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雾锁黑风玉碎磨消

黑风谷的雾是活的。

它裹着百年不散的阴寒,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攀着人的脚踝往骨缝里钻——苏砚带着十五名弟子潜进谷口时,丹霞宗弟子祭出的“敛息符”刚将气息裹住,便被雾丝扯出几道细碎的裂痕。他指尖暗扣镇魔玉,温润的金光顺着指缝渗进雾里,那些缠上来的寒意才猛地一缩,像避开烙铁的蛇。

“苏师兄,这雾不对劲。”凌云剑派的剑修清砚低声道,他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我佩剑的煞气都被雾压下去了,连灵识都探不出去三尺。”

苏砚嗯了一声,目光穿透浓雾望向深处:“是‘噬灵雾’,能吞灵力、遮神魂,还能放大人心底的惧意——跟紧我,镇魔玉的光能护你们半刻,别被雾里的幻象缠上。”

往前三百步,雾里突然飘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锁链在走。清砚猛地握紧剑:“有东西!”苏砚却抬手按住他,指尖指向雾中隐约晃动的影子——那影子佝偻着背,身上缠着发黑的锁链,走近了才看清是具行尸,眼眶里燃着幽绿的鬼火,正是被魔修炼化为“雾奴”的修士遗骸。

“别用剑气,会惊动谷内。”苏砚屈指一弹,镇魔玉的金光凝成细针,精准刺入行尸的眉心。幽绿鬼火瞬间熄灭,行尸轰然倒地,化作一捧黑灰。可这黑灰刚落地,雾里便传来更多的锁链声,数十具雾奴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个个张牙舞爪,身上的魔气与雾气相融,竟让周围的雾更浓了几分。

“列阵!”苏砚一声令下,丹霞宗弟子立刻祭出“烈焰符”,淡红的符光围成一圈火墙,雾奴撞上火墙便发出“滋滋”的声响,黑灰簌簌往下掉;清砚带着剑修结成小阵,长剑出鞘时带着微弱的灵光,只挑雾奴的眉心要害,不与它们缠斗。苏砚则手持斩邪剑,双玉在胸前流转金光,剑气所至,雾奴纷纷化为飞灰,可雾里的锁链声却越来越近,仿佛有源源不断的雾奴正在赶来。

“不能恋战!”苏砚砍倒身前最后一具雾奴,“清砚,你带两名剑修开路,烈阳,你用火符烧出一条通道,其他人跟上,速去万魔坛!”

众人依言而行,火符烧出的通道被雾迅速吞噬,却也勉强开出一条生路。再走五十步,雾突然稀薄了些,十丈高的万魔坛终于撞进视野——坛身由黑风谷的玄铁石砌成,刻满扭曲的魔纹,每道纹路上都淌着暗紫色的魔气,风一吹,魔气便化作人脸的形状,张着嘴发出听不见的哀嚎。坛顶悬着一团黑红交织的光,光团里裹着枚漆黑的玉,正是定魂玉,玉身的魔纹正随着光团的起伏缓缓流转,每转一圈,谷里的雾便浓上一分。

而坛下盘坐的三道身影,正是黑风谷的三煞使:左首的枯骨使骨节突出,皮肤呈青灰色,掌心托着团蚀骨黑雾,周身的地面都被黑雾蚀出细密的孔洞;中间的缚魂使黑袍裹身,只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腰间黑索在雾里摆得像活蛇,索上的倒刺沾着暗红的血渍;右首的阴鸦使肩上落着只通体漆黑的鸦,鸦眼正死死盯着雾的方向,时不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三煞使的修为都在元婴中期,”苏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枯骨使的雾沾身蚀脉,半刻便会灵力尽散;缚魂使的索能锁神魂,一旦被缠上,肉身便会被其操控;阴鸦使的鸦能探百里,还能撒下‘**羽’,让人陷入幻境——我引开他们,你们分三步走:烈阳带丹霞宗弟子烧坛身魔纹,魔纹是九幽冥火阵的根基,烧断了阵力便会大减;清砚领剑修破坛顶光阵,光阵一破,定魂玉就会露破绽;剩下的人守在坛口,挡住后续赶来的魔修,断我们的退路。记住,魔纹一断,定魂玉的防御只有半刻的虚弱期,那时候必须毁玉,晚了墨渊就会赶回来。”

烈阳攥紧了引火符:“苏师兄,你一个人对付三煞使?他们三人联手,就算是金丹后期也未必能撑半刻!”

