也能看到那个长着小卷毛的小狗就在她眼前似的,和从前一眼,歪着脑袋,吐着舌头凝视着她。

她伸出手,在想象中小狗脑袋的位置,虚空着,轻轻的,摸了摸。那一瞬间,她就像真的有摸到自己的小狗。

这样,就算是告别了。

闻雅望向小狗鬼:“执念已消,得走了。”

小狗鬼听懂了,它站了起来,最后望了眼上官勤,圆圆的如葡萄似的黑眼珠里,透着眷恋,但也只那一眼,似乎就满足了。它走到闻雅跟前,抬头看她,十分平静。

闻雅轻轻叹了口气,掏出符纸,轻念符咒,将小狗鬼送走了。

片刻后,她摸了摸布袋里的还魂灯。没有说话。

沉默在他们三个之间蔓延,上官勤整个人都怔怔的,好似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上官勤终于动起来,她走到自己的木屋旁边,那儿有个带着奢侈品logo的狗盆,是最开始她买的那个。她一直没有收走,也想着某一天小狗回来了,还是能有口饭吃。她不得不承认,她内心深处,还是期望它能回来。

但是现在没有用了。

上官勤蹲下身,准备将碗拿走,可忽地,她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泥土地上,她发了很久的呆,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是落了下来。

泥地里,有一枚梅花印,是小狗的脚印。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明明就差一点,它就有家了啊……”上官勤泣不成声。

闻雅看着她,突然轻声道:“从它选择你开始,它就已经有家了。你就是它的亲人。”

周边树林有鸟叫声,夏日的阳光轻柔地洒下,有风拂过,像是在安慰哭泣的女孩儿。

司木承和闻雅跟着上官勤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这一大早起来折腾一上午,司木承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他颇有些有气无力地想,别说,驱魂这件事还真是个体力活。

上官勤开着摆渡车带他们回到了别墅,进去之前,她顶着两个桃子似的眼睛,怀里搂着那个狗盆,还在放狠话:“警告你们!你们不准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司木承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指了指眼睛道:“你这样还用我们说吗。”

上官勤反应过来,摸了摸眼皮,惊叫了一声:“啊!”一溜烟地往楼上跑,边跑边嘱咐佣人,“带他们去见爷爷!”

留下司木承和闻雅与门口的上官家佣人大眼瞪小眼。

佣人倒是经验十足,露出标准的笑容,对他们道:“请两位在会客厅稍等。”

于是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会客厅。

餐厅应该是在准备午饭,香气飘了过来,司木承的肚子发出一声悠扬的咕噜声。他瘫坐在沙发上,哼唧:“好饿啊……”

闻雅看了他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在沙发旁边的小几上摸了一块糕点,眼疾手快地塞进了司木承嘴里。

司木承呆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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