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一
赵士程第一次见到唐婉是在陆游举办的文会上,筳席上,推杯换盏,斛筹交错,把酒论词好不快活!那时赵士程刚刚写下了乌山石志,意气风发的他在文会上高谈阔论。一举一动无不显示出他身为皇家子孙的矜贵与自傲。
酒过三巡,众人也醺醺然。一位文友好似醉了道:“早闻务观兄贤内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常与务观兄吟诗作对、好一对才子佳人。只是不知是否担得起这称赞!”
赵士程听了这话,眉头微皱,本朝民风保守,外男不可与女子相见,更何况已为人妇的唐婉呢?这个要求实属有些过分了,刚想帮陆游还有.....还有那位传闻中的“佳人”解围。不成想陆游却毫不在意,哈哈一笑。
“蕙仙,来”陆游唤出唐婉。赵士程从未见过唐婉,不知为何心中却突然涌出一股似曾相识的熟络劲。赵士程抬眼望去,却未曾想,这一眼就是一辈子。
只见一只指如青葱,纤细而又白嫩的手挑起珠帘,紧接着便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儿,凝脂般的脸上,两汪清水般的杏眸眨巴眨巴,眼底还如姑娘般有那一抹天真灿烂之色。可身上却有一股书卷气和这个年龄不可多得的稳重,透出唐婉已为人妇的温柔小意。饶是赵士程这般见过无数倾城佳人,却也忘记了非礼勿视,直勾勾地盯住唐婉。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唐婉的倾慕。
唐婉举止落落大方,款款走向陆游的下手,欣然落座。
“蕙仙,这是赵士程,嗣濮王之子,与你一样温润谦和,喜好诗书。”陆游毫不避讳向赵士程介绍了唐婉。唐婉也向赵士程回以浅浅一笑,又怕婆母责怪。干咳两声,借故离开了。
赵士程盯着唐婉袅袅背影顿觉文会无趣,心不在焉的草草应付完下半场。
回府途中,赵士程极力克制自己对唐婉的倾慕之情,可越刻意反而倒情越深。唐婉的莞尔一笑时刻浮现在他眼前。可他也明白,唐婉陆游郎情妾意,自己终究无望便搁下这心思。
二
就在赵士程快忘了这份小小悸动时,唐婉和婆母去寺里烧香求子,竟被一恶徒所困。刚下了公务的赵士程偏偏听见了唐婉的呼救。什么都不顾忌,也忘了男女大防,冲进去时,唐婉已被吓得不成样子,但背仍挺得笔直,颤抖的手持着钗子刺向自己的咽喉,已经隐约可见有血珠冒出。不难想象,如果赵士程再晚来一会儿,唐婉便凶多吉少了。唐婉见有人前来施救,猛地昏厥了过去。
翌日,唐婉昏昏然醒来却发现自己不在家中,不禁心生疑惑。恰此时,赵士程进来:“蕙.....陆夫人,身体无恙乎?”赵士程生生咽回了那声蕙仙。
唐婉轻启朱唇言“无妨,尊驾可是嗣濮王之子?”
“正是”
唐婉低头巧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回后我一定会和务观说的,让他亲自向您道谢。”不笑不打紧,一笑却让赵士程半晌都回不过神,如果说上次在筳席上唐婉的笑是作为陆夫人礼节性的客套,那这次就是唐婉作为唐家娘子发自内心的笑。一笑,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俏皮灵动极了。屋里一时默然。
“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我一天未归,务观一定很担心。先告辞了。”唐婉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大气的模样,拢了拢头发便要下榻离去。
赵士程说:“唐娘子不如在我府上歇息几天,我去派人去陆府上知会一声。”赵士程有私心,仍旧按照唐婉未出嫁时的称呼。
唐婉说:“多谢赵公子的好意,不过赵公子还独身一人,而我已为人妇,传扬出去有碍公子名声;公子又是皇家子孙,会毁皇家清誉,而且.....而且公子该唤我陆夫人。”赵士程不再坚持,派车要将唐婉送回去。可唐婉仍旧婉拒,理由是家婆看到自己坐外男之车回去会责骂于她。这次赵士程却坚持要送唐婉。
唐婉不再拒绝,站在庭院等马夫套马,忽见院中有一棵杨树,风微拂,一树杨花落了,白如鹅毛的杨絮飘然而下,姗姗落在她的脚边衬得她好似那北国佳人般绝世独立。赵士程一向不爱附庸风雅,此时脑中却顿显出“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当真美极!