苏砚拔出斩邪剑,金青二色剑气裹着剑刃,在雾里劈出一道亮得晃眼的光:“我有双玉共鸣之力,还有斩邪剑破魔,撑半刻足够——动手!”

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向坛顶。斩邪剑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刺缚魂使面门!那黑袍人猛地睁眼,腰间黑索“唰”地缠向剑刃,索上的倒刺泛着幽绿的毒光——苏砚手腕翻折,剑气斜挑,黑索应声断成两截,断口处的魔气被金光烧得滋滋作响。“哪来的毛头小子,敢闯黑风谷?”枯骨使怒吼着扑来,掌心黑雾兜头罩下,黑雾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腥臭的涟漪。苏砚侧身避开,裂天玉的青光裹着剑气扫出,青光撞上黑雾,竟将黑雾劈出一道缺口——缺口里,枯骨使青灰色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是裂天玉!你竟敢私藏正道至宝!”

与此同时,阴鸦使肩上的鸦尖啸一声,振翅扑向苏砚面门。那鸦的爪子泛着金属的寒光,爪尖还沾着未干的血痕,显然刚猎过活物。苏砚屈指弹向鸦腹,镇魔玉的金光正正撞在鸦身上——那鸦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便化作一团黑烟散了。“敢伤我的鸦!”阴鸦使疯了般拍向坛身,坛上的魔纹骤然亮起,无数道魔气凝成的锁链从纹里窜出,朝着苏砚缠来。他足尖点在坛沿,身形旋起如鹤,斩邪剑舞出一片金青光幕,锁链撞在光幕上,瞬间被烧得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坛下突然爆起一片火光。烈阳将引火符贴满了坛身的魔纹,丹霞宗的火修们同时催动火灵力——赤红的火焰顺着魔纹蔓延,那些淌着魔气的纹路被烧得发出凄厉的尖啸,暗紫色的魔气遇火便炸出细碎的黑星。缚魂使见状猛地扑向坛下,却被苏砚的剑气逼了回去:“你的对手是我!”他手腕翻转,剑气如流星赶月般刺向缚魂使的咽喉,缚魂使被迫后退,黑袍下摆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皮肤。

清砚则带着剑修们结成七星剑阵,七道青色剑气织成一张密网,猛地兜向坛顶的黑红光团。光团剧烈震颤,表面的黑红光芒忽明忽暗,定魂玉的魔纹也跟着滞涩起来——就是现在!清砚纵身跃起,佩剑直指定魂玉的核心纹路!“找死!”枯骨使的黑雾突然裹住苏砚的脚踝,蚀骨的痛感顺着经脉往上窜,苏砚闷哼一声,只觉小腿经脉像是被无数根细针穿刺,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他咬着牙,掌心的镇魔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金光撞在黑雾上,枯骨使惨叫着倒飞出去,掌心的黑雾瞬间溃散,胸前的衣衫被金光烧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溃烂的皮肤。

苏砚趁机掠向坛顶,斩邪剑与清砚的佩剑同时刺向定魂玉——“咔嚓”。清脆的裂响盖过了坛下的嘶吼,定魂玉的核心纹路裂开一道缝隙,黑红的光团猛地炸开,无数道魔气从缝里涌出来,却被镇魔玉的金光尽数裹住,烧成了飞灰。而坛下的三煞使同时喷出黑血,他们的修为与定魂玉相连,玉裂的瞬间,三人的元婴竟从顶门飘了出来,元婴上缠着的魔纹被金光一照,便化作了烟。

“谁准你们动我的玉!”暴喝声从谷口传来,紧接着是滔天魔气撞碎雾层的声响——墨渊来了。他身着玄色魔袍,黑发被魔气吹得狂舞,眉心刻着一道暗红色的魔纹,掌心托着团比坛顶更浓郁的黑火。那火一出现,谷里的雾便疯狂往火里涌,连镇魔玉的金光都被压得暗了几分。“苏砚!”墨渊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死死盯着苏砚胸前的双玉,“你毁我定魂玉,断我两界通路——今日我要你魂飞魄散,让这黑风谷成为你的埋骨之地!”

黑火裹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撞来,苏砚将双玉护在胸前,金青灵光凝成的护盾被撞得剧烈震颤,他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雾。烈阳与清砚同时扑上来,火焰与剑气撞向墨渊的后背,却被他周身的魔气弹开,重重砸在坛壁上,嘴角溢出鲜血。“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坏我的大事?”墨渊冷笑一声,黑火再次暴涨,这次的目标竟是坛下的丹霞宗与凌云剑派弟子!

