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和麟渊给寒生他们送了不少瑾月山上生长的灵草仙果,在山脚下的镇子里给他们叫好了马车,并且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们日后去瀛海游玩。
寒生也笑盈盈地答应了。与他们道别过后,便扶着陆溪屿上了马车,让林成济和沈温茂坐另一辆,在山上闻讯跑下来的许多妖怪的欢送当中,渐渐驶离了瑾月山的地域。
寒生望着窗外不断远去的风景,抬手摸了摸将脑袋埋在他怀中的陆溪屿的后脑勺,感受到他之前的大包像是消下去了一点,道:“这里还疼吗?”
陆溪屿摇摇头说:“不疼。”
寒生无奈地望着他,在他的脸上揪了一把,道:“那你还记得这个包是怎么来的吗?是你不小心摔的,砸到了哪里,还是被什么人打了?”
陆溪屿又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唉。”寒生长长叹了一口气,松开他,将视线重新移向窗外:“反正你总是这样。成天没个正形就算了,还到处乱折腾。平安无事是小事,关键是你总把自己折腾得到处是伤,一不看着你,要么就是断了条手臂,要么就是肚子被人捅了一剑,现在头上还被砸个包,连人都认不清了。”
陆溪屿跪在他的腿间,抱住他,委委屈屈地在他胸口蹭了蹭,道:“我认得我媳妇儿。”
寒生垂眼看他:“光认得我有什么用,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陆溪屿仰头认真道:“我是我媳妇的夫君。”
“……”
寒生心道,算了,不跟生病的人一般计较。拍了拍自己身侧的软塌,道:“你坐上来吧,总是跪在我面前像个什么样子。”
陆溪屿眼睛一亮,立马欢天喜地地靠到了寒生边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表现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道:“媳妇儿,我好幸福呀~”
“……”
寒生无法,无意间注意到他那只木头左臂,于是将其牵过来,握在手里细细抚了抚,道:“你每天带着这个,不会不习惯吗?”
陆溪屿低头瞥了一眼他所说的东西,道:“不会呀,带了快十年了,早就习惯了。”
“十年……”
这时寒生忽地想起,那日陆溪屿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断臂的事情,好像确实是提过,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带着手臂生活的,但在遇到寒生之后,怕他会发现这一事,便将断臂伪装成了骨折的样子,一直拿绷带包着。
寒生的眼眶有些发热,不敢再看了,把陆溪屿的衣袖拉下来,手臂放回原处,道:“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陆溪屿眨着眼睛道:“什么事呀?”
“……”
“就是像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陆溪屿愣了一下,旋即开心道:“好!”
因为陆溪屿身体抱恙,而林成济和沈温茂的灵力又没他那么强大,不足以支撑起这么长距离的传送阵法,所以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路上坐马车赶路,经过了两三天的时间,才勉勉强强到了兰阳附近。
在经过一个山谷的时候,林成济实在受不住了,在后面的马车里大喊大叫着说要停车,在此地休息一番再走。寒生长时间坐在马车里,也确实腰酸背痛得不行,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四人连带着驾车的车夫一起,在山谷当中找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以作休憩。
坐下来之后,寒生晃了晃随身携带的水袋,发觉里面已经是一滴水都没有了,又看了看林成济他们的,也都是储水不多,便主动提出要自己去附近找个泉眼打点水回来。
陆溪屿哼哼唧唧地抱着他的大腿,不想他走,寒生在他的头顶摸了一把,道:“你跟你徒弟他们留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
陆溪屿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噘着嘴巴道:“那你快点哦,我在这里等你~”
寒生瞧着他那副模样,心底竟是有一块地方难得地软了下去,道:“好。”
与他们分开后,寒生想着此处地处山谷,那么沿着山壁行走,或许能够在某个角落找到出水的泉眼,便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
转悠转悠着,终于在一个山角旮旯里听见了哗哗的水声。他兴奋地跑过去,发现果真是一个细小的泉眼,正在汩汩往外冒水,于是拿出带来的几个水袋,将其一一装满,又重新挂回到腰间。
等装好水后,寒生就打算原路返回。但他十分自信地依靠着自己的方向感行走了好一会儿,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这好像不是来时的路了,应当是走到了别处。
可寒生即使回头望去,对于自己身后的路也是十分的陌生,四周皆是山壁和谷涧,并不见之前陆溪屿他们所在的草地。他心想自己可能是绕到山的后面来了,需要从这个地方翻过去,才能找到山前平坦的空地。
所以他就想抄个近路绕过去。一转眼,看见边上有一个从狭窄的石缝当中穿过去的小路,看样子应该是能通往前山的,便十分自信的大步走了进去。
这个狭窄的石缝极其漫长,寒生一直走了很久都看不到底,回头望,也已经瞧不见来时的入口了,只能看见顶上一条窄窄的一线天,往缝隙里倾洒着明亮的天光。
好在这个石缝不是很深,顶上的光亮照进来,能够将里面的景象大致照射清楚。
前后完全看不见底,但两侧宽度只差不多能够容纳三个人并肩而行。脚下是布满碎石的黑色土壤,石壁的缝隙里偶有一些野草野花生长。
但大多数地方,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寒生心中莫名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到哪里来了,也不知道再往前走,到底能不能找到出口。抬头看了看顶上,心想要不干脆从上面飞出去算了,然而,就在他计算好距离,往头上的缝隙纵然一跃,即将到达顶端的时候,却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无形的屏障,将他狠狠的弹了回去。
“呃啊……”
脚下的地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碎石,寒生重重跌倒在上面,将他的掌心和胳膊肘摩擦出了一大片血痕。
他捂着疼得不行的手臂坐起来,看看上方被他撞击过的地方,发现那里似乎隐隐约约有着一片灵气在波动。
看来这里应该是被什么人设置了一道屏障,只能在底下的缝隙里左右出入,并不能够从上方通行。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又会有什么人特地在这里设置一道屏障呢?