蓦地,唐婉回眸一笑:“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看来赵公子和韩九郎一样都是正直雅致之人。”赵士程怔住,嘴中也不知兀自嘟囔了些什么就一步一步机械回到书房。脑中却全是唐婉的一颦一笑还有那像溪流般的细语。
赵士程心烦意乱,铺好宣纸,吩咐书童研了墨想练字静心,可等他练完才看清满张纸上都是“蕙仙”二字。他明白他逃不过了,逃不过对唐婉的爱慕,但他同样明白这份爱慕只能压在心底不能见光,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唐婉。
三
赵士程很想念唐婉,想念她的笑容,温柔的、俏皮的。也想念她不可多得的那份才思。可他也知道唐婉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唐婉与陆游结婚许久却无所出又出了劫匪这档子丑闻。听旁人说,陆母已经在逼陆游休妻了。
往常赵士程听到这种传闻总是淡淡的,皇室的清贵不允许他放在心上,不知怎的,今天他却有些雀跃。
他想:如果唐婉果真被休,他就亲自上门提亲,他发誓要把蕙仙放在手心里疼,绝不重蹈陆游的覆辙。
果真没多久,陆游迫于母命将唐婉迁至别院。可那蛮婆子知道后不依不饶仍大闹一场。唐婉名声败尽,回了娘家。
赵士程得讯后,当晚便备下厚礼前往唐府提亲,起初,唐婉并不愿意,赵士程也不急。可没多久,陆游依母命娶了王家千金。
赵士程使了个心眼儿买通了唐婉身边的丫鬟,让丫鬟“不经意”说起这个消息,还嘱咐丫鬟要对唐婉说王家千金哪儿都不如唐婉。
果真没过两天,唐家那边便递话过来,说唐婉愿意与他成婚。赵士程高兴极了,片刻后却又感到一丝莫大的嘲讽。他知道唐婉嫁给他只是赌气罢了。可他不在意,他要的自始至终只不过是一个她。
四
即使时隔多年后,赵士程也依旧记得成婚的那日,十里红妆铺去,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热闹的锣鼓仿佛要把天震破。礼堂内朋宾满座。席座上都议论着唐婉的福气好,赵士程为了她一个不会生育的弃妇,不惜舍了颜面也要把唐婉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抬回来。招待宾客的赵士程听到这些议论,心里却感到莫名的满足的。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即使唐婉和他不那么伉俪情深。只要能生而同衾,死而同穴就是他最想要的。
洞房之夜,赵士程紧张却又满怀期待的来到婚房,婚房的一切都是按照唐婉的喜好所布置的。唐婉身着红装,静坐在床上。桌上的红烛摇摇曳曳,赵士程用喜棍轻轻挑起唐婉的盖头。只见红妆下的唐婉眉眼如画,烛光轻轻照到她的脸上,映的她如少女般。可等唐婉抬眼望向赵士程时眼中却毫无神采,嘴角温柔的笑容好像只是为了应付这场可笑的婚礼。这一幕刺痛了赵士程的心。可赵士程不在意,他知道当他对唐婉起了这份情愫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矜贵与自傲全都荡然无存。
赵士程与唐婉喝完三杯交杯酒,唐婉刚想帮赵士程解衣休息。谁知,赵士程向外室走去“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等你真正接受我了也不迟。”听完此言,唐婉呆坐在榻上,心里已拿定注意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她。倒为赵士程的举止所不解。
三天后,赵士程携唐婉拜见家中各长辈,各人虽心中对唐婉都有不屑,但也都是暗暗拿捏她,唐婉也得聆听着。这时一位婶母阴阳怪气:“你虽是新妇,不过也称得上有点子经验。不过既得嫁到我们赵家,便要孝敬公婆,服侍丈夫不得有违夫命。把你身上那点子才气收起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要不然你也不会生不出孩子,遭人遗弃。”唐婉听完后本是跪着的身子更低了“多谢婶母教诲,侄媳定当安守本分。”声音已有些哽咽。赵士程见此景当即便发了作,拉着唐婉头也不回的走了。唐婉大惊失措,使赵士程不禁想起了曾经那个无论何时都脊背笔直,聪慧中带着狡黠,温柔中带着傲气的唐婉。才短短数月时间,流言蜚语便把唐婉嗟磨地如此小心。赵士程眼眶发酸。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语。
回到府中,唐婉耐不住说:“官人,刚刚之举若是传扬出去恐有损官人仁孝之名,不如带到明日我去......”还没等唐婉说完请罪二字便被赵士程打断。
“蕙仙,我知道你所想的,也知道你所怕的不过是向往前那样稍有不慎便遭遗弃。而从来未将我当成你真正的官人。所以对我礼敬有加,却不敢和我亲密。可我不是陆务观,我不在意你是否成过亲也不在意你是否能生育,从始至终,我在意的不过就是一个你罢了!你能相信我吗,蕙仙?”赵士程望着唐婉的眼睛,里面好像有千言万语却终化为了唐婉的一声叹息。
唐婉拉着赵士程走进卧房,燃起的红烛摇摇曳曳到了天明。
赵士程也知道唐婉并未完全接受自己,可他不急,他有一生时间去照顾唐婉,让唐婉回到原来那个天真又小意的唐家娘子,不过这次要冠上赵夫人的名号。他瞧了瞧床上熟睡的唐婉,那样美好的面容如同天上皎洁的明月。他用手轻轻描摹着唐婉的脸,温柔的笑了笑,他笑得那样好看,温润如玉。
我是在读《宋朝的的腔调》时,通过陆游看到了唐婉和赵士程之间的故事,所以写来顺便练下手,大家将就看吧。
不会没人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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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闭门春尽杨花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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