苏砚瞳孔骤缩,不顾经脉的剧痛,猛地将裂天玉掷向黑火。裂天玉的青光暴涨,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影,硬生生将黑火劈成两半。“你以为凭这两枚宝玉,就能与我抗衡?”墨渊怒极反笑,抬手召出数道魔纹锁链,锁链上泛着幽绿的毒光,朝着苏砚缠来。苏砚接住飞回的裂天玉,双玉同时共鸣,金青二色灵光凝成一道光柱,直直撞向魔纹锁链,锁链瞬间崩断,断口处的魔气四散开来。

可墨渊的修为毕竟是化神期,苏砚刚突破金丹,即便有双玉相助,也渐渐落入下风。墨渊的黑火一次次撞来,苏砚的护盾越来越薄,身上的衣衫被黑火燎得残破不堪,手臂上也被魔气灼伤,留下一道道黑紫色的伤痕。“放弃吧,苏砚。”墨渊的声音带着蛊惑,“归顺于我,我让你做黑风谷的副谷主,与我一同统治人间,岂不比做青峰山的小弟子强?”

苏砚擦去嘴角的血,眼神却愈发坚定:“你错了,墨渊。这世间最珍贵的从不是权力,而是人心底的光——你为了力量,不惜屠戮修士、打开两界通路,早已失了人心,就算得了天下,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黑风谷:“宁为护光碎,不做染魔生! ”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雾谷之中。坛下的弟子们原本已有些疲惫,闻言顿时热血沸腾,烈阳猛地站起身,将最后一叠烈焰符掷向墨渊:“苏师兄说得对!宁死也不与魔为伍!”清砚也拖着受伤的身体,重新结成剑阵,剑气比之前更盛几分。

就在这时,谷口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赤阳子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墨渊老贼,你爷爷来了!”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火焰,丹霞宗的三百火修竟跟着他闯了进来,赤红色的火浪卷着雾,将黑风谷烧得亮如白昼。剑无尘则带着凌云剑派的剑修列成大阵,青色剑气如暴雨般刺向墨渊的周身大穴。柳含烟也带着青峰山的弟子赶来,手中符箓纷飞,不断加固着苏砚的灵光护盾。

“你们找死!”墨渊被激怒了,黑火猛地扫向四周,却被赤阳子的“焚天阵”挡了回去。他瞥见坛顶裂开的定魂玉,知道今日已无力回天,再纠缠下去恐怕会被四宗联手擒住,只得狠狠瞪了苏砚一眼:“此仇我记下了!三日后,我必踏平青峰山,将你们一个个挫骨扬灰!”话音未落,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火浪之外。

火渐渐熄了,雾也散了。黑风谷的天空露出了久违的天光,金色的阳光洒在残破的万魔坛上,将残留的魔气一点点驱散。

苏砚靠着坛壁坐下,镇魔玉与裂天玉的光温温地裹着他的经脉,修复着受损的灵力。他望着谷外赶来的四宗弟子,看着他们脸上的伤痕与笑容,突然轻声道:“这世间的雾,从来困不住想守光的人;这人间的险,也从来挡不住心向正的魂。”

清砚擦了擦佩剑上的血,烈阳拍了拍他的肩,丹霞宗与凌云剑派的弟子们相视而笑——他们身上的衣袍破了,脸上沾着灰,却都望着天光的方向,眼里亮得像藏了星。柳含烟走上前,递过一瓶疗伤丹:“苏师兄,你没事吧?”苏砚接过丹瓶,笑着摇头:“没事,只是有点脱力。”

远处的青峰山上,玄阳真人站在崖边,望着黑风谷方向重新亮起的灵光,捋了捋胡须,眼中满是欣慰。他知道,这一战不仅毁了定魂玉,更凝聚了正道的人心。而三日后的大战,才是真正的考验,但只要苏砚在,只要四宗同心,只要人间还有想守光的人,便一定能守住那份来之不易的清宁。

苏砚服下疗伤丹,缓缓站起身。阳光洒在他身上,胸前的双玉泛着温润的光,与远处青峰的轮廓相映成趣。他握紧手中的斩邪剑,心中默念着方才那句话——宁为护光碎,不做染魔生。这不仅是他今日的誓言,更是他往后余生,必将坚守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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