寒生扶着石壁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看左右两侧的通道,感觉到顶上的天光较来时要暗淡了许多。看来马上就要天黑了,必须得赶紧从这里出去,要不然等到周围完全进入黑暗,还不知道会在这里发生什么。
所以寒生便不再管自己的手臂,拖着膝盖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感到两侧的石壁突然变宽敞了许多,一看周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
这个地方仍旧是在石缝内部,只不过可能是因为石壁破裂的原因,使得有些地方坍塌了,后又被人为地清理了出去,于是就留下这么一块空地。
然而,最让寒生感到惊奇的,并不是这块空地的存在,而是在他无意间抬眼的时候,注意到四周的石壁上面,似乎被什么人刻下了一些图案和文字。
“这是……”
寒生走到石壁面前,一只手抚上了就近的一个石刻,用指尖一点一点触摸着上面的痕迹,想要努力辨认上面画着的究竟是什么。
努力眯缝着眼观察了半天,他大概看出来了,这幅小画上面,是两个小人围坐在一起谈话的情景。
那两个小人明显不是一个年龄阶段的,被画得一大一小,就连头发长度也用几根简单的线条表现了出来,一个长发及腰,一个头发只到肩膀处。
“这什么啊…”
寒生口中喃喃自语,往前走了几步,继续观察接下来的图画。那些画面上基本上画着的都是两个小人,同样的一大一小,有的场景是在跳舞,有的是在一起吃饭,还有的,是平躺在一处石板上面同床共枕。
经过这些,寒生大概是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两个人在此处生活的场景,可能是大人和小孩,也有可能是兄姐或弟妹。
可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狭窄石缝,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生活在这里呢?并且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够用某种尖锐的物体在这么
如此坚硬的石头上面花时间和精力来刻下这些?
寒生带着此般疑问继续向前走。在他走到另一处石壁面前,看到入眼的满墙文字之后,顿时就对之前的疑惑了然于心了。
或者可以说,他不是豁然开朗,而是被再次看见的东西给完全震撼住了,久久地站立在原地,仰头看着石壁,双眼瞪得巨大,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寒生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再次去抚摸那些文字。然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处碰到石壁之前,从边上忽地伸过来了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寒生被惊了一大跳,当即飞速闪至一边,满眼警惕地瞪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可当他看清对方的脸后,戒备顿时松懈下来,重新走上前去,仰头看他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人是陆溪屿。
陆溪屿低垂着头,与寒生的视线对上,眼睛里满是委屈和难过:“阿生,你这么久都不回来,是不要我了吗?”
“啊,没,没有啊,我本来是要打算回去的,但是我走着走着就找不到路了,七拐八拐拐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溪屿再次握住寒生的手,向上撩起他的衣袖,露出他手腕上的金镯,道:“这个告诉我的。”
寒生也看向那只镯子,立马就明白了,他是依据他在自己镯子上面附着的符咒,一路追随着定位找过来的。
寒生道:“幸好你过来了,要是你没有找到我,我估计今天一整晚都出不去。这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啊,离我们之前休息的地方远吗?林成济他们呢,还待在原处等我们吗?”
寒生一口气问了许多,但陆溪屿一句话也不回答,就只是转过头,看着他之前在观察的那个石壁,道:“阿生,你方才在看什么?”
寒生心中一惊,下意识抬起手臂想要遮挡石壁上的内容,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陆溪屿看见了。他辨认着上面所刻的文字,将其一一念了出来:“寒玉……寒玉是谁?”
寒生赶紧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无意间走进这里,才发现这上面刻着的东西的,应该是之前有人在这里生活过,拿石头在上面乱写乱画的吧。”
可这话糊弄不了陆溪屿,此刻他的眼神竟意外的深沉,和之前那个在寒生膝下像傻子一样撒娇的家伙截然不同。
他把石壁上的文字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道:“寒玉,寒玉……满墙几千个名字,写的全部都是寒玉啊……”
“寒玉就是阿生吧。”
“什么?”
陆溪屿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寒生:“我说,寒玉就是你吧。”
直到这时,寒生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家伙应该是恢复神志了。
寒生的后背霎时冷汗过境,视线不自然地移开了,吞吞吐吐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人是我,分明是别人写在这里的啊?”
“寒就是寒生的寒,玉就是褚玉尘的玉,寒生和褚玉尘都是你,合起来,你可不就是寒玉吗?”
“……”
寒生扭头要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溪屿在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寒生走不动道,迫不得已转过身来再次对上他。然而这回,陆溪屿的语气却不像先前那般,他的眼神注视着寒生,里面满是忧愁,道:“告诉我吧阿生,这些东西是谁写的,你在这里,又都经历了什么。”
可寒生还是面无表情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生!”陆溪屿急切地叫了出来,听声音都像是要哭了,从后背冲过来,死死抱住他,哀求道:“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你以前都经历了什么,在我不在的那六百年里,你所遭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求你了,告诉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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